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在酒店吃了早餐,便坐上了去往楓林鎮的城鄉巴士。楓林鎮是埠州下麵的一個小鎮,距離縣城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因為是去往鄉下的早班車,所以車上沒什麼人。大巴一路走走停停,導致江有汜下車的時候,整個人暈乎乎的。江有汜要找的人是楓林鎮,乃至整個埠州的名人,有“楓林隱俠”的美稱。果然,她隨便找人一打聽,對方當即給她指出了條道,“就在前頭的山下麵,你朝這條大路走,然後看到水庫就抄近路過去,穿過一片楓林,那裡有一處獨棟的房子,就是他的住處。”江有汜除了學生時代跟老師去鄉下寫生,幾乎沒怎麼在鄉下生活過。如今的鄉下也跟她當年去過的鄉下不一樣了,乾淨、安靜、純粹、平和,是與城市截然不同的風物。原以為照那個阿姨所說,那地方很近,然而江有汜直走了近二十分鐘才看到水庫。當她正愁著往哪裡抄近路時,見一個人趕著幾隻羊從一旁的小道下到了水庫的堤壩上,江有汜隨即跟了過去。堤壩隻容一人通過,兩邊是澄澈的流水。江有汜走在趕羊的老頭身後,看著羊兒不慌不忙地走著,她也不由得放緩了步子。等羊兒輕捷地跳上山坡,趕羊的老頭也站在了坡上,回望身後的水庫,才發現自己身後一直跟著位姑娘。他問:“姑娘,去哪兒呀?”江有汜答:“找住在楓樹林的易先生。”“你來得不巧啊,易先生前幾天出門去了。”老頭回答。江有汜心下一咯噔,這麼不湊巧?陸無虞很可能就是在來找易先生的途中失聯的,如今這位易先生卻出門去了,隻不知這其中會不會有關聯?“老伯,您知道他具體是什麼時候走的嗎?”“姑娘,你這就問對人了。楓林鎮除了我,怕是沒人知道他走了。”“老伯,您跟我說說吧,我是特地從縣城過來的。”“前天早上,我去給學校送菜,就看到易先生被人接走了。”“您還能記得是具體幾點嗎?”隻有具體到時間點,才能判斷陸無虞的失蹤是否跟易先生有關。“五點多,我每天都這個點給學校送菜。”陸無虞頭一天晚上剛把目標鎖定在易先生身上,第二天一早易先生就離開了楓林鎮,這未免也太巧了。“您以前有看到易先生在這個點出門嗎?”“易先生很少出門的,大多時候都是彆人來找他。”老頭見眼前姑娘生的可親又有禮貌,便忍不住問道,“你也是來找易先生看寶貝的?”看江有汜兩手空空、心無芥蒂的樣子,又覺得跟他平日碰上的那些把路人當賊防的人不太一樣。江有汜搖頭道:“我隻是來跟他請教幾個問題,您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嗎?”“這我就不知道了。”老頭指了指遠處的房子,道:“你可以去那裡看看,有不少像你一樣找他的人?”江有汜道了聲謝,便朝易先生房子走了過去。房子是一棟老式的兩層青磚樓房,江有汜走過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像自己一樣的人。她心下納悶,等走近時,似乎聽到附近有打牌聲。她心中更是詫異,尋聲走去,卻見幾個人坐在地上打撲克,有男有女。坐在地上的人見忽然來了個這麼年輕的姑娘,看姑娘的打扮又不像是村裡的人,便問道:“你也是來找易先生的?”江有汜點頭,問他們怎麼坐在這裡。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些人都是等著易先生看貨的,大多數是從偏遠的山區過來的。晚上搭帳篷睡在這裡,白天就聚在一起打牌。“你們來的時候易先生在嗎?”看他們這樣子不像是一天兩天了。“怎麼不在?”中年男人丟了對“A”出去,回道,“老先生脾氣怪得很,一天隻給看一件寶貝。等輪到我的時候,才發現他老人家竟偷偷溜出門了。哎,還不知道他啥時候能回來,我這回家的車費都要吃空了。”“那你們這些天有注意到這個人來過嗎?”江有汜把陸無虞的照片遞給幾人看。看到照片,當即就有人嚷道:“這不是替易先生抓賊的那個嗎?”見江有汜一臉茫然,還是那中年男子說道:“我們當時都在屋後頭睡覺,忽然聽到打鬥聲,便跑了過來。