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瞬息萬變,為了防止內部情報外泄,盛世的每一份內部機密文件都有編號,所以發放到每個股東手上的原件都是獨一無二的。粱胥年忽然覺得有些感動,盛懷仁居然能記得住那專屬她的那個十二位的加密編號,“虧你記得住。”盛懷仁道:“我對數字一向敏感。”粱胥年道:“我辭職了,剛剛跟你弟弟正式提了辭呈。所以現在跟華錦已經沒關係了。”盛懷仁遲疑了一下,問:“你這算是引咎辭職嗎?”粱胥年笑了,“至少你弟弟是這麼希望的。”盛懷仁看著她的那個笑,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卻也不再主動問。他知道粱胥年既然叫他出來,就肯定會把事情都說清楚。粱胥年看盛懷仁沉默,也知道他這是再等自己開口。心裡又覺得有些不甘,盛懷仁就是有這個本事,一言不發的等著彆人開口。可她還是說了,“資料是陳光偷的,拿給了F城的祁家。盛莊恒跟他說隻要他把這份資料送出去,就讓他回到我身邊繼續做助理。陳光現在很害怕也很後悔,我不想毀了他的前程,反正自己早就不想乾了,就替他背這個黑鍋。”盛懷仁的眉頭皺起,他早就隱隱有個感覺,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莊恒不是這麼容易滿足的人,他肯定是想跟你做交易,被你拒絕了吧?”粱胥年終於覺出了一絲欣慰,點頭,“他早就想打華年原始股的主意,從我這敲不成才使了這一招,跟F城的祁家聯手。”盛懷仁道:“他故意讓陳光去偷資料,也是想要威脅你?”粱胥年點頭,“可惜他高估了陳光在我心裡的地位。”盛懷仁聽到這裡眼神微微一動,“胥年,你不是已經答應了陳光的求婚嗎?”粱胥年苦笑,“那種場合下我難道還會讓大家失望嗎?陳光隻是想做個場麵出來給你看看而已。”盛懷仁問:“給我看?”粱胥年心裡無奈,盛懷仁這個人,明明講起生意上的事情來那麼精明老道,怎麼一到感情上的事情就這麼笨了呢。“他想讓你看見,我粱胥年也不是沒人要的。”盛懷仁思索著,“所以他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粱胥年又是一聲苦笑:“這個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現在想說的是,你打算怎麼處理盛莊恒和陳光?”盛懷仁道:“這件事我其實已經交給老楚去做了。就看老楚怎麼查,怎麼處理了。”粱胥年皺著眉問:“你不管了?你弟弟這麼算計你,你就任由他算計?”盛懷仁沉默了片刻,拿著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弟弟,我父親已經時日無多,我不想讓他老人家擔心。再說老楚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吃了這一把虧肯定要全數要回來的。這次的事情其實真正損失大的是程家,就看程孟樵怎麼跟祁家去算賬了。至於傳奇的股價,也隻跌了半天就穩住了,我不想把事情鬨大,盛世兩兄弟內訌,傳出去也不好。”粱胥年對他的決定不置評論,又問:“那陳光呢?”盛懷仁眼神卻忽而嚴厲了,“這個人實在是很可惡,胥年,你為了他背黑鍋不值得。”粱胥年笑了,“盛懷仁,或許你還不知道吧,我和陳光,最開始是我勾引的他。”盛懷仁一愣,“什麼?”粱胥年自嘲似的,“你想不到吧?我現在也覺得不可思議。可確確實實是我先主動的,我那時候就是想要體驗一把做壞事的感覺。我做了太久的好女人,可能是太委屈了吧。”盛懷仁沉默了。粱胥年說:“所以,說到底我才是最該被懲罰的那個。陳光確實心眼不實,但也不是一無是處。他跟我在一起處處都為我著想,讓我也感受了一把被人疼的感覺。我其實挺感激他的。雖然他為了我背叛了江夏,這件事是違背倫理道德的,但在我看來,也覺得挺驕傲的。在你麵前我輸給了江夏,可是在陳光麵前江夏輸給了我。”也算是另外一種層麵上的心理補償吧。雖然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甚至有些自欺欺人。盛懷仁眸光微動,他溫和的問:“那你打算怎麼辦?”