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來了(1 / 1)

浮雲間 沉音 1408 字 3天前

如果時間能回到過去,兩人真的想回到那個時候,看看讓年少的孔先生心生仰慕的四人是何等風采,然而其後他們幾人所遭遇的命運又讓兩人心生感歎。孔先生的講述並沒有停止,他喝了口茶,也沒有聽兩人提問的意思,兀自繼續著剛才的故事,重新回到青春少年。“當時年少的我還沒有嗅到政治的風暴即將來臨,他們幾人卻似乎早有預料。來埠州的第一日,他們就與我父親閉門謝客,密談到很晚,之後就是連著數日縱酒宴飲。我能感覺到他們在當時一定是達成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因為在他們離去不久,我父親就把家給分了。之後我才知道他是料到了後頭接連不斷的政治風波,為了不讓自己牽連族人和家人,他才選擇遠遠地避開大家。此後他就一直守著浮雲觀不曾離開,直到我上山告訴他夢石夫婦被下放到了池州。他讓我代他前去探望,也就在那一次我遇見了陸超然。陸超然是帶著兒子來探望故友的,我當著他的麵,將父親給的東西交給了夢石夫婦。我知道父親的意思,他是想用這對黑玉指環告訴他們,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守著當初的承諾。夢石先生將指環中的一隻給了陸超然,言及,指環重聚之日,再舉杯對飲。然而誰也不曾料到,不過短短一年時間,命運鬥轉,夢石夫婦已身死魂滅。我跟陸超然在池州不過待了兩日,聽聞他要帶著兒子尋訪名山大川,我便順道跟著他走訪了幾個地方。回到埠州之後,我隻告訴父親,夢石夫婦一切安好,其後我常悄悄去看望兩人。等兩人死訊傳來,我卻不得不告知父親,通知親友,然而隻剩唏噓。玉成先生在那段時間同樣遭遇了迫害,拖著一副病體殘軀,還要照顧孫兒,實在是勉勵支撐。夢石夫婦乃是投水自沉,在那個時候這種死法在那些人看來是坐實了罪名。一眾親友都不敢前來收殮,我父親擅自做主派我前去處理兩人的後事。我想著埠州距離他們的故土更近,便將他們帶回了此地安葬。當年的知己相交,肝膽相酬,如今夢石夫婦歿了,陸超然雲遊不知所蹤,厲以勤遠走香江,想到此種情形,我父親便悲從中來。在那樣的年月,多少次來自外界和內心的衝擊,我原以為他會忍不住把他們的約定,他們的夢想說給我聽,然而直到許多年後,直到紛亂又起,直到那些故人真的再無音訊,他才想起需要找一個人,去繼承他的遺誌,為他延續夢想。他將他們的計劃告訴我,將我視為他的同伴,前提是要我矢誌不移地執行他們的約定。其實我能去改變什麼?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早已無法改變。他在時,他掌控著方向,他不在時,他的精神依舊掌控著我。老道這一生從來都不是自由的,你們又何苦為難我這老朽之人?”話末,聲帶悲戚。陸無虞和江有汜被孔先生這一聲質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瞬間他們覺得麵前的人真的是老了,那般滄桑,那樣頹唐,好像積攢了大半生的力氣在剛剛這場漫長的敘述之中被消耗殆儘。他們還有許多疑問,比如他當時去給夢石夫婦處理後事時,有沒有順道調查他們的死因;比如他是在什麼時候重新跟陸超然取得聯係;比如多年之後是誰去給江逾白、陸承非兩家送信;比如浮雲間、雲尚那兩幅畫到底是什麼回事;比如當年四人組建的那個叫“浮雲”的組織是否還存在;比如……但這些疑問,在他們目睹孔先生蕭索的神色時,統統住了嘴。麵前的老人,或許跟那個大半生不曾離開浮雲島的徐管家一樣,他們都被不同的原因困在這個計劃裡,即使內心也曾不忿,但因為不願背棄約定,那就隻能選擇負重前行。孔先生知道兩人有話說,但並不想給這個機會,站起身就往回走,臨了還不讓他們去打擾他家先人。陸無虞知道江有汜還沒睡,便在黑暗中摸索著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說道:“等這裡事情辦完,回濱海前,我們去祭拜一下你爺爺奶奶。”江有汜原也有這個打算,但被陸無虞提起,她頓覺心頭一暖。