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書,還是心中疑惑,為何要提出。到底還是厭惡了自己是嗎?她最怕丟臉,最怕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此刻的她卻難得的偏執,非得從江凜铖的口中聽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最開始結婚是你情和我願,可是最後卻隻剩下江凜铖對自己的厭惡和不耐。“我累了。阿安。”他終於轉過身,看著她,眉眼依舊溫情,但是卻好像離她千裡之距。畢安見過太多模樣的江凜铖,或無奈,或微笑,或不在意,或冷漠,但是卻沒有現在的他的這幅模樣,眼神裡對自己寫滿了失望和放棄。江凜铖從不會說自己累,就算為了公司的合作案不眠不休幾天時間,就算疲勞過度被送進醫院,也絕不會說自己累,他眼神永遠堅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標,自己的計劃,每一步都走的謹慎。他的聲音疲憊又無奈,飄渺得就如同空氣抓不住。他慢慢開口,“結婚之前我曾問過你,在這之前你對我有沒有印象,你說在你母親的葬禮上,是第一次遇見我,當時我就知道,有些事情隻有我一個人記得。但是沒關係,我告訴自己,以後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我當時和你求婚,是打定了主意想和你就這麼過一輩子。一輩子有多遠我不知道,但是我認定你是我的妻子,這就永遠不會改變。你說許司白回來了,我說知道了。可是在那之後的許多天我都在失眠,因為你每夜總是在低聲啜泣,我不知道你的噩夢究竟是什麼,但是我猜想或許和你口中的許司白有關。蘇北星建議我帶你去佟老爺子的壽宴,我拒絕了,或許是自己不夠確信,你在麵對許司白的時候會不會失態,會不會放棄我,也或許是我根本不想讓你再多和許司白有交集,但是,最後,我還是帶你去了,因為蘇北星說從她作為一個心理醫生的專業角度來說,你需要麵對自己心裡難以麵對的創傷。那天晚上,你十分憤怒,質疑我為何不信你,可是,阿安,你又為什麼不信我一次呢。為什麼相信我,這麼困難。他站在那裡,逆著光,一動不動。平靜地回憶往事,話音輕得讓人發慌。他從來沒說過這麼多的話,也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語氣,那聲音明明平淡卻帶著淡淡的顫音,他像個旁觀者一樣陳述著許久以來的想法,甚至說到最激動的地方的時候,隻是稍稍用手指扣扣麵前的辦公桌,然後又恢複了最平常的平靜。她站在那裡,周圍安靜的好像掉根針都能聽見,她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跳著,胃裡翻江倒海,到底是胃還是心,為什麼疼的她快要喘不上來氣。畢安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中的黑色背包的肩帶,死死地盯著他,眼眶卻酸澀的厲害。他頓了好一會兒,再次開了口,那聲音裡充滿了無能為力,“許司白說不會和佟歆訂婚,這一次,我放你離開,畢安,不管你心裡到底對許司白是什麼想法,但是我給你足夠的選擇的自由。”他說要給她自由,所以選擇放她離開,可是他真的問過畢安想要什麼嗎?一切不過是兩個人的相處方式的問題,一個人總是默默付出卻不願多語,試圖猜想另一個人的心思,一個人總是默默的陪伴卻不願意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卻在心思被誤解的時候百口莫辯。印象中的江凜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永遠一副隨意慵懶卻勢在必得的模樣。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疲憊的他,眉眼滿是疲憊。話終於說完,他勾唇笑笑,伸出右手緩緩地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抓著包帶的手指泛著蒼白,手麵上筋脈繃緊,突如其來的刺痛,這疼痛讓她幾乎站不住。畢安的右手按住自己的胃,微不可聞的一句,“江凜铖,再見了。”終於,連你也不要我了。終於,連你也變成了會讓我覺得胃疼的人了。終於,連你也變成了可以輕易刺痛我的人了。蘇北星是在醫院的急診室找到躺在病床上正在輸液的畢安的,猶豫之後還是沒有撥通手機上的那個人的電話號碼,畢安此人最怕無畏的過多糾纏,不然也不會一直撐著直到坐上出租車在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師傅直接將自己送去醫院。病床上的畢安,眉眼寡淡卻十分疲憊,心中有些揪著疼。若不是把江凜铖放在了心裡,她又怎會情緒波動,胃疼入院。其實這些年,她已經很少犯病了,胃疼不是生理性的疼痛而是神經性的疼痛。