粱胥年說:“陳光的媽媽前陣子住院了,現在還沒恢複,如果這個時候兒子進了警察局不是雪上加霜嗎?”盛懷仁道:“你覺得莊恒會放過他?”粱胥年搖頭,“你那個弟弟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那種,陳光在他手下還能有好?”盛懷仁說:“好吧,你的意思我懂了。但是胥年,我還是覺得就算放過他,該給的教訓也還是不能不給。”粱胥年笑了一下,“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盛懷仁又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粱胥年目光流轉,“誰知道呢?反正餓不死,這個你放心。”盛懷仁麵色溫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就找我。”粱胥年搖頭,“不,盛懷仁,我在你麵前已經做了十年不要你幫助的粱胥年,以後還會繼續做下去,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死。”盛懷仁陪著粱胥年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粱胥年看著華燈初上的街道,笑著轉頭說:“盛懷仁,這是咱們倆十年來最久的一次談話。”盛懷仁微微一怔,眼中的目光不免帶出一絲情緒,“胥年,你保重。”粱胥年笑著,點頭,不語。眼眶又忍不住酸澀起來。盛懷仁一路送粱胥年去停車位,看著她上了車,目光停在了後視鏡上掛著的那塊玉墜子上。粱胥年看了一眼,隨手摘了下來,“這個忘了還你。”盛懷仁搖頭,“那是你的,你留著吧。”粱胥年問:“你不怕將來有一天江夏看到了吃醋?”盛懷仁笑笑,“她已經知道了。”但是他沒有說,江夏已經拿到了一塊更為珍貴的。時光忽然倒流回到好多年前,他們剛結婚的時候,盛建華把那兩塊玉墜子送給他們,笑著說要有個傳承。他還記得回到家之後他也沒在意,就都交給了粱胥年保管。然後忽然有一天,他就發現他的那塊玉墜子被掛在了他的車子裡,去看粱胥年的車,發現她那塊也掛在了後視鏡上。不過他什麼都沒問,她也什麼都沒說。就這麼掛了十年,車換了又換,那個墜子卻一直掛在那裡不變。粱胥年沒有再把墜子掛回去,而是將那東西塞進了包裡。盛懷仁送她走後,自己回到了車上,看著那墜子愣了愣,也將它摘了下來,不知該放哪,便隨手揣進了口袋。啟動了車子不知道該去哪裡,於是這一腳油門踩下去,就一路到了江夏家樓下。他看看手表,這個時間江夏應該剛下了班在家吃晚飯吧。打了電話給她一問,卻聽見那個嫩嫩的小聲音撒嬌似的說,“我還在加班呢,沒吃晚飯餓死了!”於是就買了外賣送去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江夏的單位。江夏見他來了,特彆高興的跑過去,小雲雀一樣的領著他進門。“你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盛懷仁笑著,“加班辛苦了。”江夏撇撇小嘴,“當然辛苦了,我這可都是在為你們盛世加班呢!”說著指指屏幕,“你看,我寫的這個活動策劃,可不容易了,為了讓大家能猜到是你,可又不能太刻意太容易,簡直想破了頭皮啊!”盛懷仁有些感動,摟著她柔聲道,“謝謝你,江夏。”江夏窩在他懷裡嗅了嗅,“你喝酒了?”盛懷仁笑笑:“下午時候喝了一點,已經清醒了。”江夏看著他的眼睛,隱約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便問:“你還好嗎?是不是公司的事情又不順利了?”盛懷仁揉揉她的腦袋,“沒事,我剛剛見了粱胥年一麵。我們終於把話都說開了,現在覺得挺好的。”江夏皺著眉思考了一下,把話都說開了,是指的什麼。可轉念又覺得自己不應該管太多,便笑著在他身上蹭蹭:“我餓死了,我要吃肉。”盛懷仁笑著打開飯盒,“你愛的紅燒肉。”江夏歡呼雀躍的大吃起來,好像全然忘了剛剛盛懷仁說的話。盛懷仁本來一路上想了那麼多話想要對她說,可看著她吃的這麼香忽然也覺得沒所謂了。江夏不是粱胥年,她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