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安不想繼續聽下去了,回到床上,被子蓋住頭,嘴角卻輕輕彎起,之前的被人吵醒的怒氣全然消失。掛斷和文瀟筱的電話,陸書意合上麵前的筆記本電腦,站起身,用冷水衝著自己的臉。現在身價最高的娛樂圈的女明星文瀟筱原來以前是他的女友,還真是不意外。文瀟筱現在想重新追回他,這也不意外。看著鏡子裡麵的自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是陸書意第一次有機會和他說話。她畢業之後的第一份工作,雖是名校畢業生,但是公司在行業內也算翹楚,所以陸書意其實挺在乎這份工作的,雖然部門經理有些油嘴滑舌,總是說一些讓人覺得難堪的葷段子,時不時還會有些肢體上的接觸,但她一向擅長四兩撥千斤,饒是四十幾歲的部門經理心中不滿,但是也拿她沒有辦法。那天陪著經理去應酬客戶,本來這種事情她平日是不會參與的,但那日,經理似乎是想以此找個由頭開除她,顧雖心中覺得不適,陸書意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包廂裡推杯換盞間,借著酒勁,經理開始對身邊的陸書意動手動腳,她麵上笑著,不動身色的避開,推開快要碰到自己大腿上的手,站起來,“不好意思,經理,我想去個洗手間。”站在走廊上,光線不甚明亮,包廂門半掩著,裡麵的聲音傳出來,聽得她心中一陣惡心,工作再辛苦也不會覺得無法承受,但若是要在這種場合陪笑,忍受言語上的騷擾,心中便很輕易的乏味疲倦。入職三個月,沒有一天按時上下班,每天加班到深夜十點半是常有的事情,現在還要到這種場合,還真是諷刺。雖知道社會生活有些現實,但她還是覺得十分倦怠。背起包,便往電梯的方向走,大不了明天辭職,就算回老家,也能找個工作養活自己和母親。下定決心,步伐也變得輕鬆許多,包裡的手機卻響起來,她一邊低著頭翻找手機,一邊往前走,進了電梯,看見手機上那個電話號碼,眉眼間已是毫無掩飾的厭惡,接通,那邊先是打了一個酒嗝,才開口,“跑哪去了,懂不懂規矩,快點回來。”她握著手機,冷冷開口,“經理,不好意思,我不舒服先走了。”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咒罵聲,她直接掛斷。手機再次響起,她再次掛斷,一抬頭便對上電梯裡另外那個男人的視線,他微微的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她倒是看得清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沒什麼表情。陸書意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人,兩周前因為給師姐送東西曾去過師姐的公司,看見了師姐那個不苟言笑的上司,麵孔重合,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臟亂了頻率。電梯門打開,他抬腿便要出去,她慌忙開口,“江總,能不能給我一個工作的機會。”後者轉身,眉微微挑起,似乎是疑惑此話為何而來。一個從未謀麵的陌生女子忽然開口叫自己給她一個工作的機會,實在有些莫名其妙。陸書意邁出電梯,挺直腰背站在江凜铖麵前,“您現在的助理,蘇素,是我認識很多年的師姐,我知道她因為孕期將至需要離職,而您的助理一職即將空缺。”江凜铖聽著麵前陌生女子的話,隻是嗯了一聲,似在肯定。“懇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她開口的瞬間,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與決絕,這是第一次,離經叛道,或許是片刻前酒精的作用,她才會如此衝動。蘇素挺著孕肚背著公文包站在不遠處瞧著,倒是笑了,心想一向穩重冷靜的師妹陸書意倒是難得的衝動,慢慢走到自己上司身邊,“不如給她一個機會。”她跟在江凜铖手下工作十年有餘,認識陸書意也有四年有餘,離職前需要給自己上司找一個合適的人來接替自己的工作,有些難度,但若是陸書意的話,或許真的算是個不錯的選擇。後來,陸書意便成為了江凜铖的助理。在他身邊工作的這些年,看著他結婚,看著他離婚,看著他的視線隻追隨著一個人,她雖內心有些酸澀,但是麵上卻隱藏的很好,直到第一次看見畢安看著自己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打探,陸書意才有了難得的一絲慌亂,像是被人輕易看破長期以來堅持的偽裝和假麵。她不喜歡畢安,從第一麵開始,輕易看穿自己隱藏的情緒的人,實在叫她喜歡不起來,不是嗎,況且畢安還是江凜铖的未婚妻。她真的不知道江凜铖為何如此寵著她,畢安個性不算好,總是神情冷漠的看著身邊的人,一雙眼睛,帶著懷疑和不信任。長相也算不上多好,江凜铖在她之前交往的女友也足以甩開她很遠。如此一個人,長相不算極佳,脾氣更是古怪,所以江凜铖為何那麼歡喜她,陸書意百思不得其解,簡直比以前學的任何一道難解開的高數題還要複雜。