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柳時氣消了,便來找趙雁清,“我帶你熟悉一下。”走完一圈,楊柳時說:“還有一個法官叫方禹,掛職去了,算算時間差不多要回來了。”正說著,張玫玫和法警隊的大隊長急急忙忙來找楊柳時,“楊庭,有輿情。”楊柳時一看法警隊的項隊也過來,心知事情不簡單,“快去工作吧。”她對趙雁清說了一句,便和那倆人進了辦公室,張玫玫走在最後,悄悄地和趙雁清打招呼。趙雁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整理卷宗。俞煥雲蹲在地上也在整理,他說:“雁清姐,我來吧。”法官助理的工作多而雜,文書送達、係統輸入、開庭記錄、文書校對、歸檔報結等,其中還應當在拿到卷宗後閱看材料,了解辯護人和被告人的意見,做出是否需要庭前會議的預判並彙報承辦法官。俞煥雲已經是個很成熟的99級法官助理號了,當時楊柳時把他搭配給趙雁清,也是為了讓趙雁清能儘快熟悉刑事審判。而此時的這倆個人,都不知道法院門外正在拉橫幅、靜坐的當事人衝著就是那一堆未整理的案卷中的其中一個。靜坐的當事人不是彆人,正是江心區求時小區二幢301室情殺案的被害人家屬。法警正在維持順序,等待上麵的處理結果。楊柳時打開綜合審判係統,正在找這個案件。張玫玫說:“楊庭,陳院這個星期去省高院培訓了,剛剛電話指示讓你來負責這事,網上出現很多帖子,都是在說這個案子,目前跟帖已經超過一萬多了,主要是以謾罵被告人為主,另一部分希望法院嚴懲被告人。”法警大隊項隊是從軍隊轉業到法院,帶著直來直去的軍人性子。“我了解過了,外麵靜坐的人都是被害人的家屬朋友,一共12個人,我剛剛出麵交涉,橫幅已經讓他們撤了。不過他們要求見該案的承辦法官。當務之急,還是應該由這個承辦法官出麵與被害人家屬代表進行溝通。讓他們相信法律,相信法院,不要再做這種擾亂法院秩序的行為。”項隊長歎一口氣,“網上輿論都偏向他們,現場還有媒體在,被害人家屬還比較冷靜,事態還可以控製,我不建議聯係公安到場。”楊柳時查到了相關情況,她的眉頭第一次皺了起來。“這案子剛剛立進來,我們庭新案登記本上都還沒寫上呢,被害人家屬就整了這麼一出,說沒預謀沒目的,我不相信。這樣吧,項隊,你和我出麵先勸他們回去,具體的被害人接待時間等他們遞交了刑事附帶民事訴狀再說。輿情情況說明,玫玫你先寫,交過去前讓我看一下。”項隊不解,“這......我怕勸反成功率不高。”楊柳時扶額,“沒辦法,巧不巧,這案子分到趙雁清手上。”項隊更加疑惑了,“那就讓趙雁清和我們一起去啊。”楊柳時長歎一聲,張玫玫在旁邊回答道:“雁清姐今天才剛來刑庭,楊庭應該是怕被害人家屬一旦知道雁清姐是這個案子的承辦法官,一定會亂七八糟說一大堆,而雁清姐沒有經驗,如果應付不好,就會造成輿論的二次反彈。”楊柳時點點頭,滿滿的擔憂,“不僅如此,一個法官的水平直接影響案件審判的質量,被害人家屬這背後是有高人指點,我怕雁清沒經驗著了他們的道。”楊柳時親自去處理,就沒打算讓這事再蔓延下去,而她不愧是刑庭一把好手,那原本冷淡淡的臉上也揚起一臉微笑看上去平易近人,不僅成功勸走了現場的自媒體,還成功勸走了被害人的家屬。等他們一走,她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項隊讓在場的法警回到工作崗位上,一轉頭就看見楊柳時拉得老長的臉。“怎麼了?”項隊不解。