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將她看做一個心理障礙的病人,怎麼還會認為她依舊愛戀許司白。是嘲諷不信任自己的江凜铖還是嘲諷再次付出真心卻被懷疑的自己,畢安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她怎麼還會喜歡許司白,如果不是因為五年前的自己被所謂無法放棄的愛情迷失自我,就不會和自己母親抗爭,也不會在那樣一個雨天央求自己的母親去見自己愛慕的男子一麵,如果不是那個愚蠢的以為隻要有愛情就能活下去的自己,母親鐘霜也不會去世,她也不會知道在自己眼睛受傷之後曾經刻骨銘心愛慕的人連一麵都不願意看見自己,他當時說的每個字都深深的記在腦海中,不能忘,也不敢忘。她這樣的人怎麼會得到幸福,是畢安一時鬼迷心竅了,以為江凜铖對著她笑就是歡喜了,是她愚蠢。曾經發誓不會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的自己竟然還是再次動心。他看著她走出臥室的背影一言不發,隻是目光越來越深沉,似乎濃濃的墨意化不開,愁緒萬千全部交織在一起。黑夜中,他站在樓上的臥室落地窗前看見院內一輛黑色轎車穿破夜色的黑暗衝了出去。匆忙拿起手機撥打一個人的電話,那端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聽,聲音帶著困意,說完話,掛斷電話。手中的煙慢慢燃儘,略有微痛,才發現燒到了自己的手指。江凜铖捏著眉心,難得的倦意全部襲上心頭。在這段婚姻關係中,他以為一味的包容理解就可以換的她的一絲眼神停留,他不要求她愛他深切,隻求伴他長久,日日複日日,年年再年年,隻要她還願意自己留在她的身邊,就算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又如何,就算知道她心中的人不是自己又如何,可是,為什麼事到如今,他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錯誤了。畢安還穿著睡衣,就開著車深夜返回畫廊,她站在畫廊裡麵,忽然覺得孤獨的可怕,那種無處可歸的落魄感壓得她快要呼吸不過來,除去和江凜铖的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家的地方,她竟然隻剩下畫廊,就像現在,深夜和他鬨矛盾,沒有人可以傾訴,沒有人可以問問她有什麼想說的,甚至除了畫廊都不知道還能去什麼地方。如果是彆人,婚後和丈夫鬨矛盾是不是還能回家找自己的父母訴說委屈,如果父母不在身邊,是不是還有幾個十分要好的朋友。可是她是畢安,除了江凜铖在的那個家,沒有家了,失去母親的那一天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有家了,和江凜铖結婚,她很開心,自己原來還能有家,可是若有一天連他都放棄自己,那她一個人又該去哪裡。她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上,然後聽見密碼鎖嗒的一聲,有人推門進來,慢慢坐在她的身邊。畢安頭也沒有抬,畫廊的密碼鎖是江凜铖設的,一共三個人知道,自己,江凜铖,蘇北星。光聽腳步聲,她也能一秒鐘分辨來者是何人。江凜铖現在絕對不會親自來找她,他估計也不想再多去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果然,蘇北星開口的瞬間,她還是證明自己的猜想都是準確的。“江先生三十一分鐘之前給我打電話,我猜那個時候你剛開車出發,他沒有告訴我為何今日起了爭執,但我猜想百分之百與你今日去參加的晚宴有關”蘇北星摘下圍巾,打開空調,風吹在臉上才覺得稍微暖和一些,深夜睡眠時間被電話吵醒,她雖意外但是卻覺得或許是自己錯誤的決定才會引起今日的矛盾,她想,以江先生的性格一定不會主動開口執意要她去參加是出於幫助她心理治療的目的,因為如果在她麵前提起,又害怕她再次受到刺激。畢安抬起頭,眼眶很紅,但是卻忍著沒有流淚,她的眼睛必須保護的很好。五年前,車禍的那一天之後母親鐘霜受了重傷,她角膜外傷導致失明。移植□□之後,更加寶貴自己來之不易的眼睛。“今天是我,要求江先生帶你去參加,為了讓你在沒有任何防備的狀態見見到許司白,”作為心理醫生的蘇北星有自己的想法,進入畫廊不僅是為了更好的觀察她,也是為了更好的治療。畢安不僅是自己的老板,也是自己的病人。“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不怕我當場會過度呼吸引被送進醫院?”