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瑞約冬曉在飯店裡見麵。冬曉隱約記得酒醉後好像說過什麼，可又記得不十分清楚。她忐忑地赴約，不知道於瑞這是要唱哪一出？走進飯店，大老遠看見於瑞朝她招手，她走過去，故作鎮定：“找我什麼事？”於瑞一臉受傷的表情：“你果然忘一乾淨，女人就是沒良心啊！”冬曉傻了：“到底什麼事？”於瑞倍兒認真：“那天晚上，你不是說要跟我將就一下嗎？”冬曉張大了嘴巴，腦海裡苦苦搜索，自己當真說過這麼大言不慚的話？於瑞快馬加鞭：“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這幾天還深思熟慮過，覺得這事可行……你不會抵賴吧？”冬曉立刻反駁：“喝醉了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於瑞挑眉：“反正我是當真了，你說怎麼辦吧？你想想，咱們也算是相過親的，我覺得你不錯，你對我也不反感，接下來嘗試交往是很正常的事情？”冬曉急急地否認：“誰說我對你不反感，你看你，從頭到腳找不到一個優點，我才不要。”於瑞認了：“誰說找不到優點，至少我眼光好啊！”冬曉對這句話隱約有點印象，她大囧：“反正這事不靠譜，我說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玩，看我出醜啊！我告訴你，這一點都不可樂！”於瑞煞有其事地搖頭：“當然不是，我長這麼大從沒這麼認真過！”冬曉喝了麵前的飲料：“那你也太幼稚了，婚姻不是兒戲，你要過家家找彆人吧？我有事，先走了。”說完，腳底抹油，溜得無影無蹤。於瑞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逃吧，逃吧，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總有辦法逮到你陳冬曉。冬曉回到單位，同事立刻掛著賊兮兮的笑容靠過來：“我就說咱們公司人氣旺，走了雲霓姐，又有你冬曉當偶像，這不，粉絲送花來了。”冬曉朝自己的桌子上看，卻不是一大把花，倒是一大捧狗尾巴草，堂而皇之地躺在電腦前。冬曉靠過去，拿起卡片，上麵寫著：狗尾巴草雖平凡，卻很讓人喜歡。於瑞。冬曉覺得頭痛，嘟囔了一句：“字真醜……有病！”同事笑道：“你的粉絲也太有趣了，哪有送女孩子狗尾巴草的，不過，這年頭花店裡可買不到，估計是自己去野外采的，這心思可不多見啊！”冬曉鬨心，她給於瑞發短信：“你彆再胡鬨了！”於瑞斬釘截鐵：“這絕不是胡鬨！”冬曉問：“我哪裡得罪你了？算我不對，好不好？”於瑞回答：“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冬曉的心猛地被蟄了一下，不禁有些飄飄然。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被男孩子告白，心立刻軟了下來。這個於瑞也還不錯吧？她給楊舒打電話：“有人跟我告白了！”楊舒立刻提高警惕：“喂喂喂，你現在是不是飄飄欲仙，越想越覺得人家還挺不錯的？”冬曉好奇：“你怎麼知道？”楊舒咋呼：“我還不知道你，從小你就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人家喜歡，你也喜歡，人家說好你也跟著起哄。人家對你告白了，你就沒主意了，昏頭昏腦的。告訴你，這就是典型的花癡。”冬曉沒了主心骨：“那我可怎麼辦？”