楊柳時和項隊是同時進的法院,傳聞剛開始倆個人之間還有點曖昧,可惜不知是發生了什麼,終是有緣無分,楊柳時最後嫁給了廣江大學的教授,而項隊兜兜轉轉,在楊柳時生孩子那年娶了錦州中學的老師,那年他已經三十多了,妻子比他小6歲。院裡都在傳說是項大隊一直在等楊柳時,等到楊柳時生孩子了才徹底意識到,自己是真正不可能了。無風不起浪,或許傳聞都是真的,楊柳時年輕時和項大隊屬於王不見王的狀態,連領導也有所耳聞,楊柳時一直在刑庭,業績出色,項隊便被調去了執行局。當時江心區法院的綜合審判業務用房還沒建造,執行局和刑庭離的那叫一個遠。等倆個人年紀大了,反而和解了,像是老朋友一樣,還是關係極好極其信任那種。所以當項隊問她的時候,楊柳時直接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你說這分案會這麼巧嗎?把這個案子分到從來沒有辦過刑事案件的趙雁清手上,這也太巧了吧。”項隊抿著嘴認真思考了一下,極其豪爽地說:“不都是分案係統隨機分的嘛。”“你呀!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楊柳時白了他一眼,走了。項大隊委屈,他追著楊柳時,“我現在四肢也不發達了!”一向嚴肅的楊柳時被逗笑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把人高馬大的項隊趕走,“去去去,乾活去。”楊柳時直接去了趙雁清的辦公室,趙雁清正在看一件盜竊案件的卷宗,並兒童學步一樣,仔仔細細矜矜業業製作閱卷摘錄。“雁清,有個事和你說一下。”楊柳時把相關情況大致解釋了一下,“案子既然已經分到你手上,你就好好辦,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儘快組建合議庭,多溝通,卷宗證據看仔細,有問題報審委會,彆自己硬抗。記住,程序上一定不要出什麼問題!”楊柳時歎了口氣,“彆讓輿論影響審判。”趙雁清聽到這個消息,沒有膽怯退縮,她的心裡反而有些躍躍欲試,“我知道,法律事實不同於客觀事實,也不同於新聞事實,我要做的是以法律為準繩,以事實為依據,應付媒體和說服公眾並不在我的職務範圍以內。我不會讓輿論影響我獨立、公正的審案的。”楊柳時點點頭,心中的擔憂消失了一點,‘趙雁清目前看上去倒是立得住的。’楊柳時還要開庭,便先走了。俞煥雲把一份卷宗遞過去。“雁清姐,就是這個。我會儘快送達起訴書。”趙雁清接過案卷,點點頭,她一點也不著急,“我預感這還得有事。”俞煥雲看著對麵的趙法官,一麵用手撐著下巴,一麵快速的翻閱卷宗,碎發落在她的腮邊,隨著她翻閱的動作調皮地輕刮臉部的肌膚,看上去沉穩可靠。**沉穩可靠的趙雁清準時下班,和俞煥雲一起去食堂。江心區法院食堂實行的是自助模式,一到下班點那就是人頭湧動、位子成了稀缺物品。“煥雲,這邊!”早就占好座的關婷高舉雙手招呼著。俞煥雲說;“雁清姐一起坐吧。”趙雁清和俞煥雲拿著盤子一起過去的時,關婷的臉色微微一變。趙雁清注意到了,她笑著問:“是已經滿員了嗎?”關婷立刻換上笑容,“沒,姐你坐。就差個玫玫。”俞煥雲打了湯,還拿了點水果,直接放到趙雁清的前麵,抬頭一看,“小炮竹來了。”小炮竹張玫玫拿著盤子笑嘻嘻地過來,一看到雁清姐,嘴巴就開始往外吐豆子。“雁清姐,你也在啊!今天早上我都要嚇死了!我哪見過那陣仗啊,為頭那倆個大叔大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直接扒住楊庭就要表演一出托孤記,太可怕了。