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日頭還有些大，一到下午從東麵來了烏雲密密麻麻的把天空擋住，還擋住了如火的烈日。錦州市最有名的彆墅莊園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中心商業區旁邊，外觀是歐式風格，隻有三層樓高，還坐擁一個巨大的皇家花園，派頭十足。這個雲間會所實行會員製，接待的全是非富即貴的人，刷的是臉，不是錢。蔣依穿著乳白色的裙子，襯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光澤，她是來這邊談合作的，她亭亭玉立站在巨大的噴泉旁，噴泉左側停著一溜的豪車，她需要奉承的合作對象從勞斯萊斯上下來，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可頭發烏黑身材穩健，肩寬腿長，“等很久了嗎？”蔣依換上笑容，“也沒有很久。鮑總，好久不見。”鮑總的目光不含情緒地看了眼蔣依，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胸膛皺了皺眉，“進去聊。”蔣依大學畢業就開始在她父親的公司工作，在這種大客戶前麵，她懂得利用自己的女性優勢，計算的總是恰到好處，往往可以保護好自己又能談下單子。她自己本身已經足夠優秀，家產富裕又清白，她本來可以選擇當一個簡簡單單富二代名媛，可她不想把自己的婚姻掌握在彆人手裡，索性和她父親做了一筆交易。在商言商，總有比她家更厲害的人，每次遇見這種需要爭取的客戶，她就總會想到博黎，“這麼驕傲的人應該也看不上這些滿是銅臭的男人。”她不敢深想，也不敢把自己定位在滿是銅臭的女人身上。她想著再往上走一走，完成和她父親的交易，就可以真正退下來，去找博黎了。而這筆和鮑總的生意，就是關鍵，隻要生意談妥，便能搭上鮑氏家族的大船，她也能堂堂正正地和她父親談論自己的婚姻自主權利，不僅如此，她自己也能收獲不小的財富。看著眼前的帥大叔，蔣依臉上的笑容更甚了。——烏雲照耀著市中心，卻唯獨漏掉了江西區，陽光從窗戶直接打到趙雁清的臉上，還沒等趙雁清反應過來，坐在她對麵的俞煥雲就已經拉下了窗簾。“謝謝。”趙雁清衝著自家助理笑了笑，重新把目光投向手中的卷宗。這起情殺案的案情並不複雜。去年7月早上6時30分左右，家住江心區求時小區二幢401室的張波下樓經過弟弟張豪家門口，看見其房門敞開著，房間亮著燈，便推門進去，走到臥室門口時，映入眼簾的便是四濺的血跡和一個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嚇得他立刻跑出去。細想之後，他又趕忙跑回去，那個倒在血泊的男人正是他的弟弟阿豪，張波在確認弟弟還有呼吸後，立馬撥打了120，之後又立即報警。警方出警很快，並很快查明，事發當晚張豪與其情婦李苒在一起，根據小區視頻顯示，張豪與李苒在7月6日淩晨2時許進入小區，當日早上6時左右李苒衣衫不整地離開小區，同一時段，視頻中再未出現可疑第三人。於是警方立即布控，並於當天下午，在車站截住了準備去往施恩市的李苒。7月8日，警方對案發現場進行複勘，確認現場無第三人痕跡。警方根據偵查、收集到的證據，認為李苒有殺人動機，有罪供述與現場勘查基本吻合，基本認定李苒就是意圖殺害張豪的犯罪嫌疑人。單獨講案情，是真的不算複雜。趙雁清的手指輕輕翻動案卷。複雜的是李苒的供述，將李苒的供述進行對比摘要，發現在審訊中，李苒一共有15次供述，其中11次作了有罪供述。在有罪供述中，她承認，她因為工作關係認識張豪，並與其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長達3年。因為張豪不願給自己名分，加之她因家裡有事問張豪借錢，家裡資產不少的張豪卻一分也不給她。當天她從施恩市專程趕來與張豪會麵時，張豪還是一分錢也不願借，她實在走投無路心生憤恨，半夜臨時起了殺心，趁著張豪睡著之後，拿起放在沙發上的一把羊角刀，騎在他身上將其殺害後逃走。在另外4次無罪辯解中，李苒又稱有小偷入室盜竊，被發現後，小偷逼著她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拿出來，又向坐起來查看情況的張豪胸口刺了一刀，隨之與張豪扭打在一起。