楊舒苦口婆心：“首先你要確定，你是真覺得他不錯，還是因為人家喜歡你，你才覺得他不錯！”冬曉苦苦思索：“似乎都有吧！”楊舒覺得冬曉已經失去客觀的理智：“這樣吧，你現在找張紙，寫出你覺得他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冬曉拿出一張紙，想了半天都沒寫出一個字來。她哭喪著臉：“我沒概念！”楊舒做最後論斷：“所以說，彆再花癡了，他對你表白那是他的問題，你可千萬不要隨意動搖，否則最後吃虧的是你！”冬曉深呼了口氣，這才給於瑞回短信：“那你說說，你喜歡我什麼？”關於這個問題，於瑞也煩惱了好幾天，好在總算理清了自己的思緒，他爽快地回答。“率真、自然、不造作、誠懇、樂觀……”冬曉忍不住竊喜：“那你再說說我的缺點！”她原本以為於瑞會甜言蜜語說她沒有缺點，可人家毫不掩飾，回了好長一條，遠比優點多得多：“偏激、毛躁、不解風情、不可愛、沒有女人味、任性、思想不成熟……”冬曉不樂意了：“哦，我這麼多缺點，您老人家哪根筋沒搭對啊？”於瑞回答：“這隻能說明我充分認清了你，我知道你的優點，了解你的缺點，卻還是喜歡你，這才是真正的喜歡。”冬曉覺得自己的靈魂要出竅了。哪個女孩子經得起這種好話？更何況她又沒有半點經驗？她再次向楊舒求助。楊舒不住地點頭：“這家夥還真是挺了解你的。”冬曉夾著電話，用手扣狗尾巴草上的塑料，直摳出一個大洞來：“我該怎麼辦啊？”楊舒想了想：“倒也不是非讓你拒絕，你自己想清楚了，要不要跟他嘗試？”冬曉壓低聲音：“我就是想不清楚嘛！”楊舒樂了：“要我說啊，還是端著點，考驗考驗他再說！”冬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考驗？”楊舒支招：“就是先這麼抻著，若即若離你懂不懂？最重要的是，千萬彆裝，你有什麼缺點就隻管展現出來。”冬曉躊躇：“這有些不大好吧？”楊舒跟明白人似的：“有什麼不好的？他要是真能包容你的缺點，那就真的值得跟他試試。”冬曉不禁擔心：“那我要是抻著、若即若離的，人家不搭理我了怎麼辦？”楊舒恨不得賞她一記爆栗：“要是這麼容易就放棄，這人也就不值得托付終身！”冬曉總算有點概念了。掛了電話，她對著電腦發呆，精神始終無法集中起來。下班回了家，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李太後要她洗水果，說了四五遍才算有動作，可等了半晌，遲遲不見冬曉出來。李太後踱進廚房：“我說你是洗蘋果，還是種蘋果啊？這麼久？”冬曉將蘋果放在一個盆子正嘩啦啦接水，水溢出來也沒發現，雙手捧著一個蘋果怔怔的出神，間或傻笑幾聲。李太後立馬落葉知秋：“想什麼呢？”冬曉回過神來，又變得悵然：“沒想什麼？就是工作上的一些瑣事。”李太後萬年不變地糾正：“女孩子家最重要的還是家庭，工作不要太當一回事！”冬曉洗蘋果：“這可不像您啊，過去您不都是希望我成為頂尖的人才嗎？”李太後振振有詞：“如果你真是女強人的料，我也就支持你奮鬥了，可惜你不是，那還費什麼勁啊，倒不如早早把婚姻大事做好，組建家庭，本本分分當個老實人。”冬曉樂了：“喲，您還挺懂變通的？”李太後感慨：“工作不好、事業失敗了，你都可以重新開始，唯獨婚姻和家庭，就算再痛苦，你能把兒女丟掉不管嗎？你能棄父母不顧嗎？這些才是你最大的負擔和責任，我早看出來了，你不是乾大事的料，隻盼你穩穩當當，彆讓我後半輩子操心就行了。”冬曉將蘋果切成塊，用牙簽串起來：“現在社會不同了，您的觀念也得轉變一下，你看，現在沒上過學、沒本錢的人，開個網店還不是照樣能夠養活自己？