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不樂意了,戳著女兒的額頭數落:“彆搞得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我這不都是為了你?”換做過去,冬曉彆說頂嘴了,就連反對李太後的決議都不敢,可最近她受到楊舒的鼓舞和啟發,自由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她回嘴:“我不否認您都是為了我,可您這份苦心總得根植在我這塊土地上吧?”李太後反問:“我怎麼脫離你了?”冬曉如數家珍:“就說相親吧,您老把房啊,車啊,錢啊掛在嘴邊,您也得考慮我喜不喜歡,我是不是也看重這些?”李太後不同意:“嫁人要是要嫁個要啥有啥的,這是我這半輩子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想讓你省點勁、少走彎路,哦,難不成我希望你嫁個窮光蛋,才是為你著想?”冬曉反駁:“你看你,老走極端,誰不知道有錢有房有車的人好啊,可咱也不能光盯著條件、物質啊,就說您之前給我介紹那幾個活寶?首先人品就有問題,再不就是跟我性格不合,這種人我就是豐衣足食了,也覺得活著沒勁,還不天天爬牆啊?”李太後沒聽懂:“爬什麼牆?”冬曉嘿嘿一樂:“紅杏出牆,不爬怎麼出啊?”李太後賞她一個腦瓜崩:“沒個正經,你倒嫌棄人家,人家能看上你?”冬曉搖頭:“互相看不上這也是一種緣分,一種默契,再說了,退一萬步,我現在壓根就沒打算結婚,你怎麼老是把您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啊?”李太後不以為然:“那是你們小不懂事,現在結婚生孩子最好,孩子長大了你們也才四十多歲,正好是乾不動的年紀,就可以退休了,假如三十歲結婚,你都五十了,孩子還在上學,你拿什麼資本養活他。”冬曉壞笑:“我呀,到時候就離婚,給他找個年輕的後爸!”李太後還要打冬曉,冬曉一溜煙跑出了家門,心想愛咋咋地,反正她是鐵了心不再受李太後擺布了。她將陣地轉移到楊舒家,蘇麗華對於冬曉的到來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忙不迭切了西瓜,端上來招待她,楊舒笑了:“瞧我媽,對你比對我都好!”蘇麗華哼道:“養你這個白眼狼也是白養,看人家冬曉多乖多聽話!”兩家媽媽都喜歡任人擺布的孩子,你說怪不怪?好在兩人關注的重點不一致,否則非形成同盟將她倆鎮壓到底的。臥室裡,楊舒塗了海藻麵膜,冬曉呼著牛奶麵膜,倆人跟黑白無常似的躺在大床上,斜靠著枕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為了保持麵膜的效果,兩人不但不能有任何表情,說話的時候也儘量不動嘴唇,搞得跟機器人似的。冬曉嘀嘀咕咕地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我要是再不反抗,就老了。”楊舒伸手往海藻加潤膚水:“你打算怎麼反抗啊?”冬曉哼哼:“你說我這二十年吧,愛好是我媽培養的,生活是我媽安排好的,還有什麼意思啊?好在我媽不像你媽那麼有門道,才讓我有機會找了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要不然,我非憋屈死不可!”楊舒笑了:“我媽也那樣,人家早都下定論了,說我是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要不是她忙前忙後幫我張羅,我也就是一蛀蟲,啃社會主義樹苗的那種。這不,我當空姐,她一百個不樂意。”冬曉看了看時間,將麵膜撕下來:“甭管咋地,她現在也隻剩下不樂意的權利了。”兩人結伴去洗臉,擦潤膚水,然後一起睡美容覺。第二天一早,冬曉悄無聲息地起床,走出小區去趕公交車,從楊舒家去單位,要倒兩次車,走的路線還都是愛堵車的街道,冬曉害怕遲到,隻好起個大早。車上人不太多,一路上也還順利,冬曉哼著歌走進公司,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一進門,卻看見李雲霓已經在辦公室裡了。冬曉走過去:“雲霓姐,你也太早了!”李雲霓笑得有些疲憊,兩條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跟大熊貓似的:“昨天趕一個案子的工期,我熬了通宵,壓根就沒回去!”冬曉驚訝:“再怎麼趕也不能熬通宵啊,今天可怎麼辦?”李雲霓給自己衝了杯咖啡:“不礙事,我時常這樣!”冬曉不由感慨,想做人上人還真得吃儘苦中苦,雲霓姐年紀輕輕就坐上主任的位置,絕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可冬曉不明白,一個女人應該有事業,可為了事業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值得嗎?她將自己的豆漿和小籠包分給李雲霓一半,笑說:“我要是有你一半用心就好了!”李雲霓搖頭:“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看中的領域也不同,不過,接下來的一年,你還真要辛苦一下了。”冬曉詫異:“又有什麼新案子嗎?”李雲霓伸展著身體:“聯華的案子你做得不錯,雖然中途受了點挫折,卻很快推翻重來,拿出了令人滿意的作品,這就說明你有潛質……“我出國學習的事情已經申請下來了,為期一年,這段時間裡我還是會管理公司的事情,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溝通,但大部分時間,我希望你能夠獨立處理事情,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很難,但是對你絕對是個曆練。”冬曉有點打退堂鼓:“我?我恐怕不行吧?再說公司肯定會安排彆人代理你的位置,我聽命就好了!”李雲霓有些無奈,這個冬曉什麼都好,肯乾肯學又有上進心,可就是太沒有野心了。