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有汜麵前陸無虞並沒有回避陸超然的某些“汙名”,因為在他看來沒有被證實的事,也無所謂被人知曉,何況還是在他喜歡的人麵前。“你對那件大事知道的多少?”在江有汜看來,陸無虞的好奇與關切絕不是一時興起,一定有過長久而深入的調查。江有汜的聰慧陸無虞早已領教過,聽到她的問題,他不自覺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在會客室裡踱起了步。江有汜見陸無虞一反常態的猶豫了起來,疑心自己是問了不該問的,便道:“如果不方便告訴我,可以不必說。”陸無虞知道她是誤會了,便重又坐回位子上,對她道:“這個事情有些複雜,而且我無法確定其真偽,你還要聽嗎?”稍一沉吟,江有汜輕輕“嗯”了一聲,點頭。“許多年前,一個年輕人隻身赴重洋,打算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他在所乘的輪船上碰到了三個年紀相仿的人,相談之下一見如故,隨即他決定跟他們同行,幾人結伴走遍歐洲。在遊學期間,看到承載故國文化與文明的珍藏或成為私人案頭的玩物,或被藏於他國展館,幾人難掩悲憤。他們忽然萌發了一個想法,就是儘四人之力收集這些流落異國的文物。”這四個年輕人的誌向不可謂不大,然而真想要做成這件事,非有源源不斷的財力輸送不可。然而單以四人之力,可以想見困難重重。果然,陸無虞隨後就說到了這點。“四人出身殷實之家,當自身無力支撐時,即向家族索取,然而長期無理由的索取,不僅使家族不堪重負,也引起了外界無數猜測。不久,國內謠言四起,直指四人長期從事文物倒買倒賣。四人為洗刷國人對他們的猜忌,決定將十年收集的文物帶回國內。然而就在他們乘船回國之際,船卻在海上沉沒了。”船沉了?江有汜聽罷一愣,十年苦心,一朝沉沒,說什麼都讓人難以相信、難以接受。江有汜的懷疑,陸無虞有,世人也有。畢竟船沉了,人卻一個不少。“之後呢?”江有汜問。“活著回來的四人自然成了眾矢之的,四人的家庭也受到了牽連。外界傳言根本沒有所謂的文物歸國,也沒有沉船這回事,這些都不過是四人為了能安然回國而製造的輿論。”說完這段,陸無虞的表情突然顯得有些沉鬱。“你不是這麼認為的,對嗎?”要不然,他不會鍥而不舍地追查這麼久遠的事。“不這麼認為的,恐怕還有這幕後之人。”陸無虞伸手對著窗外的虛空畫了一個圈,“他們這麼苦心孤詣應該是相信這船是真沉了,這東西也是存在過的。”“那他們找你祖父也是為了船上的東西?”聽陸無虞之前說他祖父失蹤40年了,即使這事真實發生過,那也隻能是更早。這麼久遠的事情,如何再去查找?又為何等到現在才去查找?“我猜是這樣的。”陸無虞的聲音像是忽然墜入了深淵,讓人聽來有一種幽眇的感覺。“那這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為何會收到那封匿名信?而且那封信我認識的人裡也隻有你能看得懂。為何不直接寄給你呢?”要不是陸無虞今天說出這事跟他祖父陸超然有關,江有汜此前幾乎就以為最近發生的事是針對浮雲間和她來的,所以從未懷疑自己收到匿名信的不合理性。現在細細想來,或許這封信根本就不是寫給她一個人的。江有汜的疑問陸無虞早前就有過,寫給江有汜的信湊巧被他看到,而他即使沒有“時間”這項能力也能破譯裡頭的內容,因為密碼破譯是他的專長之一,隻要有心這在外界不難查到。想來這幕後之人對他們十分了解。“幕後之人想借你把消息傳達給我,想來是十分熟悉我們的動向的。至於為何不直接寄給我,很可能是想讓你知道——”“你們在這兒說啥悄悄話呢?陸教授這麼晚還不走,莫非想留在浮雲間過夜?”陸無虞沒說完的話驀地被晏小池的聲音打斷了。晏小池突然冒出來,純粹是出於好意。她在廳中跟幸運戰了幾個回合,忽然覺得沒意思,她乾啥要跟一個小姑娘鬥嘴,她可是心不浮氣不躁的Office Lady,讓她一回又何妨?