雖然早已經知道祖父母的一生過得十分慘淡,但聽到孔先生講起兩人淒涼的後事時,她的眼眶還是會不自覺地發熱。中國自古講究生死哀榮、葉落歸根,而她的祖父母卻是在異鄉黃土埋骨陸無虞聽到江有汜的一聲“嗯”似有鼻音,猜到她是心裡難受,便攬過她的肩膀將她圈在自己懷中,柔聲說道:“隻要在一起,在哪裡都一樣,不會孤單。”江有汜依舊隻是應了一個“嗯”,她懂陸無虞說的,不管生死,隻要在一起,他們就不會孤單。這麼想著,江有汜悶悶地睡了過去。陸無虞感覺到江有汜的呼吸逐漸均勻,便也合上了眼,迷迷糊糊之間,他感覺有人在耳邊說話。“我走了。”“我也走。”“你得留下。”“留下等你那大孫子把我吞了?我必須得走!”“那就一起走吧。”“不會有危險?”“擔心危險,你怎麼不留下?”“算了,走吧。”“不見見?”“不見。”聲音縹緲好似從夢中飄出來,陸無虞想要去抓卻怎麼也抓不住,他覺得自己睡得太沉了,像落在了水中被水草纏繞著掙紮不出水麵。天亮了,強烈的太陽光照進了屋內。陸無虞睜開沉重的眼皮,他以為時候不早了,看時間卻是才六點多,窗外是日出,不是日中的太陽。江有汜半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甜,胸口一起一伏迎合著他的心跳。看著江有汜沉睡中的容顏,怡然而甜美,兩腮帶著一抹淺紅,像百合花上漾開的一絲紅暈,讓他忍不住心旌搖曳。他先是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後覺得不夠,他又抓起她的手親了兩下,仍覺得少了什麼,看她沒有醒的意思,他就偷偷在她唇瓣啄了一口。這晨光中的遊戲,讓他樂此不疲,然而轉瞬他就樂極生悲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然有些不受控製,在這道門清淨之地,陸無虞笑自己克製力太差。江有汜仍舊在他懷中熟睡,而他卻滿腦子想入非非。陸無虞覺得這實在是不應該!想著應該立刻把江有汜從身上扒開,但他又舍不得。如此他就隻好繼續躺著,繼續忍著,繼續跟他腦中的“非非”對峙著。然而他沒有察覺的是,他的身體因為他精神的“高壓”迅速變得又硬又燙,硬邦邦像根滾燙的燒火棍。江有汜抱著陸無虞,就好似抱著一塊越來越燙手的烙鐵。原本睡得十分安穩的人,因為這“人形抱枕”的變化,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難受之下,她就想把這滾燙的東西從身上扒拉開,卻不小心觸及了更為灼熱的部位。陸無虞哪受得住江有汜這般在他身上鼓搗,沒奈何伸手便把那雙四處亂竄的手給捉住了。想讓她多睡一會兒,陸無虞隻得選擇離開床。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身體放平,然後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山中的清晨帶著一絲微冷的潮意,空氣也是濕漉漉的,但日出卻暖融融的。站在此地,驀然間,陸無虞想起了睡夢中聽到了那席話,他當即跑到孔先生的房門前,沒有熟悉的鼾聲,靜悄悄一片。他推門進去,並不意外地看到房間空空的,床上也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孔先生走了。那昨晚上聽到的就不是夢!是他來了!既然人到了跟前,又為何避而不見?如果真像前番孔先生說的那樣,不願下凡管人間俗事,卻又為何借著那麼一些人的手在背後鼓弄風雲?這樣的陸超然,這樣的祖父,陸無虞不懂,也摸不透。江有汜醒來的時候,見陸無虞不在身邊,當即從床上坐了起來,叫著他的名字,隨即陸無虞三兩步到了她跟前。見他好好的,江有汜這才鬆了一口氣,也為自己的緊張有些不好意思。她發現自己已然是離不開陸無虞了,她竟然生出了想時時刻刻看到他的心思。這樣的心思,她不想讓陸無虞發現,她避開他疑問的目光,嬌聲道:“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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