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吃飯的人很多,易水河邊擺著一排的移動餐桌,江有汜撿了個空位坐下來吃雲吞。夜風有絲絲涼意,易水河上波光粼粼,倒映著架設在橋頭岸邊的燈火,煞是好看。周圍都是討論“放燈大會”的人,江有汜想起陸無虞,便抬頭望向遠處一隻巨型的兔子燈,他原是打算給她買兔子燈的吧?雲吞皮薄餡大,鮮滑入味,但江有汜卻沒有什麼胃口。她吃了幾口,便想放下筷子,一抬頭便見自己麵前坐了個老人家。而老人家的穿著竟有幾分“怪”,看起來竟不像是個現代人,他一身青衣道袍,灰白的頭發在頭頂結了個髻,像是剛從哪座道觀下山。想到老人家坐在自己麵前,應該是要化緣,江有汜便道:“老人家吃雲吞嗎?我幫您點碗吧。”“那就來一份吧。”老道也不客氣,笑眯眯地看著江有汜。江有汜原本是不打算再吃了的,但有個老人家坐在麵前,她又不好浪費,點完他的那份,她又回到了位子上繼續吃。老人家的雲吞很快就來了,江有汜看他吃得又香又快,她那一碗沒吃完,他的就已經見底了。“我再給你點一碗吧。”江有汜當即就要站起來。老道擺手:“不吃了,吃多了不消化。”江有汜也不多說,起身準備告辭,卻被老道給叫住了,“女娃娃,今天請我吃了這麼好吃的雲吞,我給你免費起個卦吧。”起卦?要給她算命嗎?江有汜自然是不信有人能算命的,就連擁有超能力的陸無虞也不過是給物算算,她當即笑著婉拒:“老人家不必了,不過是碗雲吞,這沒什麼的。”“那怎麼行?”老道當即不高興了,“女娃娃是不是懷疑老道的本事?”“呃……”江有汜自然不能承認,隻好道,“老人家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不需要算命。”“風水擇吉、仕途運程、消災解厄、姻緣問卜……老道無所不精。平日可都是彆人上門求著老道算的,女娃娃確定不算一算?”江有汜見這架勢,不算一卦,是走不了的,便道:“既然老人家這般精通,那不知能否幫我算算我的朋友,看他現在還好嗎?”“既然是朋友,打電話問問不就行了。”老道一派純然地接著話。“我現在聯係不上他了,”江有汜覺得自己現在有些好笑,竟想著用算卦來找人,便又道,“如果不能算,也沒關係。”感覺到自己被質疑了,老道不滿地道:“如何不能算?這點小事,還用不上六爻,直接寫個字來罷。”江有汜手隨心走,在桌上寫了個“陸”字。老道見狀,亦在桌上寫了個繁體的“陸”字,之後指著他的陸字,對江有汜道:“陸,從阜,從坴,兩者皆與土相關。土為天地萬物之根本,此地為埠州,陸生土命,相會於此,本該萬事大吉,但你今日所選之地,易水蕭蕭,水土相衝,恐有不測。”江有汜本沒打算把老道的話放在心上,但當聽到他說陸無虞恐有不測時,一顆心還是忍不住提了上來,追問:“他會有危險嗎?”“老道我看你這女娃娃就覺得可親,既然你這般擔心心上人,不如我給你算算你倆的姻緣。”說著,老道從胸口摸出了三枚銅錢。江有汜原想著解釋,但一看到老人家已經撒了銅錢,便不再說話。老道看著所成的卦象,念道:“山水相逢起微瀾,兜兜轉轉又一年。庭前依舊千秋月,今有石榴壓滿枝。人生之勢,月盈則缺,欲滿未滿是為最佳。這卦象也是這樣,至好未必就最好。雖然有曲折,但終究是圓滿的。”聽老道念的有趣,江有汜便有了興致。雖然他的話一時半會兒無法應驗,但看在老人家如此用心的份上,江有汜便接著剛才的話問道:“既然是圓滿的,那是不是說他不會有事?”“有驚無險,且安心回去吧。”說罷,老道收了銅錢,就勢要走。江有汜也隨即站起來,目送老道擎著那麵“吉凶問卜”的巾幡,漸漸走遠。無論是楓林鎮的易先生,還是這位能起卦算命的老道人,亦或是從未露麵的陸超然,他們三人都給江有汜一種特彆的感覺,她不知道是否人一旦變老就會變得鬼精鬼精的,她覺得自己應付起他們來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江有汜慢悠悠地朝酒店走,推斷楓林鎮的事很可能全都在易先生的算計之中。若易先生沒有對她說謊的話,陸超然就是這幕後執棋之人。