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為了能參加雙聯展的開幕式，特地跟江有汜請了一上午的假。從藝術展回來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向江有汜抒發自己滿腔的激動之情。“今天終於見到愛豆本人了，雖然每天都在舔屏愛豆的神顏，但就是百看不厭。我家本命真是藝術圈的‘高嶺之花’，娛樂圈裡的神仙人物，他隻靜靜地待在那裡就給我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覺。要不是師姐沒時間，我真想師姐親眼看看我家愛豆。哦，我這裡有愛豆的生圖，師姐要看嗎？”居然的神情十分亢奮，雖然是詢問，但還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屏保。那晚幸運收到厲秋節的簽名照一直寶貝得很，江有汜也隻是在晏小池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匆匆看過一眼，此刻再見到厲秋節的現場照，依然有很強的陌生感。屏保裡的男人長得確實很好，臉盤很清瘦，眉眼很清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張讓人很難忘記的臉。即使與當紅男明星比，也絲毫不遜色，也難怪被幸運納入到她的“獨家珍藏”係列。但江有汜覺得他的神色過於冷冽，給人的疏離淡漠之感也十分濃烈，在她看來這是那種即使長久相處也削減不了的距離感。江有汜不知道這是否就是那些天賦異稟的藝術家們才有的孤傲與不合群氣質。因為有厲以勤與陸超然的這層關係在，江有汜早前就打算抽個時間去了解一下厲秋節這個人。今次又被居然和幸運挑起了好奇心，江有汜更堅定了自己的打算。誰知沒等她付諸行動，厲秋節主動找上門了。然而當兩人乍然碰麵時，江有汜沒能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他來。當時，江有汜剛拎著她跟幸運兩人的晚餐從一家餐館出來，一場暴雨恰好從天而降。濱海，一個總是能靠天氣上熱搜的城市。夏天的雨，更是讓人措手不及，即使你手中有傘，撐開的速度也遠遠不及雨水打在你臉上的速度。所以，江有汜果斷選擇退回店內避雨。因她躲避及時，衣服並沒有濕多少，而站在她旁邊的人卻顯然沒有她這麼好運。一身明顯出自高定的西裝被雨水淋了個裡外透，很快地麵上就是一灘從西服上滴下來的水漬。江有汜看著對方有些忙亂地清理著身上的雨水，眼神還時不時望著門外的大雨，顯得有些焦躁。她猜這人要麼有急事，要麼不是本地人，因為濱海的這種雨，三五分鐘就能結束，轉眼就又會是風和日麗。江有汜一直看著門外的雨中景象，忽然感覺到身邊的人影一矮。她回身一看，剛才的那人竟蹲在了地上，手裡拿著條手帕。江有汜以為他是要擦鞋子上的水，誰知卻是朝地板擦去。江有汜見狀忍不住阻止道：“等等，我這裡有紙巾。”這人手中拿的是一條HERMES的手帕，這種東西她見晏小池每次都是咬咬牙才能買下，要是晏小池在場肯定會斥責對方“暴殄天物”。江有汜向來惜物，雖然她素來不愛管閒事，但仍是沒辦法見到這種行為在自己眼前發生。那男子聽到她的聲音，抬頭望了她一眼，道了聲謝，接過了她的紙巾。江有汜見他十分細致地將他腳下地板擦乾，擦完後就站到了門邊上，雖然依舊會有零星雨水飄在身上，但卻不再朝內挪動分毫。她覺得這樣的人還真是少見。果然，不過五分鐘，雨就停了。那人率先走出了店鋪，走了幾步遠又回身看了一眼江有汜。江有汜剛走出店鋪，視線就與他這觸不及防的回頭相撞，她忽然覺得在哪裡見過這人，然而等她準備再看一眼時，那人已消失在人群裡。江有汜甩開腦海模糊的印象，朝浮雲間走。下班前，幸運發消息給她說今天不想做飯，想吃李記熱騰騰的灌湯包、蝦餃皇，讓她順路帶回，誰知碰上這麼一場大雨。好在雨沒下多久，等她帶著晚餐回到浮雲間時，依舊是熱騰騰的。在兩人吃罷晚餐準備照常開工之際，浮雲間大門的銅環被人扣響了。