“如果提前告訴你,你一定會選擇不去,避開,或者就算我們強製性的拉你去,也達不到治療的效果,在你沒有任何心理乾預的狀態下,遇見許司白,才能看出你五年來做的心理治療到底有沒有左右,你的恐懼,你的心病有沒有被治愈。”蘇星辰以一種波瀾不驚的語調慢慢說著初衷。“但是我沒想到事倍功半,你會以為是江先生故意試探你,沒有這回事,畢安,”雖然江凜铖隻在電話中說畢安與自己鬨矛盾現在去畫廊了,讓她來看看之外什麼都沒提到,但是蘇北星完全可以先想到畢安麵對這件事情的時候,第一反應一定會認為是江凜铖不信任自己,想要試探自己,所以會憤怒,所以才會產生矛盾。畢安捂著眼睛,心生疲憊,又想起岑經說的話,江凜铖指不定一輩子都把話藏心裡,發黴了都不一定能拿出來。不過,要是真發黴了,估計就更不拿出來了。在自己和他產生矛盾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解釋。在他懷疑自己的感情的時候,也並未開口問她一句。“你覺得這段婚姻是不是一個完全錯誤的決定。”她安靜開口,此時的畢安需要問問身為她心理醫生的蘇北星的看法。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是局內人,自然看不清,蘇北星身在局外,自然會看的比自己要清楚。蘇北星手裡攥著手機,上麵還停留在之前通話記錄的頁麵,笑了笑,“畢安,你隻有正視你的恐懼才能更好的放下過往,你懷疑自己和江先生的婚姻隻是因為你保持自我懷疑態度,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得到幸福的資格。”江凜铖若不愛她,何必大費周折,在家中長輩無人認可畢安的情況下,在老宅跪了兩天兩夜求自己的爺爺出麵,促成這段婚姻,婚後,他包容著她的一切,無形中一直默默守護她,這些畢安又可知曉。一個人總是默默守護,默默無言,不肯讓她負擔,所以她更加誠惶誠恐。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實在是太多矛盾。畢安絕對不是一個喜歡鑽進死胡同就不出來的人,比如蘇北星的話讓她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被質疑的憤怒慢慢淡去,心裡也就不再那麼難受,迷迷瞪瞪一個人在畫廊想了一夜,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困意襲來,便跑去樓上的休息室睡得昏天黑地。這些年,抗壓能力倒是被訓練的很好,有些事情想通了,看明白了,也就釋懷了。她仔細回想昨日自己的怒氣全部歸因於自認為的來自於江凜铖的不信任,蘇北星說一切都是作為主治醫生的自己要求的,那麼似乎也能接受,但是為什麼江凜铖對此卻不解釋,默然接受自己的懷疑和怒氣,結婚兩年多,她始終看不清他的心思。再次醒來的時候,窗簾外已經一片大亮,摸摸口袋,發現沒有手機,才想起昨夜爭吵,自己一時衝動出門,手機現在應該還在家中。肚子也有些餓了,便起床下樓準備吃點東西,折騰了一天多,現在胃裡也不舒服,她長期飲食不規律,一直有胃炎。邁步剛到樓梯的轉角,還未下樓便聽見樓下蘇北星壓低的聲音,她便停住腳步,仔細聽,其實畢安並沒有偷聽的習慣,隻是眼下,蘇北星的聲音實在是壓著憤怒,太稀奇了,認識許久,畢安自己從未見過蘇北星發怒,總是微微抿著唇,彎彎的眼角,天生一副笑麵。“你出麵傳達這樣的事情不合適,有什麼事情還請你轉告江先生,讓他自己和畢安溝通。”樓下的蘇北星站在那裡,抱著手臂,難得臉色鐵青,聲音卻是刻意壓低,她害怕吵醒樓上還在睡覺的畢安。對麵沙發裡腰杆挺得筆直微微掛著笑的正是江凜铖的助理,陸書意。依舊是精致的無可挑剔的妝容,隻是眼裡的神采難得俏皮,甚至細細看去,是帶著小小的歡喜的。畢安一掃眼便看見不遠處,陸書意手邊的那個牛皮紙袋。她按住自己的眉心,試圖勾起唇角,卻發現自己現在的表情實在僵硬的過分,不再努力讓自己麵容輕鬆一些,快步下樓。聽見腳步聲,站著的蘇北星和坐在沙發上的陸書意同時看向樓梯的方向。前者眼裡是擔心和不忍,後者卻帶了幾分居高臨下的銳氣。畢安的直覺一向很準,未開口卻直接捏起那個放置在一邊的牛皮紙袋,捏著,揚起手,淡淡開口,“給我的?”陸書意還未開口,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直接關機,站起身,麵容冷靜矜持以及嘴角的笑意收去,看著畢安,難得輕鬆的開口,“江先生派我轉交的離婚協議書,後續的事情公司的律師會來協商,如果畢小姐沒什麼意見的話,請仔細裡麵的內容然後簽字,簽好之後聯係我來拿就可以了。”
第8章 解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