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一大早便醒來,在床上沉思片刻,才起床洗澡、換衣服、吃早餐,一改近日的頹喪,出門前甚至有種上戰場的感覺。那枚U盤一直被攥在手心,時間久了也帶上他的溫度。而結果也和他預想的差不多,曾經對他的求助隻會敷衍推辭的張伯伯,在看到U盤裡的東西後,神色大變又不得不強作鎮定。“你想要什麼?”張伯伯像是又老了幾歲,聲音沙啞的問他。若不是早已見識過他陽奉陰違左右逢源的做派,許多也會鄙夷自己怎麼會去威脅一名垂暮之年的老人。“張伯伯,按說您是長輩,很多事輪不到我來置喙。不過,我爸他現在不方便──”許多頓了頓,又接著說,“您也知道,他的案子還在偵辦中,而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公司和我。所以──”張伯伯臉色鐵青,嘴角顫了半天才艱難的說:“那就按你之前說的,訂單照舊履行──”他話音未落就被許多打斷。“張伯伯,訂單歸訂單,我現在還得拜托您點彆的,才能讓公司活下去……”許多嘴上說著“拜托”,眼睛卻不經意間掃過掌心,語氣裡也絲毫沒有任何可商量的餘地。張伯伯頹唐的坐在偌大的紅木辦公桌前,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演技使然,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氣神。有那麼一個瞬間,許多心裡也猶疑不定,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可下一秒鐘,另一個聲音卻堅定的告訴他,這個遊戲就是這麼殘酷,砧板上的魚肉根本沒有權利談放過,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成為那把刀。從寫字樓出來,太陽已經完全從雲彩裡掙脫出來,明亮又完全不灼熱的陽光輕輕柔柔的灑過來,許多直直立在那裡,貪婪的深呼吸,突然就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他還沒從驚心動魄的缺氧感中緩過心神來,手機驟然響了起來。“喂,夏蓁。”“你在哪啊許多,曉玥她去相親了你知道麼?”一接起來,夏蓁就急不可耐的說。許多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又在鬨什麼?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那麼幼稚──”“不是的,這次看起來是認真的,說是高中暗戀的同學,剛從英國回來,最近聯係上才知道人家當年也暗戀她……”夏蓁還說了些什麼,他完全沒有聽到,耳邊一直嗡個不停,像是血栓爆掉一般。自從他提出分手後,楚曉玥就沒有消停過。不是圍追堵截各種可憐巴巴的跟著他,就是說自己病了醉了甚至是懷孕了。他知道她隻是想陪著他,僅此而已。卻又懦弱的不敢答應,怕她看到自己無能為力、在彆人麵前低聲下氣的樣子。可仔細想想,她這兩天似乎的確是過於安靜,他本以為她是折騰累了,卻沒想到竟是又有了彆人。雙向暗戀,這個詞說起來有多甜,於他就有多酸。楚曉玥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卻沒想到還是遲了。“對不起,車位不太好找。”她剛坐下就誠懇的致歉。林清遠好脾氣的笑笑:“是我到的太早,不是你遲了。對了,我自作主張幫你點了蜜桃烏龍,不知道你還愛不愛喝?”她有些驚訝:“這麼久了你還記得──”“當然,我坐在你後麵整整聞了一個學期。”“哈,那這個味道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陰影?”“陰影到沒有,就是給我留下了女孩子都是水蜜桃味的才可愛的刻板印象──”他一本正經的說。她忍不住笑:“你當年但凡有像現在一半會說話,我都──”“你都怎樣?”“我都不會把老師實驗用完的青蛙偷回來放你桌洞裡……”他佯裝受傷的說:“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們會是彆的關係。”