江有汜起身去開門，讓她意外的是門外站著的正是不久前在李記跟她一起避雨的那人。此時，他一身簇新的西服站在昏黃的夜色裡，眉目之間皆是月華的清冷之色。門外的人乍然見到她也是一驚，轉而露出得體的笑容，道：“未曾預約，冒昧打擾，我來拜訪江有汜小姐。”“我就是，請進。”江有汜將來人讓進了廳中，還沒等她開口吩咐，幸運就以閃電般的速度竄到了門口，圍著來人好一陣上躥下跳，口中更是吱吱哇哇一陣亂叫。見到幸運這種好似中了500萬的神情，江有汜一瞬間知道了來人的身份。自厲秋節要來濱海的消息傳出後，他就立刻成為了線上線下熱議的人物，而他近期舉辦的雙聯展更是把他的人氣推向了高潮，這樣的人如何會突然造訪不起眼的浮雲間？江有汜雖然不明他的來意，但也沒有冒昧地詢問。厲秋節進到浮雲間並沒有急於打量店內的陳設，而是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江有汜，道：“你好，我是厲秋節。晏小姐是我展會的策劃人，聽她說是你幫忙修複了我的藏品，特來致謝。”江有汜聞言有些訝然，原以為這人冷傲如冰霜，沒想到還會做出這種登門致謝的事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她有些為自己汗顏。“小池是我朋友，厲先生其實不必特地跑一趟。能修複明遠先生的畫作，我很榮幸。”明遠是陸超然的號，對於這麼個書畫雙絕的名家，江有汜不願直呼其名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幸運跑進跑出十分忙碌，先是給厲秋節安座，之後又是端茶送水，不一會兒又洗乾淨好幾樣水果擺在人家麵前。這份熱忱，這種待遇，相比陸無虞剛踏進浮雲間那會兒，真是天壤之隔。“一開始晏小姐告訴我想請你修複那幅畫，我一看你的資料覺得太年輕，便拒絕了。後來她告訴我是你幫她拿回了被扣的展品，也是你讓他們相信厲老先生和陸老先生的赤誠友情，所以，我就想來見見你。”說這話的時候，厲秋節的語氣和神態都很平淡，似乎並不在乎這話在聽者心中會引起怎樣的波瀾。在如今的社會，還有這樣的人，他是不屑偽飾，還是不善偽飾？江有汜本不是個容易被牽動情緒的人，但麵對這樣的厲秋節，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番猜想。“修複的作品能讓物主滿意，是我的榮幸。”江有汜微笑作答。“聽晏小姐說浮雲間是一家很特彆的古董鋪子，不知江小姐能否帶我參觀一下？”說話間，厲秋節的視線在大廳輕輕掃了一圈。對於這樣的要求江有汜自無不可，欣然允諾。整個浮雲間有上中下三層，外人能進入的活動場所也僅限於江有汜和幸運日常工作的這一層。大廳的格局是一目了然的，左右兩邊各安置著一座折疊型屏風，巧妙地將一層偌大的空間隔成了三個部分。在厲秋節看來，整個浮雲間，端麗之中不乏清雅，質樸之中猶有新意，居鬨市卻少市井之聲，充滿了古雅通達、舒心巧致的韻味。左邊的四麵折疊屏風上繪製的是梅蘭竹菊，往裡走則是兼作會客用的收藏室，裡麵陳列著門類繁多的字畫珍玩。厲秋節隨意瀏覽一遍，就發現這其中有不少奇珍孤品，但它們卻沒有被鎖進玻璃罩子裡。厲秋節參觀過很多國內外或私人或對外的收藏室，隻有浮雲間把藏品如此“大膽”地展現出來，這讓他對浮雲間的主人生出了幾分好奇。從收藏室出來，繞過右邊繪有春夏秋冬四季景象的屏風，是一個兼作茶水間之用的簡易廚房。廚房的儘頭有一架木質樓梯直通樓上，而樓梯的下方有一道封閉的門，卻不知是通向何處。對於江有汜沒有主動提及的地方，厲秋節也不擅自發問，沒多久兩人就又回到了正廳。其實剛一進浮雲間的時候，厲秋節就被正廳牆上掛著的那幅明顯有些年頭了的《老子騎牛圖》給吸引了。這畫在某些地方竟讓他看到了陸超然的影子，且罕見地不著一字，亦沒有留下簽章。正當他準備問問這畫的出處時，他的注意力又被擱在八仙桌上的一張小木牌給吸引了。木牌上麵繪著一隻喙部點有朱砂的仙鶴，他分明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