扭打中小偷拿著刀多次刺向張豪，使得張豪逐漸失去意識，在李苒承諾不再喊叫之後，凶手才放開沒有攻擊能力的張豪，拿著張豪的真皮外衣和李苒的手提包逃走。最後一次，案子移送到檢察院後，檢察官對李苒進行提審，這次李苒再次承認張豪係自己所殺，隻是沒想到他能夠活下來。卷宗材料繁雜，比之趙雁清之前接觸過的卷宗都要厚，正如楊柳時所擔心的那般，趙雁清畢竟是個刑事審判新手，在很多地方難免會出現什麼紕漏。可趙雁清看上去溫和有禮、像是一池塘的荷花，風來了便會被吹的花枝亂顫，實際上，那深埋在淤泥下的蓮藕，才是她真正的立足所在。她對彆人溫和，可她對自己狠。為了應對這些卷宗，理清卷宗中的各種頭緒，找尋有用的信息，發現存在的問題，趙雁清打破了自己的運動習慣和計劃，開始了晚上的加班之旅。她立得住，立在她的耐心、細心和韌勁。更不用說，還有99級成熟號的俞煥雲，俞煥雲剛剛從外麵回來，他輕輕在趙雁清的桌子上敲了敲，趙雁清從案件細節的沉思中回過神了，睜大眼睛看著俞煥雲，“怎麼了？”“這是刑事附帶民事起訴書。”“這麼快，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趙雁清接過受害者張豪的民事起訴書。“另外，我看被告人符合法律援助條件，已為她指派律師。”俞煥雲認認真真地彙報到。“哪個律師？”“王東東律師，是迪安律師所的，主打刑事案子和商業糾紛，資曆深、專業熟，原來是秀鷹區法院的刑事法官。”俞煥雲知道趙雁清對刑事律師並不熟悉，便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老律師來辯護更好。”趙雁清點點頭，一個案子之所以需要律師，就是因為律師參與訴訟活動，對於人民法院提高審判質效、確保公正司法，踐行司法為民宗旨、依法保障當事人合法權益具有重要意義。對於趙雁清這個新手法官而言，一個經驗豐富的被告人律師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俞煥雲看了一下時間。提醒道：“雁清姐，你定的庭前會議時間要到了。我資料已經準備好了，我先上去布置一下會場。”自趙雁清收到該案後，她除了看案卷，更重要的是組成了合議庭，並立即組織召開合議庭庭前會議，她的目的是希望對該案作案動機、相關證據等，在合議庭的討論下，能有什麼新的發現。參加庭前會議的就是這個案子的合議庭成員。俞煥雲早就將她整理的相關材料複印好，分發給了與會人員，他找了個位子坐下，看著趙雁清臉色平和，反倒把彆的合議庭成員映襯著焦慮臉黑。趙雁清清了清嗓子，直接開門見山，“我個人有三個對立的問題，也是我對本案件證據存疑的三個問題。”“一是被告人李苒為什麼在案發的第一時間沒有立刻逃跑，而是先後打電話給其姐和被害人的朋友張某說明情況？與之相悖的是，為什麼她沒有第一時間報警，還準備出逃？”二是凶器問題，警方的現場勘察斷定李苒拿走了張豪的皮外套和自己的手提包，卻不拿走凶器？而李苒說凶器本來就是張豪家的，並不是她帶過來的，可張豪家人從未見過這把羊角刀？“三是供述問題，李苒多次承認張豪就是自己所殺，又有4次說是第三人入室殺人搶劫，如果真有第三人......”趙雁清頓了頓，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在斟酌用詞。與會的合議庭成員見她長久停頓，接上她的話頭說，“材料上寫明了，公安機關現場勘驗後沒有發現第三人痕跡。”趙雁清點點頭，建議到：“或許，我們應該去現場看一下。”去現場，是趙雁清接到這個案子後一直有的想法，卷宗上雖然有提供的公安鑒定報告和現場照片，可材料那比得上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而趙雁清，更相信自己的觀察判斷。（根據2018年4月27日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陪審員法》第十六條規定，（一）可能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社會影響重大的刑事案件；應該要組成7人合議庭，出於劇情需要，並沒有采用這一點。另外，如裡出現一些法律實體或程序的硬傷，希望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