現在的世界是你隻要有勇氣、有遠見，就可以開創一片新天地……”李太後打斷冬曉的話：“社會再怎麼變，你也不可能靠著異想天開就賺大錢！”冬曉覺得煩悶，剛好於瑞發來短信，簡單地問候：“在乾嘛？”冬曉半矜持半渴望的激動，小心翼翼的回複：“看電視，你呢？”於瑞回答：“我啊，有點煩！”冬曉趁機顯示自己的體貼和善解人意：“煩什麼？”於瑞直接打過來電話，冬曉猶豫了好半天才接起來，於瑞一點也不生疏，聲音帶著股慵懶和無奈：“怎麼跟你說呢，我媽老乾涉我，老逼著我去相親。”冬曉撲哧一笑：“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於瑞深入話題：“這麼說，你也是水深火熱？”冬曉靠在床上，抱著小狗布丁來回撫摸：“豈止水深火熱，我媽綽號李太後，家裡沒人敢惹，這不，剛才還勸我早點嫁人。”於瑞嘿嘿地笑：“那咱們就形成統一聯盟得了，我媽逼我娶，你媽逼你嫁，咱倆又一公一母，多合適啊！”冬曉啐他：“什麼一公一母，誰跟你合適？”於瑞繼續動員說服：“就是合適，你說咱倆，工作上認識，相親碰到，同學聚會又碰到，這可不是巧合，難道你就沒覺得咱倆有緣分？”冬曉套用楊舒的話：“大馬路上踩個狗屎，那你和狗屎也有緣分！”於瑞不樂意了：“你一女孩子家說話咋這麼低俗呢？什麼狗屎不狗屎的？我跟你說正經的，你看我，也挺不錯的。”冬曉揪著布丁的長毛，布丁嗚嗚嗚地哼哼，冬曉拍拍它的屁股，把它轟到地上：“你不錯什麼啊，整個一歪瓜裂棗，我跟你多吃虧啊，萬一回頭我再遇到一個更好的，我多後悔啊！”於瑞哼道：“你覺得啥叫更好的？”冬曉如數家珍：“比你帥的，比你高的，比你有錢的，比你有能力的，比你家世好的。”於瑞反駁：“看吧，你還說你不在乎物質，鬨了半天你比彆的女孩子更物質……再說了，你也不太現實了，哦，那種樣樣都好的，憑什麼找你啊？你活了這麼多年，遇到那種人倒追柴火妞的嗎？”冬曉受刺激了，這人怎麼就不會說句好話，哪像追她的樣子嘛？冬曉撇嘴：“那你乾嘛追柴火妞啊？”於瑞笑得得意：“這就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了，你不漂亮，所以就不會花錢買一大堆名牌衣服和化妝品，我省錢了；你不做作，所以我也不用跟你裝得人五人六的，我多輕鬆啊；你沒權沒勢家境普通，所以不用讓著你、不用怕你、有什麼說什麼，我多自在啊……”冬曉冷哼：“鬨了半天你光想著自己啊？還都是這些不靠譜的理由！”於瑞反問：“家庭就是這樣啊，自在、輕鬆、讓你有安全感、讓你可以得到精神滿足……”冬曉覺得這話越說不對味了：“誰要跟你組成家庭啊？”於瑞見魚沒上鉤，采用迂回戰術：“那你說說，你理想中的家庭，和你理想中的伴侶是什麼樣的？”冬曉隻覺大腦一片空白……家庭嘛，肯定要和樂融融，就像爸爸媽媽，雖然又吵又鬨，有抱怨有挑剔，可就是棒打不離，互相了解對方的脾氣，一個任性，一個包容，一個張牙舞爪，一個毫無怨言的收拾爛攤子……於瑞見冬曉不說話，笑道：“兩個人嘛，左不過就是合適。我覺得咱倆合適，可是試試！”冬曉不解：“你從哪裡看出咱們合適的？”於瑞答：“基本條件合適，具體的，總要有機會磨合才知道啊？可您老人家十分之武斷，一竿子直接將我打到南山邊上去了。”冬曉用手指攪著床單：“瞎說八道，我可沒時間跟你鬼扯，掛了！”合上電話，冬曉抱著枕頭把身體縮成一隻大蝦米，時不時地凝神，時不時地傻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