想通這一點,晏小池就百無聊賴地趴在了桌子上。幸運一晚上都在抱著果子啃,鬥嘴時也沒停過,像極了一隻在吃東西上不知疲倦的小鬆鼠。晏小池覺得除了跟她鬥嘴的時候,幸運其實是很可愛的。晏小池津津有味地看著幸運吃果子表演,忽然想起來另外兩人已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了。她知道陸無虞想追江有汜,更知道陸無虞這種男人表麵看起來嘻哈無害,其實危險得很。她家江江在他麵前,就是小白兔對上大灰狼,而且還是一隻“彆有居心”的大灰狼,很容易就吃虧了。被晏小池揶揄,陸無虞也不尷尬,反正他的“居心”早已經告知過江有汜。隻是江有汜素來麵子薄,他多少要顧及著點,當即求生欲爆表地道:“天色不早了,也該走了。”陸無虞之所以走得這麼乾脆,主要還是考慮到他即將告訴江有汜的不過是他的猜測,既然被晏小池打斷了,那不如就等驗證之後再告訴她。見陸無虞要走,江有汜也沒強求他把後麵的話說完,她覺得事情到如今這個程度,不是一個答案就能說得完的。晏小池見陸無虞走後江有汜麵上的表情看起來竟然像是“不舍”,一時大驚失色,忙問道:“江江,你不會這麼快就跟陸教授……好上了吧?”說這話的時候,晏小池顯得十分痛心疾首,她實在不敢相信,她家的小白兔就這麼被大灰狼給按住了。“你成天在想什麼啊?”江有汜聽罷,輕彈了一下晏小池的腦門,這晏小池的想象力比之讀書時期真是有過之無不及。“那你乾嘛顯得那麼‘不舍’?”晏小池辯解,“不過陸教授倒是一表人才,跟你也是挺般配的,隻是彆那麼快答應,享受追求是美人該有的特權。”見晏小池越說越離譜,江有汜不由得有些來氣,指著浮雲間的大門道:“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去吧,東西修好了,你再來取。”“喲,這就惱羞成怒了,我走還不成嗎?”說罷,晏小池哧溜出了門,然而不一會兒就又轉了回來,丟了一個東西到幸運麵前,這才真的搖曳生姿地走了。幸運盯著桌子上的東西半晌才確定是什麼,一下子從位子上彈了起來,追到門口對著晏小池的背影喊道:“晏子姐姐,我愛你。”遠處的晏小池聽罷回頭,朝幸運拋了個飛吻,引得往來的路人一陣尖叫。為了不耽誤晏小池的展出,江有汜連夜就開始動手修複那幅被毀壞的畫作。之後又連著開了數日的夜車,終於不負所托完成了任務。就在由晏小池擔任主策展人的香港青年藝術家厲秋節的收藏與個人藝術雙聯展順利開幕之際,由江有汜帶領的博物館木器修複小分隊也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之中。江有汜的工作重難點就是修複那張紫檀木雕花文炕桌上,這是木器展上的重頭展品,也是師父對她木器修複技巧及團隊協作能力的一個大考驗。完成好此次修複和展出工作,她在木器組就算順利出師了。江有汜早前就接到了晏小池的邀請,但她忙得無暇分身。聽到居然四處打聽門票的事情,她這才知道這個厲秋節藝術展的門票是一票難求的。見此,江有汜索性把票送給了她,讓她帶著幸運一起過去。江有汜知道幸運的一大愛好就是收集男明星的簽名,而晏小池因為時常接觸那個圈子,能得到簽名的機會比平常人多得多。那晚晏小池臨走丟給幸運的就是一張簽名照,那人不是彆人,正是厲秋節。那是幸運第一次知道厲秋節這麼個人,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地萌上了,之後就嚷著要去看他的展。江有汜以為居然去看厲秋節的藝術展純粹是為了藝術,誰知竟也是跟幸運一樣為了追星。這下子,江有汜就有些好奇起這個厲秋節了,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會讓她們如此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