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遇到孟淮北。與上次不同,這一次她急著想要逃離尷尬的場合,他則躺在她麵前的地上擺成一個酒氣衝天的“大”字。說起來都怪郭妍,非要帶著她和韓淩去酒吧放鬆。兩個人苦於囊中羞澀,一直沒能完成去酒吧瀟灑的夙願,這會聽說有人請客,隻當是同事友愛,屁顛屁顛地跟在人家後麵。進了包間,楊舒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這麼豪華的卡座也太奢侈了,她們在外麵的吧台隨便喝杯蘇打水就足夠了,這得花多少錢啊?哪好意思讓同事太破費?可郭妍笑得財大氣粗:“這哪算豪華啊,你們就儘情玩吧,對了,我還有幾個朋友,一會就到,大家一起玩,熱鬨些。”韓淩坐在偌大的沙發上,跟楊舒麵麵相覷。不多時,郭妍接了一個電話,走了出去,幾分鐘後,帶了幾個中年男子走進來,笑說:“這是我的同事,趙總、王總、孫總,你們可不許欺負她們哦!”楊舒張大了嘴巴,這陣仗怎麼有點不對啊,果然,那幾個色迷迷的中年男人笑說:“當然不會了!我們怎麼會欺負她們呢?”郭妍半個身子都依附在其中一個男人身上:“趙總,你不是說給我從法國帶包包了嗎?在哪裡呀?”趙總急忙把放在沙發上的一個褐色紙袋送到郭妍手中,又在郭妍的手上來回揉了好半天,嘴裡說著:“帶了,帶了,給你的禮物,我可時刻都記在心上!”楊舒在雜誌上見過那隻包包,路易威登的坤包,市場價要5萬多。郭妍抽回手:“誰說這是禮物啊?人家隻是讓你幫忙帶回來而已,回頭我取了錢就給你!”趙總擺手:“不用了!你和我還客氣什麼!隻要你時常記得我,就算對得起我了!”郭妍笑得更加嬌媚:“那還用說!”韓淩偷偷踢楊舒的腳:“什麼情況這是?”楊舒還沒回答,就感覺身邊有個人在往自己身上靠,被郭妍稱作孫總的男人笑眯眯地端著一杯酒:“你叫什麼名字啊?來,喝杯酒,咱們就是朋友了!”楊舒一麵閃躲一麵推辭:“我不會喝酒……”郭妍見狀,忙說:“就喝一杯嘛!”楊舒抵死不從,麵對著老色狼,就差翻臉爆粗口了,郭妍連忙把她拉到一邊,悄悄地說:“這幾個都是大老板,你認識他們對你很有好處。”楊舒滿臉反感:“能有什麼好處?”郭妍挽住她的胳膊:“當空姐還不就是為了嫁大款?你還真把那端盤子的工作當成神聖的使命啊?彆傻了,倒不如趁年輕,為自己搭一條好路,後半生無憂!”楊舒無法理解一個人竟然為了這麼不齒的目的去參加困難重重的空姐選拔,更無法容忍這樣一個人竟然占用了為數不多的名額,導致那些真正把空姐當成理想的人落榜。她沉下臉來:“或許你是為了傍大款才來當空姐的,我卻不是,我很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認識有錢老板,可我並不需要。韓淩,咱們走吧!”韓淩被中年男人糾纏著,此刻一聽楊舒叫她,如獲赦令,忙不迭地推開色狼,撒丫子跑到楊舒身邊。郭妍的表情陰晴不定:“你就假裝清高吧!”楊舒不想跟這種人解釋,她拉著韓淩的手,昂首闊步走出包間,韓淩一臉晦氣:“什麼開洋葷,竟然被當成拜金小妞!”楊舒也一肚子窩囊氣,她說:“你在這等我,我去下洗手間!”楊舒前腳走,後腳就有一個醉漢摟住韓淩的肩膀:“小姐好漂亮啊?你叫什麼名字,咱們喝杯酒吧!”韓淩的心裡真是水深火熱啊,以後她要是再進酒吧,她就不姓韓。她推開醉漢:“我不認識你,你彆騷擾我!”醉漢不死心,又撲上來,緊緊摟住韓淩的腰:“彆生氣嘛,來來來,喝酒!”韓淩承受不住醉漢的重量,踉蹌地幾乎摔倒。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拉住她的胳膊,緊接著她被拉到一個寬厚的懷裡,腦袋頂上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說:“你對我女朋友做什麼?”