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虞看著江有汜發愣，悄悄靠近她，在她耳邊打了一記響指，問道：“囡囡是在想待會兒去哪裡嗎？”江有汜搖頭，把“大灰狼”的記憶清除出大腦：“我準備直接回去了。”“那我們一起回去吧。”說罷，陸無虞朝她眨了眨眼睛。看到這雙眼睛，江有汜忽然又有些迷幻了，這雙眼睛是不是偷偷對她施過魔法？不然為何她一望向它們，她就覺得自己在慢慢陷落？她倉皇地彆開眼，快走幾步拉開與陸無虞的距離。陸無虞見江有汜快步在前頭走，也不急著去追，就這麼悠閒地踱著步子看著她的背影，看她像小兔子一樣跳開了，他的唇角就不自覺地勾起了笑意。江有汜剛走出璽舍，就看到朱容華站在不遠處，她原打算跟她打聲招呼，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從車子上走了下來，卻是聞雁來。聞雁來下車徑直走到了朱容華麵前，為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又極為貼心地用手給她擋了下車頂，最後開車離開，全程他都沒有注意到江有汜就在不遠處。想到聞雁來就是朱容華的“鬨鐘先生”，江有汜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至於奇怪在哪裡，她一時也說不上來。陸無虞一出來就見江有汜盯著遠處的一個男人發呆，不由得微微提高了聲調問：“認識？”江有汜也沒隱瞞，“嗯”了一聲：“大學的一個師兄。”師兄？陸無虞立刻就想起了江有汜跟人在靈犀路吃飯的事，莫不是眼前這人就是那個“師兄”？待他想看個仔細時，對方卻坐進了駕駛室。想到靈犀路，陸無虞忽然改變了主意，對江有汜道：“在這兒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嗯。”江有汜應完這一聲，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陸無虞的安排，這不是個好兆頭，為此直到坐進車裡，她都有些悶悶的。陸無虞見江有汜忽然情緒低落，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忽而想到江有汜是在看到她師兄接走朱容華時才這樣的，便忍不住去想，莫不是一直以來她喜歡的都是她師兄，所以才一再拒絕自己？以江有汜的性格，確實有可能默默喜歡一個人而不主動告白。陸無虞越想越覺得是自己猜的那樣，心情也就一下子跌到了穀底。他腦袋空空地開著車，直到江有汜忽然道：“這不是回浮雲間的方向，我們是要去哪裡？”去哪裡？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原打算帶江有汜去的地方。陸無虞沒有搭話，沉默了好一陣子，鼓足勇氣問道：“囡囡是不是喜歡師兄？”江有汜聽罷有些錯愕地看著陸無虞，不知道他為什麼有此一問，半晌沒有說話。陸無虞見狀，以為她是默認了，一瞬間，他感覺世界都黑了，再也沒有了光。閉眼又睜眼，他將車開到路邊停了下來，他怕情緒失控，方向盤一再握緊，幾度呼吸確保聲音沒發抖：“你這麼好，你去告訴他，他一定也會喜歡你的。”告訴誰？江有汜簡直哭笑不得，再見陸無虞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她這才意識到他是當真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對陸無虞很殘忍，一直享受著他對她的好，卻從來沒有顧及過他的感受。想到這兒，她以絕對的真誠對陸無虞道：“我沒有喜歡誰，要是我喜歡了誰，我會第一個告訴你。”黑暗裡忽然炸響了一樹煙花，將世界襯得五彩斑斕。隨著這樹煙花，陸無虞看到了月光，看到了日出，看到了眼前最真實的江有汜。他忽然抓起她的手，好似失而複得的珍寶：“那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不讓囡囡喜歡上彆人。”江有汜經過剛才的自我批評，這一刻也就狠不下心抽回被陸無虞拉著的手。午後灼熱的陽光照在忙碌的街頭，人和車都行色匆匆，唯有他們這一處安寧得像在童話裡。沉默中，她忽然漸漸意識到自己似乎已不再抗拒跟陸無虞獨處，相反她開始默許他對自己生活的侵入。