她大喇喇笑起來,然後又舉起蜜桃烏龍,作勢要和他乾杯。“現在不是已經是彆的關係了麼──”她話音未落,耳邊就響起“啪啪”的鼓掌聲,接著許多的臉便出現在眼前。她一個激靈,不由攥住了桌上的紙巾。還是林清遠反應及時,禮貌的問:“你朋友?”她賭氣搖頭,“不是。”許多也不生氣,自顧自把她往裡麵擠了擠,在她身邊坐下。“你好,我是許多,幸會。”他主動伸手。林清遠一怔,還是禮貌的與他握了握。“幸會。林清遠。”楚曉玥不知道許多要乾嘛,但直覺不會是好事,便壓低聲音對他說:“你彆鬨了馬上回去。”許多卻視若罔聞,反而拿起她麵前的杯子,不悅的說:“你現在不能喝冰的不知道麼?”她尷尬的對林清遠笑笑,連聲否認,旁邊的許多早已咕咚咕咚喝了起來。“我們就是這種關係。”喝完,他還不忘挑釁的宣示主權。林清遠啞然失笑,他不免怒火中燒。“你笑什麼?!”林清遠斂起笑意,清清嗓子才開口:“曉玥,我們的事已經談的差不多了,不過看來你們的事還有的談。那我就先不打擾了,明天見。”楚曉玥見他要走,忙起身送他,還連說了幾個謝謝。許多更加氣悶,整張臉像是泡過了冰水。楚曉玥不僅沒有get到他的情緒,反而質問他又發什麼瘋。“我發瘋?你了解人家麼就和彆人是這種關係?一共見了幾次麵啊就聊這麼投機?那人一看就欲求不滿的,你能不能有點腦子?!”他氣急敗壞說了一大堆,越說越氣,想想剛才兩人眉來眼去的曖昧樣子,他就氣血上湧。她對這種雙標行為真真是歎為觀止。“你搞搞清楚,第一,你甩的我。第二,你堅決的甩的我。第三,你堅決的毫無商量餘地的甩的我。所以,你明白自己的立場了麼?”“你就這麼缺男人麼?”許多眼眶隱隱泛紅,嘴上卻依舊絕情,儘管這刀在紮向她時,先洞穿了自己的心臟。她死命咬著嘴唇,用力將眼睛睜大,好讓眼淚呆在原有的位置。“許多,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還要不要我?”他一聽到“最後一次”,終究是先忍不住,“我……”他乾咳起來,怕自己再說下去能掉下淚來。楚曉玥卻以為他還是要拒絕,失望的起身,冷冷叫他讓開,他怎麼也不肯起來。“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保留最後一點體麵,這裡這麼多人,我不想被當成傻逼……”她知道他倔起來是怎樣都不會讓步的,不由帶了哭腔。也許是聽出了她的哀求,他終於起身。她胡亂抹了抹眼角,便拎起包要走,手卻被他緊緊牽住,然後就是半拉半推的被帶出了咖啡廳。“你又想怎樣?”她用力想要甩開他,卻被握的更緊。他眼簾低垂,半晌才艱難的開口:“對不起。”她隱忍許久的眼淚唰得就落了下來,索性不去擦了。“我好累,現在什麼都不想聽……”“對不起,我怎麼那麼混……我明明一無是處,你還肯愛我,肯陪我……我卻隻會讓你傷心……”他哽咽著,靠深呼吸才能慢慢說完。“我原本以為,不理智的是你,讓你離開我你過得好了我才會放心……可今天才知道,我就是小氣的忍不了你和彆人在一起,更無法祝你幸福,就是沒用到不能失去你……玥玥,我真的,真的很差勁……所以,你還會不會嫌棄我……”楚曉玥看著眼前一米八的男人哭成了傻逼,跟著哭著哭著就笑了。“本來不嫌棄,現在嫌棄死了,你哭起來怎麼那麼娘──”她把手帕紙甩給他,示意他把臉擦一擦。他還沒從悲傷的情緒緩過來,不滿的推了她一下。“這說的是人話麼,要不怎麼說你狼心狗肺──”他懲罰式的抱過她,還賭氣使勁把她的頭發揉亂。“哎你有病吧,是誰天天無視我的,是誰讓我不要出現在他麵前的,我但凡臉皮薄點早吐血死了。”她還記著這些天的仇。他自知理虧,卻馬上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你還不是馬上有了新歡?還什麼暗戀不暗戀的,真是看不出來你當年品味那麼差!”她嫌棄的白了他一眼:“注意下你的用詞好麼,他現在是我──啊不,是你的甲方。”甲方?他如同被劈了一下,感覺從肉體到靈魂都澄澈了不少。楚曉玥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又接著補充道:“再說了,我倒是對他挺有想法的,不過,他可能不太喜歡給彆的孩子當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