對了,雁清姐,你卷宗看了嗎?是不是像媒體說的那樣啊,情婦殺人‘越貨’啊。”趙雁清沒有回答,反而給玫玫夾了一塊紅燒肉,“今天這肉燒的不錯,你嘗嘗。”張玫玫愣了愣,誰知俞煥雲又附和了一句,“雁清姐,這個蝦也不錯。”順手就給趙雁清夾了一隻最大的蝦。張玫玫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東西,便默默地吃起了那塊紅燒肉,卻沒想到,坐在自己旁邊的關婷卻像是沒有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那一絲絲尷尬,接著自己的話題很直白的問:“雁清姐,那個女人會被判幾年啊?”這話音剛落,整張桌子沒有人說話,空氣中的那一絲尷尬陡然具化,變得非常尷尬,趙雁清慢條斯理地吃了口西瓜,突然抬頭看著關婷,似是已有所指地笑著說:“怎麼大家都知道這個案子了。”說罷,又笑語盈盈地朝著俞煥雲說:“就我們倆連卷宗都還沒看。”俞煥雲宛若一個稱職的捧哏,笑著點頭,“趙法官說的是,回去我就好好看。”吃完飯,回辦公室的路上,趙雁清很直接地和俞煥雲說道:“案子的信息咱可不能說,閥門可要擰牢了。稍微泄口氣,可能就會發展成大問題。”俞煥雲高高大大走在趙雁清旁邊,中午的太陽直接從頭頂灑下來,趙雁清的睫毛很長,留下了扇形的陰影,“雁清姐的睫毛真長。”俞煥雲心想,嘴上立刻回答:“那肯定,廉政要求和職業操守我都記得。”趙雁清點點頭,卻陷入沉思,她在想這關婷怎麼消息會這麼靈通。——“可以滾了嗎?”沈方舟看著霸占了自己休息室的博黎,腦殼是真的疼。博黎如同一隻沒人愛的小泰迪,耷拉著腦袋橫躺在床上。哭嚎:“舟舟,我家繆斯已經16個小時沒有聯係我了!”“so what!”沈方舟一想到下午還有一個和政府的彙報會,就立馬上手把博黎從床上拖下來,然後自己和衣躺了上去,“彆影響我睡覺!”他警告道。博黎如同雨打芭蕉,跪在地上,上身直接趴在沈方舟的枕邊,對著他的耳朵繼續念叨:“自昨夜我們愉快的吃完飯,她就再也沒有給我發消息,我都不知道我表現如何?她滿不滿意?她有沒有通過那麼短暫的相處時光看透我有趣的靈魂?連個售後好評都不給一個,我好慌啊!”博黎長歎一口氣,幽怨地說:“會不會這就是我和她的最後一次見麵了?微信我發她也不回,再過段日子,可能就把我拉黑名單,再然後……”博黎又歎了口氣,沒敢再聯想下去:“我心好痛啊!”沈方舟深吸一口氣,“滾出去。”博黎掩麵,“連舟舟也不理我了,這個死沒良心的!一點也不顧忌我貢獻京十出來給他追妹!”他仰頭一哼,蠻橫地說:“京十你就彆想再借了!我看你拿什麼約法官姐姐。”沈方舟無奈地求饒,“好好好,你繼續說,我幫你分析分析。”“我剛剛都說完了,你直接分析吧。”沈方舟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你不是之前追過律師嘛,我覺得醫生和律師應該也是一樣的吧。”“不一樣!我家繆斯這麼優秀,要是等我徐徐圖之,可能就被彆人追走了。你不知道她長得有多好看,人有多優秀,”“那你當時給我出的損招,怎麼到你自己身上就不一樣了?”博黎撇了撇嘴,“那趙法官的確長得沒我家繆斯好看,我估計完全有時間可以慢慢來。”沈方舟白了他一眼,“你眼瞎,我不和你爭辯,我家雁清人美心善,公認的,也不缺你來認可。滾吧,麻溜地滾!”“哼!等我追到我家繆斯,就讓你看看什麼叫仙女下凡!”博黎說完,頭也不回地麻溜地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