他還活著,又為何不把真相直接公之於眾?躺在床上,江有汜依舊是輾轉反側,第二日毫無預兆地她又收到了恐怖短信。——你的愛人就要死了。——他等得很辛苦,你還不來嗎?——明天是給你的最後期限!昨晚猜測陸超然是幕後之人後,江有汜便斷定他不會至陸無虞生死於不顧,但看到隨後發來的照片時,江有汜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陸無虞躺在滿是石塊的地上,臉上毫無血色,似乎沒了意識。她覺得陸超然絕不會乾出這種毀滅人性的事情來,給她發短信的可能是另外一撥人,那說明在這浮雲計劃之後,隱藏著至少兩股勢力。一想到陸無虞現在落到了不明身份的人手中,江有汜便忍不住胡思亂想。不一會兒,江有汜就到了警局,把照片交給警方,希望他們能根據陸無虞所處的環境推斷他的位置。在江有汜的強烈要求下,搜救隊同意她隨同進山。從上午到黃昏,在當地村民的帶領下,他們終於找到了照片中所指的位置,然而那裡卻早已空無一人。隨行專家從現場環境推斷,陸無虞不久前確實在這裡待過,他給警方指出了幾個可能的去向,讓搜索隊繼續尋找。江有汜一身疲憊地跟著專家下山,回到了縣城,誰知卻在路上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唐雲看到江有汜很是驚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許久,才道:“妹妹一個人來了埠州也不告訴姐姐一聲,害姐姐找得好苦,如何整得這般狼狽?”她見江有汜渾身灰撲撲的,就一張小臉還白淨著。“唐小姐這是來找我的?”相比唐雲的驚喜,江有汜的語氣顯得冷淡許多。“妹妹這一聲不響地來了埠州,正好我在這邊認識幾個朋友,便過來看看。”唐雲笑得很可親,問,“妹妹住在哪個酒店?”江有汜知道唐雲有的是手段打聽到她住在哪裡,即便酒店對外公告已經滿員,便也不做無謂的阻攔,由她去。兩人並肩走在去酒店的路上,江有汜一路都沒有說話,而唐雲竟一反常態地跟江有汜絮叨了起來。原來她是聽說厲秋節在埠州失蹤,後來又從警方那裡聽說幸運在埠州,隨後發現江有汜也來了,擔心幾人有危險,便跟著來了。對於唐雲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江有汜不置可否。回房洗去一身塵土,江有汜正準備躺在床上,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妹妹,陪姐姐去拜訪一個人,可好?”又是唐雲。江有汜自然是不願去,但隨後唐雲又道:“是一個很有趣的老人家,妹妹也是見過的。”從昨天離開楓林鎮後,江有汜就沒想過能這麼快就又跟易先生見麵,就連易先生本人也沒料到跟隨唐雲同來的會是江有汜。唐雲和易先生兩人一見麵,就來了個貼麵禮,顯出很親熱的樣子。“我可是來要禮物的。”說罷,朝易先生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屋裡看上的你隨便拿。”易先生笑答,隨即對江有汜道,“你也一樣。”“要不是知道您老上次把帶給我的禮物給了妹妹,我才不來看你呢。”說罷,果真在屋裡挑選了起來。江有汜這次來的正是昨天一早她來過卻不曾入內的秋浦齋。不一會兒,唐雲就拿起了一樣東西,易先生看到她手中拿的東西,明顯緊張了一下,道:“雲丫頭,這東西可不能給你。”“先生說話不算話。”唐雲嬌蠻地避開了易先生伸過來的手。“就這一次!”易先生朝唐雲豎起了一根手指。“不送給我,讓我看看總行吧。”唐雲繼續跟易先生撒嬌。“看看倒是可以。”易先生神色頓時一鬆。“妹妹快看看,對你有沒有用。”說罷,直接把那摞手稿遞到了江有汜手中。江有汜怎麼沒想到唐雲會把東西直接給自己,一看之下才驚覺手稿裡寫的竟然全都是與牛皮紙上圖形相似的東西,更有易先生自己做的少量批注。一瞬間,她便紮了進去,完全沒去想唐雲為何會問對她是否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