蘇北星知道,她是因為心理原因,才會有這樣的症狀。五年前,畢安因為精神受到刺激,才會進行長達一年半的心理治療,甚至隻要提起任何關於許司白的事情就會產生呼吸過度的症狀,治療了許久,當然情況好轉許多,所以上次在佟老的壽宴上,在看見許司白本人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生理不適症狀出現。可是,眼下,卻因為江凜铖,重新產生了胃疼的症狀,檢查報告顯示她的胃十分健康,沒有任何問題,隻是精神上的疼痛轉為代替式的具體疼痛感。作為心理醫生的蘇北星第一次覺得對江凜铖有些怨氣,既然不能陪畢安走到底,又為何要在這幾年裡麵無微不至,最後狠狠的刺傷她。她毫無反擊之力,毫無招架的準備。岑經是在畢安住院的第二天來醫院的,來的時候畢安剛睡醒,他捧著一大束馬蹄蓮出現,蘇北星恰好因為一點私人的事情出門了,眼下病房就他們兩人。“不夠意思,生病也不告訴我,要不是打你電話沒人接,我也不會從蘇北星那裡知道你生病住院的消息。”他骨節分明,一雙手正迅速乾淨的給畢安剝橘子。她接過他遞給自己的橘子,撥開一瓣放進口中,不由得微微閉了一下眼睛,酸澀的口感讓她有些牙齒都打顫,這什麼橘子,這麼酸。又重新扔給他,“太酸了。”後者挑眉,撥開一瓣放進口中,下一秒就一瞥眉,看見他這表情,畢安就笑了。她盤腿坐在病床上,黑長發散在肩頭,倒是因為生病比平日看起來溫婉許多,“你看我,沒事了,下午就出院。”邊說邊攤開手,一副自己很好的模樣。收拾東西的時候,接到了老宅的電話,想了想直接按下拒聽鍵,沒幾分鐘,電話再次響起,她接通,那邊是許漾的聲音,“你父親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如果你今天沒什麼事情的話,晚上回來看看罷。”許漾不是和電視劇裡麵的惡毒後媽,嫁給畢長曆以後處事十分好看。也不會刻意和畢安試圖拉近關係,當然也很少打電話給自己。畢安從醫院直接回到了老宅,進去的時候許漾親自在廚房裡麵煲湯,她聞了一下便知道是排骨山藥湯。客廳裡麵的畢清看著手中的報紙笑,若是我打電話你不一定肯回來,這不,許女士才打電話給你的。說來也有意思,畢清從不會在畢安的麵前稱呼許漾為母親,媽媽這類字眼,大概是怕畢安會覺得不舒服吧。就是太照顧自己的情緒,讓她實在覺得許漾和畢清他們有些敏感過頭,這些年早就習慣了許漾作為畢長曆妻子的存在了。聽見客廳的聲音,圍著圍裙的許漾忙出來,對著畢安笑笑,眼神誠懇,“回來了。”“是的,您最近好嗎?”她溫和開口。許漾與畢安的關係不遠不近,算不上多好,但也絕對不是爭鋒相對的關係,彼此見麵之後問候幾句,係數平常。“嗯,你父親在書房下棋呢,去看看罷。”待許漾重新回去廚房,她才戳戳沙發裡的人,“不是說老爺子身體不太舒服嗎?”不舒服不好好休息著,還有精神在書房下棋。後者笑笑,攤手無奈道,咱爸那不是老毛病嗎,高血壓,前幾天見了江凜铖一次,倒是罕見的發火了,許女士沒勸住,聽說摔了最寶貴的那套琉璃盞呢。畢安忙上樓,進去書房的時候畢長曆手中捏著一枚白子,久久捏在手中,直到畢安快步走到他麵前的時候,才堪堪置好棋子。“您可還好?”畢安站在父親麵前,恭敬的開口。按照畢清的話,若是父親前幾日見過江凜铖又罕見發怒,除了知道自己離婚的事情外,應該不會有其他的事情惹得他雷霆大怒。畢長曆掃了麵前的女兒一眼,先是未開口,等到第三子落下的時候才問,“簽好離婚協議書了?”“是的,父親。”她一向是默然的表情,可是畢長曆卻在看見她這幅模樣的時候隱隱憤怒,手中的黑子摔在棋盤上,“我叫你來不是讓你擺出這幅態度的。”畢安依舊麵無表情,反駁道,“那您大可以不叫我回來。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和他離婚的事情,又來問我做什麼。”他被氣得咳嗽了幾聲,低聲嗬斥,“我好歹是你的父親,你連這件事情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難道我告訴你,江凜铖就不會和我離婚了嗎。”她表情依舊冷漠,隻是卻多了幾分疲憊,其實醫生的意思是後天出院,是她自己想趕緊出院,沒想到現在自己卻在老宅和自己的父親吹胡子瞪眼。早知道是如此的情形,就算是被畢長曆電話裡罵的狗血噴頭,也不回來老宅,站在他的麵前被罵。末了,畢長曆歎氣,難得的失望,“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任何時候,你還有個家,還有個父親。”此話一出,畢安隱忍的淚,旋著轉的劈裡啪啦的落在地上,“要是累了,就回來住幾天,許漾知道你回來特地準備一下午的飯菜了。”老爺子撐著拐杖走出書房的時候丟下這句話。她一個人又在書房呆呆的站了好一會,整理好情緒才重新下樓。
第10章 原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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