江凜铖神色疲憊的站在公司辦公室落地窗前抽了一夜的煙,第二天叫她去找畢安簽署離婚協議的時候,她真的看不明白了,既然已經決定放棄畢安,為何他卻眼中都是不舍和難受。她成為江凜铖的助理以來的這些年,從未見過這樣失意的他。直到這次知道畢安車禍被送進手術室,生死未卜的時候,她才好像終於看出,他早已把畢安看的比他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那日,他正在珣城參加一個合作案的會議,接連多日沒有休息好,還在會議室的時候接到宋閒的電話,站起身便往外麵跑,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直開車跟著他,一路上,他忽略所有的紅綠燈,像是發瘋一般的往南川趕。她在手術室外看見簡直快要情緒失控的他紅著眼睛,靠在牆邊,一直顫抖著。終於知道自己的那份難以說出口的感情,這輩子永遠沒有答案了。不過她倒是樂意看一向帶著不服輸勁頭的文瀟筱如何和畢安交手,而一向對江凜铖態度不甚明了的畢安又如何麵對自己前夫的前女友。一連幾日,江凜铖也不怎麼搭理她,就算是迎上她的目光,也隻是淡淡的撇開,看不出什麼情緒,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麵的感受讓畢安心裡有些憋著氣,他每日幾乎要把辦公室搬到病房來,夜間的時候,隻要她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他縮在那個沙發上,睡得極其不安穩的模樣,她每天幾乎困了就睡,有些晝夜顛倒,夜間卻再也沒了困意,便翻個身,側著身麵對著他的方向,看著他的睡臉。江凜铖這些日子一直睡得不好,沙發也不算大,也不算柔軟,其實並不舒服,可這次竟然睡著,蜷縮著長腿,僵硬地維持著一種十分不舒適的姿勢,眉漸漸蹙起。她踮起腳尖下床,儘量不叫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慢慢蹲在他的麵前,伸出手指,試圖撫平他一直緊緊皺著的眉,她摸摸他額前的碎發,又用食指點點他有些胡茬的臉頰,接著撫上她的額頭,但卻指間觸到一片微涼,是汗。他到底為何睡得如此不安穩,竟然連額頭上都是冷汗。下一秒,自己的手卻被人抓住。江凜铖眼皮微動,片刻前因為眉間的一點溫熱,忽然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伸手打開沙發前的一盞小台燈,便看見她抿著唇,皺著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的模樣。她抽出自己的手,蹲在他的麵前,表情鬆動,還是開口直接了當,“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嚇人。”“是麼?我剛剛做了夢,大概是被嚇的。”他臉上片刻之前的慌張和不安已經看不出蹤跡,又是平日最慣常的模樣,慵懶隨意勝券在握,好像永遠不會有什麼事情讓他慌亂,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麼心思。她左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停頓了一會沒在開口,心裡想著他到底做了什麼夢,才會這樣驚慌。他挑著眼角看她,眉目姿態依舊好看的很,拋去那難掩的疲憊,“不問我做什麼噩夢了嗎。”她見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心裡有了猜想,不去接他的話,“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回去哪裡休息?”他不依不饒,淡淡開口問道。畢安一愣,從離婚之後,房子是留給自己的,那麼他這些日子又是在哪休息,他名下的房產很多,自然不會沒有容身之所,她深吸一口氣,準備站起身回自己的病床上躺著,卻在轉身的瞬間,左手被躺在沙發上的他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動作太過溫柔,在黑暗中輕輕笑了一聲,接著一股熟悉的檀木氣息靠近自己,江凜铖一下子坐起來從後麵環抱住她的腰,他小心的避開她的傷口,自顧自的說道,在夢裡,我看見你走了,我怎麼喊你,你都好像沒有聽見。畢安因為他的話僵住了身體,這是自己醒來之後第一次他主動和自己說這樣多的話,在這樣靜謐的深夜,他嗓音難掩失落和懼怕。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環抱著自己的溫度,慢慢轉身,低頭看著他,“是你非要和我離婚的啊。”她真的看不明白江凜铖的心思,明明是他主動提出離婚,明明是他說累了,明明是他把自己所有與他可能的後路全部切斷,可是現在他卻說多害怕她離開,江凜铖聽了她的話,放了手,看著她的眼神幽深,臉上的笑意也收起來,“提出離婚,不是因為不愛你了,而是我想給你更好的選擇。”更好的選擇,可是到底什麼才算更好的選擇。
第17章 地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