1趁著換完班的空隙，曉鷗遛到四樓。四樓和五樓的電梯樓層按鈕需要通過指紋識彆後才可以按的。同樣從外麵打開這兩層樓的電梯門也需要指紋。四五樓的消防通道和其它樓層所在的位置不一樣，是在另一頭，而且直通一層，既保證了通道的逃生作用，也防止了病人通過這裡跑到其它地方去。保安隻需要關注一樓的出口即可。曉鷗快要到封閉病區輪崗了，所以前幾日她錄入了指紋，可以自由進出。電梯門打開，在曉鷗麵前的不是一條寬闊的走廊，而是一麵帶著一排窗戶的白牆，窗戶裡是忙碌的護士和醫生。在樓下很少見到醫生長時間逗留，因為開放區兩三天才會有一次查房，而且病人接受診療，大多數是由護士帶上去六七樓的治療室開展的。二三樓病房就變成了病人們純粹休養和生活的地方。曉鷗挺了挺胸膛，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大辦公室裡有幾個人從窗戶看了她一眼，以為是剛回來換班的護士，並沒有多加留意。曉鷗不知道秦衍被關在哪裡，四樓的結構詭異，走廊像迷宮一樣四通八達又曲折婉轉。她透過房門上的透明亞克力窗戶，看到了許多病人，有的蜷縮在牆角，有的漠然坐在床沿，還有個彆被捆上了束縛帶，了無生機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最嚇人的是一個光頭男人，整張臉貼著亞克力小窗，直勾勾地盯著曉鷗。誰也不知道他這樣多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出的絕對不是友善。曉鷗知道四五樓的房間並不如下麵多，絕大部分空間都用來設計成曲折的過道了，目的就是讓病人們無法輕易記住路線。不過需要這樣關起來嚴格管理的病人並不多，雖然這裡的病人似乎更符合外界對精神病的想象。2花了不少時間，曉鷗才在靠近消防通道的位置找到了秦衍所在的病房。他躺在床上，枕頭放在腳邊，雙手枕著後腦勺，正靜靜地看著天花板。曉鷗試了一下，用自己的指紋打開了房門。聽說這層樓有些房間的門是要指紋加刷卡才能打開，而且不能用刷指紋的人的工卡，這樣在某種程度上保證了要兩個醫護人員在場才可以打開那扇門。曉鷗沒想過康晴醫院看上去隨便，也會有這麼謹慎的措施，可見這裡確實關著個彆比較危險的病人。秦衍所在的病房，可能平時是空著的，專門用來安置一些間歇性情緒不穩的病患，所以隻需要指紋就打開了。曉鷗輕輕地走了進去，秦衍扭了扭脖子，看到她的到來並不驚訝，也沒有坐起來的意思。曉鷗俯視著他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睛，卻看到了深深的疲憊。細紅的血絲爬上眼白，似乎快要纏上那顆黑葡萄般的眼珠子。“你不能總是不睡覺的。”曉鷗知道秦衍睡得很少，他似乎鐘愛於熬夜。秦衍沒有回答，他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想，隻是愣愣地發呆。“為什麼那麼做？”曉鷗直截了當地發問。“我隻是想保護彆人。”“保護誰？”秦衍不言語。“你中午那樣很嚇人。”“是吧，那樣才是我。”曉鷗沉默，他是在承認自己是個瘋子嗎？承認那隻是發瘋的舉動？這個家夥總是說些讓人沒有欲望接下去的話。“對了，霜霜又咬了自己舌頭，這回咬得厲害，救護車轉到其它醫院了。”秦衍轉了轉眼珠子，淡淡地應了一個字，“哦。”曉鷗突然有些生氣，她冒著被罵的風險跑上來，卻看到了一個木偶般的男人，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感覺。“是霜霜啊！你不是說要保護人家？不是說為了她才待在這裡？”秦衍終於緩緩坐了起來，正視著曉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可理喻！”曉鷗慍怒，她開始懷疑自己對他的信任是不是愚蠢。