就見這個年輕人跟蒙麵人纏鬥到了一塊兒,這年頭蒙麵的能是什麼好人?蒙麵人搶了老先生的東西,那年輕人想要奪回來,我們見狀,也想去幫忙。誰知那蒙麵人好似一道光,咻的一下不見了,最後那年輕人也追著蒙麵人走了。”“我們想著這麼大的響動他老人家早該醒了,誰知直等到他往日開門的時間都沒見他出來,我們這才鬥膽進去一瞧,喲西,他老人家早溜走了。”一個稍微年輕點的男子說道。從這些人的話裡可以判斷,陸無虞應該是在易先生走後沒多久來的這裡,那他的失蹤應該是跟這蒙麵人關係更大。隻不知這蒙麵人跟當年在浮雲島潛入她房間的是否是一夥的?江有汜隨後又打聽了一下易先生在本地的親族,才知他有個侄子在鎮上,負責每日給他送飯。江有汜隨即去拜訪了易先生的這位侄子,才發現這個侄子竟然就是當日在簌溟山莊跟在那位“易先生”身後的助手。直到這一刻,江有汜才察覺出簌溟山莊的易先生跟他們要找的易先生是同一人!“你來了,先生在等你。”那人並不多言,開門見山道。等我?江有汜有些不明所以。“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老先生心情顯得很愉快。“先生似乎料到我會來。”江有汜的疑問遠不止這一個,從簌溟山莊到這楓林鎮,易先生變得愈發高深莫測了。“我說過,你們若是到埠州,我會儘地主之誼。”易先生笑著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江有汜也不客氣,坐下後問道:“先生見過我那朋友?”她能感覺到易先生的弦外之音。易先生飲了口茶慢悠悠地道:“見是見過。”“在哪兒見過?”江有汜趕緊追問。“在我家裡。”依舊是那不急不緩的語氣。“你當時不是離開了嗎?”難不成在其他地方見過?“非也,”易先生擺了擺手,“我當時在旁觀。”“呃……”易先生的行為實在是讓江有汜費解,她隻好問,“先生看到了什麼?”“看到有人把我東西拿走了。”易先生的語氣有些江有汜看不懂的故作失落。“是什麼東西?”“是你們要找的東西。”“先生如何知道我們要找的是什麼?”“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你們要找的不就是雲文經嗎?”易先生忽然變成了一個頑童,在江有汜耳邊啪的一下把氣球紮破了。這還是江有汜第一次聽說“雲文經”,但她立刻就知道易先生說的就是那殘缺的牛皮紙,她趕忙追問:“先生是如何知道雲文經的?又為何願意告訴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姑娘若是想要知道其他的,我可沒辦法咯。”說罷,易先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顯出要送客的樣子。“先生既然受人之托,為何不直接把東西交給我們,卻放任它在家中任人爭奪?”照易先生這個架勢,擺明就是知道有人會來搶。“這自然也是受人所托。”易先生笑得高深莫測。江有汜有些蒙圈,問:“那先生可以告訴我那人是誰嗎?”“莫急莫急,遲早能見到的。”易先生朝江有汜擺了擺手。“托付先生的人是不是明遠先生?”江有汜忽然問道。“你這小姑娘……”說到這裡,易先生卻是頓住了。照易先生這個神情,顯然就是默認了。江有汜追問:“明遠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不擔心他孫子的安危嗎?”“這我哪兒知道?”易先生一副不能再多說的樣子。從進門到現在,易先生都擺出“我無所不知”的樣子,如今卻急忙撇清,顯然是知道其中內情。既然能把“雲文經”這麼重大的線索告訴自己,又為何不能告知她這些?難不成這也是陸超然的要求。江有汜不由得在心底感歎,陸無虞你爺爺他老人家到底想乾什麼?在江有汜呆愣的功夫,易先生悄無聲息地走了,隨即有人來請她離開。從楓林鎮回到埠州縣城,天色已晚。江有汜隨便找了個地兒解決晚餐,沒吃兩口,一抬頭麵前坐了個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