醉漢一聽,悻悻然地打著酒嗝離開。韓淩推開麵前的胸膛,怒道:“誰是你女朋友?”程小歐一臉無辜:“你那麼凶乾嘛?我救了你誒!”韓淩眯著眼睛:“來酒吧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哼!你是不是又來騙小女生啊?”程小歐急著解釋:“我哪有?我是跟朋友來這裡……”包間門推開,裡麵走出幾個醉醺醺的年輕男人,看到程小歐和韓淩,肆無忌憚地笑:“哈哈,還說自己是情聖,看來是踢到釘板啦,願賭服輸,你那輛山地車歸我了!”程小歐一把摟住韓淩:“噓,幫我個忙……”說著還在韓淩臉上親了一下:“誰說踢到釘板了,我……”韓淩怒了,用力推開他,還在他的小腿上重重地踢了一下,嘴裡喊著:“你去死吧!”她跑出酒吧,站在馬路邊上氣鼓鼓地等楊舒,心想這世風真是每況愈下。楊舒從洗手間出來,沒看到韓淩,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肩膀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同時,一股刺鼻的酒味猛烈地撲過來。她皺著眉望著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的高大男子,真是討厭的酒鬼。“對,對不起。”也許是感覺到自己撞到了人,那男子踉蹌著回頭,有些迷茫地望著楊舒,眉頭緊鎖,似乎在想著什麼。“孟淮北?”楊舒一下子就認出他來。這不是冬曉口中那個很拽、很討厭,訓起人來很不留情麵、很年輕有為的孟老總嗎?他怎麼醉醺醺的,跟流浪漢沒什麼兩樣?楊舒按捺不住好奇,捂著鼻子上前兩步:“你怎麼在這?”孟淮北定定地望著她,突然一把將她抱住,仿佛用儘全身的力氣,摟得她渾身都疼。他低聲喃喃著:“雲……雲霓……”楊舒長這麼大還沒跟哪個男孩子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她的大腦瞬間失去了運作,傻傻地任由他抱著,聞著他身上的酒氣,感受著他強有力的擁抱和微微的顫抖,隻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一樣。郭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輕蔑地盯著兩人,那眼神仿佛在說“你也不過如此”!楊舒瞬間清醒過來,臉紅得快燒起來,急忙把孟淮北狠狠往外推,口中不住說:“鬆手!你這個混蛋,快鬆手!”孟淮北一臉茫然:“雲霓……”楊舒沒好氣地說:“霓個頭!看清我是誰?”楊舒不確定孟淮北是否還記得她,隻看到他渾身一顫,望著她的眼神逐漸清晰,複雜、深邃的目光中仿佛帶著極大的痛楚,環抱著她的手也緩緩滑落:“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楊舒覺得自己憤懣極了,整個夜晚都像是一出鬨劇,她指著孟淮北說:“會認錯人就不要喝那麼多酒啊,人家李白鬥酒詩百篇,你喝多了能乾嘛?那麼大的人了,連點常識都沒有,趕快收拾收拾去世吧!”孟淮北頭很暈,聽到楊舒嘰嘰喳喳說了一大車,更加難受,他搖晃了一下,忽然直直地朝楊舒身上跌去。眼見一個龐然大物朝自己跌來,楊舒下意識地往旁一閃,孟淮北整個人摔倒在地,發出很大的碰撞聲,楊舒感歎,這次親密接觸還真是“不遺餘力”啊!她伸出一根指頭捅捅孟淮北:“喂,還有氣嗎?”孟淮北咕噥了一聲,像是身上很痛,眉頭鎖得很緊,楊舒蹲下來,抱著膝蓋,心裡猶豫著要不要管他,管吧,實在是個麻煩,不管吧,又有點過意不去,好歹也是朋友的客戶。