甚至開始懷疑一切都如喆姐她們所說，秦衍不過是個迷惑性很強的精神病人，這裡從來都沒有殺人凶手，有的隻是一個瘋子的臆想。病房裡安靜得仿佛一根針掉下地也能聽見。兩人對視著，曉鷗竭力想從秦衍的眼睛裡找到答案，但黑色的瞳仁深不見底，又或許裡麵根本空無一物。3曉鷗懷著心事，滿臉沮喪地回到三樓，正走著，突然聽見有人在叫她。“曉鷗姐姐，你過來呀。”小安從病房裡伸出半個身子，笑著招呼在走廊上經過的曉鷗，她粉白的臉蛋像個糯米團子一般，可愛得讓人想捏一把。“你回來啦，氣色不錯哦。”曉鷗重新打起精神，高興地回應。小安轉身跑回自己的床邊，從床頭櫃上的袋子裡拿出一個飯盒。她一邊費勁地摳開蓋子，一邊說：“我從家裡帶了很好吃的餃子給大家，曉鷗也吃吧。”病房裡飄著一股食物的香氣，好幾個病人都正端著小碗，在吃小安帶回來的餃子。小安解釋道，“我跟護士說了，她允許我分給他們吃，不給隔壁房就是了。”曉鷗點點頭，平常也有病人回家帶些吃的回來分享，隻不過小安的房間附近住著兩個暴食症的，不能隨意給東西他們吃。曉鷗接過飯盒，一陣奇異的肉香襲來，“好香呀，小安做的？”“嗯嗯，我有親自包哦。”“我不客氣啦。”曉鷗拿起旁邊的筷子，夾起餃子咬了一口，鹹香的肉汁立馬流淌到口腔裡，其中夾雜著的蔬菜粒又中和了其中的油膩，真的很好吃。“是你爸爸做的嗎？”小安似乎想了兩秒，才點點頭，“我還不習慣叫他爸爸。”曉鷗知道小安隻有養父，她大概也理解不習慣的原因，“不過他對你不錯吧。”“嗯，媽媽走了，我就流落街頭了，是他把我帶回家。”小安說話的時候，臉上仍然帶著淡淡的微笑。曉鷗覺得有些怪異，但也許小安是因為遇上了好人，感到幸運吧。“曉鷗姐，我剛才有下去，好像不見秦衍哥哥。”“哦，他昨天情緒不太好，被送到四樓住幾天。”曉鷗抿抿唇，神情有些低落。“情緒不好？他打人了？”“嗯。”小安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少見地有些擔憂之色。她和曉鷗差不多高，一雙眸子透著真誠，認真地看著曉鷗的臉。“曉鷗姐，你是不是喜歡秦衍哥哥。”“……我才沒有。”“秦衍哥哥是好人，不過，他不是第一次突然打人了。他太敏感，總是覺得危機四伏……秦衍哥哥跟我說過，是因為有人要追殺他，才會進精神病院尋求庇護的。但是，根本沒有那回事的。”曉鷗聽完，心裡又往下沉了沉。秦衍就是個病人，隻有自己這樣的傻瓜，才會輕易相信一個精神病患。小安又催道，“吃多一點呀。”曉鷗又吃了一個餃子，她覺得這不像豬肉的味道，但又吃不出是什麼。4“他說陳芳不是自己跳樓的。”曉鷗脫口而出，語氣仿佛漫不經心的閒聊。這話她確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但突然說出來也不是毫無目的。小安對康晴醫院二樓和三樓的病人都太熟悉了，小小年紀，卻深得大家的信任和喜愛，除了因為太過可愛純真，曉鷗想不出其它原因。她想再聽聽小安對這件事怎麼看，也許她還知道些什麼。但說完後又有些後悔。小安也是個病人，而且是個孩子，她曾經因為陳芳的事情自責愧疚。自己還提起這事，是不是會刺激到她？但小安看起來還算平靜。“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芳姐跟誰都不熟，但是麗麗姐好像不喜歡她。”“你想說什麼？”曉鷗問。“我也不知道，是我多心吧。”“你說清楚一點？”小安搖搖頭，“秦衍哥哥的話我是不信的，但是如果芳姐不是因為我而跳下去了。那這裡唯一有動機的人可能就隻有麗麗姐了，但是她不管什麼事都會告訴查總……這樣想下去就太可怕了。”“可怕？她們到底有什麼過節？”“具體我也不清楚，但她很討厭芳姐。”曉鷗還想問，小安卻再也不肯說，她看上去狀態不好，好像快哭出來了，似乎很抗拒。“好了，不問了不問了，餃子很好吃，謝謝你啦小可愛。”曉鷗趕緊打住，她可不想弄哭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