“囡囡在想什麼？”陸無虞看著江有汜又在發呆。“想你。”江有汜下意識回道，然而她立刻就意識過來此話欠妥，趕忙補充道，“想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然而她這無意識的“想你”直接取悅了陸無虞，他直接把她後麵的話忽略不計了。“把你帶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藏起來。”陸無虞認真地說。江有汜不信。然而當陸無虞把江有汜帶到他家時，江有汜呆住了，他這是在耍賴皮。站在門口，她就是不肯進去，陸無虞無奈之下對她道：“我就是回來拿件東西，馬上就走。”“那我在門外等你。”江有汜依舊扳著身體對著外麵。“你不進來，待會兒有人在門前路過，那些人的想象力你是知道的。”陸無虞站在門內扶著門含笑等著她。江有汜觸電般左右看了看，好像真看到有人影朝他們這邊過來，連忙閃進了屋內，隨即陸無虞將門帶上了。看著站在玄關慌張不安的江有汜，陸無虞安撫道：“進去吧，等外麵太陽小點，我們再出去。”進屋的一瞬間江有汜有種掉進了狼窩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受曾家玉說陸無虞是“大灰狼”的話影響了。不能讓陸無虞看出她的驚慌，江有汜故作鎮定地欣賞起了他的房子。房子是個小小的複式空間，樓下是客廳和廚房，樓梯之上應該就是臥室。入目所見任何一個物體擺放的位置都恰到好處，就連抱枕都和沙發居中對齊了，有種特彆的秩序感。看到這一幕，江有汜忽然想起浮雲間的廚房。那日醉酒後清晨看到的廚房好像就是這樣的，各式調料罐、鍋碗瓢盆擺放的位置好像都經尺子量過。這絕不是幸運的風格，而她雖然細致，也絕不會精細到這個地步。難道那晚陸無虞又去了一趟浮雲間？陸無虞見江有汜一直站在客廳不動，便走過去將她按進了沙發裡，俯身笑道：“好好坐在這裡，冰箱裡有喝的，我這裡沒電視，你要是覺得無聊，那邊有書可以看。我去發個文件，很快回來。”說罷，拂了拂她的頭發，走開了。江有汜局促不安地坐了一會兒，見陸無虞走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想找本書轉移一下注意力，卻看到上頭放著一個相框，她好奇拿起一看，不是彆人，卻正是她自己，這是在簌溟山莊的時候拍的。當時陸無虞一直在給幸運拍照，沒曾想也給她拍了。正當她準備放回去時，她看到相片後麵寫著兩個小小的字——吾愛。手指拂過這兩個字，好似被燙了一般，她當即就把它放了回去，書也不看了，又坐回了沙發上。等陸無虞回來時，她膝蓋放著個抱枕，而她的臉正埋在裡頭。陸無虞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溫聲道：“囡囡，這樣會憋壞的，快把臉挪開。”江有汜卻依舊不動，陸無虞見狀隻得動手。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江有汜露出的一截白皙頸子上輕輕點了一下，隨即江有汜好似觸電一般坐直了身體。江有汜將臉從抱枕裡挪開的一瞬間，就又用手捂住了臉，然而還是被陸無虞看到她眼睛紅紅的，陸無虞不安地問：“是因為我嗎？囡囡要是不想留在這裡，我們現在就走。”說罷，他拿起擱在茶幾上的鑰匙準備起身，卻被江有汜一把拉住了手。江有汜不說話，但這舉動已足夠說明不是因為他說的原因。陸無虞回想前後，忽然朝書架上看了一眼，上頭的相框被挪動了。他心下一鬆，捧起江有汜的臉道：“囡囡莫不是感動了？”江有汜不說話。“我不要你的感動，我要的一直是你。”陸無虞目光灼灼，毫不退讓。“我，我……”江有汜吭哧了半天終於找到了語言，“我不知道。”聽到這個答案陸無虞笑了，從第一次的“不喜歡”，到如今的“不知道”，顯然這是他的勝利。在這個時候他並不想乘勝追擊，他不想給她太大的壓力，隻認真地道：“你隻做你自己，其他的我來。好啦，我們走吧。”說罷，他拉起她的手朝外走。直到下車，江有汜才發現陸無虞帶她來的是靈犀路。江有汜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有些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