她拍拍冬曉的肩:“我已經向上麵推薦你了,如果上麵也同意,你就該當仁不讓,聯華的案子公司對你十分重視,你應該珍惜機會!”做出這樣的安排,李雲霓不是沒有自己的考慮,她知道此刻出國充電對她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這裡畢竟是私企,誰會白白給你留下一個職位那麼久?有的是能人等著取代你。很長一段時間,李雲霓都充滿了危機感。可換一個角度,在一家公司工作六年,經驗多了,卻也陷入死胡同了,定勢思維、老套路,實在無法突破,這也是她冒險錄用冬曉的原因,一個完全不懂行的人,絕對可以刺激她的思路。而她作為伯樂,也獲得了冬曉的尊重和愛戴,現在她出國充電,將手頭的事情轉交給冬曉,總比交給彆人要好得多,更何況冬曉沒有野心,總不會覬覦她的位置。很多時候,李雲霓不想這樣機關算儘,尤其是麵對這麼單純的冬曉,老實說,她把冬曉當成自己的妹妹似的,可想要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你總要留些心眼,算計些事情。從這個角度上,她與孟淮北的看法背道而馳,孟淮北最不喜歡勾心鬥角,他覺得男子漢闖天下就要光明磊落,做事情也要光明正大,在他看來,李雲霓那些小算盤都是登不上台麵的小把戲,聰明人一眼就能識破,而李雲霓這麼多年沒被識破隻是聰明人給她留麵子而已。這點分歧直接導致兩個人無法就工作上的問題進行良好的溝通,他們早就習慣了無論遇到什麼,都獨自硬撐;無論遭遇什麼困難,都孤軍奮戰。這是一種更加寂寞的狀態。李雲霓回想這幾年來的點點滴滴,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做好跟孟淮北共度一生的準備。剛好出國學習的事情申請下來了。她打算找孟淮北攤牌,可電話照舊不通,好不容易通了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總是匆匆地說:“我在忙,有什麼事晚一點再說!”卻不見回家。李雲霓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她將公司的事物交給冬曉,訂好了機票,辦理好一切手續。臨走前一天,孟淮北總算有了時間,他一身疲憊地回到家中,看到李雲霓大包小包擺在客廳裡。孟淮北問:“你這是乾什麼?”李雲霓沉著地回答:“我明天要出國了,去學習!”孟淮北覺得頭痛,不知是因為工作忙碌用腦過度,還是愁悶:“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李雲霓繼續收拾東西:“這幾天我都找不到你!”孟淮北皺眉:“所以你就自作主張?”李雲霓不以為然:“這件事你早就應該知道,我告訴過你,我要申請。”孟淮北拉住李雲霓的胳膊:“可那時我們還沒有決定要結婚!你現在走了,我們的婚事怎麼辦?”李雲霓總算抬起頭來看孟淮北,沒錯,她本打算什麼都不說,固執到底,可心裡終是不忍,她愛孟淮北,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婚姻卻不是有愛就夠的。她歎口氣:“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們都沒有準備好和彼此共度一生,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大家冷靜一下!”孟淮北火了:“我們需要冷靜什麼?我愛你,你愛我,這還不夠嗎?”李雲霓搖頭:“不夠,你不覺得我們的相處有問題嗎?”孟淮北大吼:“有什麼問題?”李雲霓不想搞得兩敗俱傷收場,她儘量穩定情緒:“我們有太多的差異,我們的價值觀、事業觀、家庭觀都不同……”孟淮北打斷她的話:“這些都是借口,你就是不想放棄出國學習的機會,是不是?”李雲霓覺得事情有點無法控製了,她提高聲音:“我的確不想放棄,可你不要將一切問題都歸咎在我身上,孟淮北,你好好想一想,難道以後我們的婚姻生活,也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想要找你,找了三四天都找不到嗎?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地好好想一想。”孟淮北冷哼:“什麼冷靜一下?你告訴我,你跟周程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會在老家陪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結婚了?你是不是有彆人了?”李雲霓不想跟他爭吵:“多說無益,我覺得我是正確的,這與彆人無關,”孟淮北負氣地說:“是嗎?你非要出國是嗎?即使我們因此而分手,你也不在乎嗎?”李雲霓心痛,覺得他們沒必要走到這一步,她愛他,她隻是想出去一陣子,好好梳理這份感情,可孟淮北總是不肯好好聽她說話,總是不肯認真地了解她,她流下眼淚:“淮北,也許我們真的不合適!”孟淮北後退一步,忽然笑出來:“好啊,既然不合適,我們好聚好散,你愛走就走啊,去找個合適的人,就那天那個周程,挺好,真的,你快去吧,我祝你幸福……”李雲霓想要抱住他,卻被他躲開,李雲霓歎氣:“瞧,我們就是如此,隻要我們有分歧,最後的下場就是爭吵兩敗俱傷,你覺得這不是問題嗎?“為了不傷害彼此,我們就忍著,刻意忽視彼此的不同,這是不對的,如果我們要共度一生,就應該互相磨合,應該相濡以沫,假如我們都不肯為對方讓步,那麼或許,我們就不該在這個時候,草草決定終身大事。”孟淮北背過身去,不想讓李雲霓看到他的恐慌和脆弱,他說:“還還說這些做什麼?既然不該在一起,你要走就走吧!”李雲霓知道他又鑽牛角尖了,為了尊嚴,寧可在人前打折骨頭,也不肯說一句服軟的話。李雲霓明白此刻自己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還是等到他心平氣和後,再找個機會溝通吧!她走出臥室,拎起自己的大包小包,無限留戀地環顧四周,又久久地看著孟淮北的背影,最後推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