走廊是個風口,一陣夜風吹來,孟淮北在地上緊緊蜷縮成了一團,眉頭微蹙,薄唇緊抿,頭發淩亂地半遮麵容,楊舒忍不住碎碎念:“你說你,現在怎麼辦?讓我送你吧,我還沒錢,把你扔在這裡,又不是我風格,呐呐呐,我純粹是出於好意,送你回家總不好讓我掏錢吧!”楊舒說著就要掏這家夥的錢包,手剛碰觸到衣兜,就聽到他的手機響了,掏出來,屏幕上顯示著“於瑞”兩個字,楊舒接起來:“你好,機主現在醉得不省人事,我隻是路人甲,請問你是哪位?”這麼說最好,萬一是什麼重要人物的來電,聽說他醉倒、身邊還有個女的,那沒準就說不清了!於瑞忙問:“謝謝你照顧他,請問你們現在在哪裡?”楊舒說了地點,於瑞囑咐她:“我現在過去有點遠,麻煩你先找個地方安頓他!”楊舒點頭,一邊去摸索孟淮北的錢包,錢包裡是一張碩大的照片,某兩個人甜蜜的瞧著鏡頭笑,楊舒翻開隔層,裡麵倒是有不少現金,她推了推孟淮北:“彆指望我扶你起來,你很重啊!”孟淮北還是沒動靜,楊舒隻好叫服務生,幫她開一個包間,將孟淮北扶進去。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們,眼神詫異。楊舒知道他們在好奇什麼,自古都是男人把灌醉的女人扶進包間,哪有反過來的?跟女色魔似的。想到這裡,楊舒又暗暗踢了孟淮北一腳,這一踢不要緊,孟淮北震動了一下,忽然爬起來,對著地毯哇哇地吐起來,嚇得楊舒後退了一大步,差點也跟著吐出來。她滿懷歉意地看向服務生,臉上堆著笑:“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幫忙收拾一下!”服務生職業微笑的背後隱藏不住深深的厭惡。楊舒從孟淮北的錢包裡抽出幾張鈔票塞到服務生手中,服務生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拿拖布。好不容易都收拾好了,楊舒又纏著服務員要發票,這房間費是明碼標價,小費可無從考證,萬一人家醒來非說錢包裡的數額不對,她就說不清了。服務員從沒見過這樣的客人,小費這種東西,不好寫發票吧,再說,他哪有什麼發票啊,最後被她纏得沒辦法,隻好將小費原數奉還。楊舒笑得奸詐,坐在睡得深沉的孟淮北身邊,給韓淩電話。韓淩在外麵凍得半死,劈頭蓋臉就問:“你掉廁所裡了?這麼久?”楊舒簡單扼要地敘述了一下,對韓淩說:“你進來等吧,估計那人一時半會過不來。”韓淩一想到酒吧裡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心裡就覺得膩歪:“彆介,我還是先回家得了!明天一大早還要飛呢,我得早點睡。”楊舒道:“那可不行,這人我雖然見過,可現在畢竟是個酒鬼,過會兒還要來個‘幫凶’,我一個弱女子萬一出點事怎麼辦啊?你忍心留下我一個人孤軍奮戰啊?”韓淩說不過楊舒,轉過來想想也是這個理,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酒吧,一溜小跑直奔楊舒的房間。普進門,就看到楊舒對著孟淮北大拍特拍,她嚇了一跳:“你乾嘛呢?”楊舒好整以暇:“沒乾嘛啊,拍照留念。”韓淩皺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把人家灌醉,拍些不雅的照片用來威脅呢!”楊舒撇嘴:“就他?至於我那麼處心積慮嗎?我隻是想把照片發給我朋友而已。這家夥是個總監,我那朋友,可沒少被他刁難!”韓淩仔細觀察孟淮北的臉孔,難怪看起來和其他來這裡消遣的人不一樣,到底多了幾分年輕有為的銳氣。心裡多少有了一絲好奇和向往,腦海裡瞬間開始編製某菁英和某灰姑娘的相遇相知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