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半夢半醒間,陡然驚醒,心跳快的像是要失控,卻怎麼也想不起做了什麼夢。顧湛言離開家已經一個周,她每天在安定的作用下,才能昏昏沉沉睡上幾個小時,然而醒來後卻更加疲憊。看看窗外,還是漆黑一片,她把枕頭墊高,靜靜躺著,儘管大腦空白一片,也知道自己是睡不著了,索性摸過手機,習慣性的點開微信和短消息,哪怕界麵上並沒有提示。意料中的,顧湛言沒有回複。從他走的那天起,她每天給他發一條消息,卻全部如同石沉大海,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點開看過。而如果看了,她會更加難過。那說明,無論她怎樣解釋,他已經決定不再相信她了。明明就在不久前,他還認真的問她,有沒有做好準備,去無條件的相信他。而考驗真就如他所說的來了,卻不知道,考驗的是誰。仔細想想,他們之間的信任,一直都是岌岌可危。他們也並未真正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才會用一次次的傷害,來證明彼此的相愛。刻骨銘心,卻又痛的無以複加。夏蓁直到感覺到臉頰上的溫熱,才發現自己又流淚了。顧湛言不在的這幾天,她做的最多的,好像就是流淚。無論是疊衣服,還是給書房通風,這個家裡處處都有他的痕跡,他的氣息,卻不再有他的身影。在這種受傷的情緒中,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直到被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喂。”她有氣無力的接起來。楚小玥急切的說:“看新聞了麼,許建江被抓了!”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誰被抓了?發生什麼了?”“許多他爸!經偵那邊帶走的估計事情不小!”也許是太緊張了,楚小玥有些磕牙,夏蓁卻是聽懂了。“那許多呢?公司那邊怎麼辦?”“公司亂成一團,他在盯著,說是顧湛言住著院,也在幫他想辦法——”“你說什麼,誰住院了?!”安定的作用還沒完全消散,夏蓁感覺大腦混沌一片,聽到顧湛言住院,更是像挨了一記重擊,昏沉的無法自主思考。楚曉玥見她如此驚愕也是詫異不已:“顧湛言胃出血手術了你不知道麼?”她後麵還說了什麼,夏蓁已經完全聽不清,隻覺得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機械的起床,換衣服,出門。上午的醫院最是繁忙,儘管顧湛言住的是VIP病區,走廊裡也是人來人往。遠遠的便看到Andy心事重重的立在門口,還沒等她走近,他已看到她,連忙迎過來。“太太,老板他──”Andy欲言又止。她看出他的為難,勉強擠出個微笑:“我就是來問問醫生他怎麼樣了,我不進去。”Andy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不是的,是現在不太方便……”她一怔,轉而明白了他的意思。“這麼早就有客人麼,那,我就先回去了,這邊還麻煩你多辛苦。”說著,她故作輕鬆的笑笑,還灑脫的衝他揮揮手,才轉身離去。那一刻,他後悔的想抽自己一巴掌,為什麼不告訴她老板在檢查,或者隨便什麼爛理由敷衍一下也好?陸靜姝沒多大會兒也走了,看得出麵色不虞,經過他身邊時,甚至連平日裡的禮貌都不再顧及,徑直走了過去。他暗自歎氣,知道自己的處境絕對不會比她好多少。果然,顧湛言斜倚在床上,儘管一身病號服外加手背上打著點滴,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盛氣淩人的氣場。Andy小心的問他早餐是現在吃還是再等一下,顧湛言不耐的揮手,示意他出去。“可是,醫生說您以後要注意飲食規律──”“你什麼時候廢話那麼多了?怕我死了自己失業麼?”顧湛言嗆聲道。Andy隻得妥協,不過臨走前,猶豫了很久還是告訴了他,夏蓁來過。他從嗓子裡擠出個“嗯”,便嘩啦啦翻著文件一目十行的看。Andy悄悄鬆了口氣,知道他心裡其實是起了波瀾的。夏蓁從醫院出來後,漫無目的的在街頭走著。行人們步履匆匆,卻都有著各自的目的地,而自己,卻像隻渺小的蜉蝣飄在偌大的宇宙,孤獨至極。就在她恍惚間,一輛白色攬勝猝然停在身邊,車窗搖下才看到竟是顧朗行。“上車。”他不由分說的命令道。她沒有推辭,順從的上來,然後苦笑:“為什麼我總在這麼難堪的時候讓你看到?”他把手帕甩給她,沒好氣的說:“就是為了讓你知道自己眼有多瞎。”她接過手帕卻沒有用,從包裡抽了張麵巾紙。“把我送前麵第二個路口就好──不過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她仔細打量著他,感覺他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許多。他目不斜視,語氣十分不友好:“你可省省吧,我不需要你關心。”她嘴張了張,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在下車時再次讓他照顧好自己。他理也沒理她,一腳油門絕塵而去,那決絕的樣子,幾乎讓她以為是顧湛言。一想起顧湛言,她的心臟又隱隱泛著絞痛,忙調整好情緒,去找護士登記見周阿姨。“怎麼了這是,臉色那麼難看?”周阿姨一見她,便既責備又心疼的拉過她。這些天來,她一直告訴自己會好起來,卻在見到周阿姨時,所有的心理建設全線坍塌,眼淚止不住撲簌簌掉下來,把周阿姨嚇得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當即要收拾東西跟她回家。夏蓁隻顧著發泄情緒,見狀忙擦擦眼淚,哽咽著說了顧湛言住院的事,然後又拉過周阿姨的手,央求她去醫院幫幾天忙。“他現在不想見我,您能不能,能不能去照顧一下他……”周阿姨憂心忡忡的歎氣:“你說你們兩個不省心的孩子,真是讓我說什麼好,這樣鬨下去我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阿姨,您這是亂講什麼……”夏蓁又帶了哭腔。“好了好了,我這把老骨頭難得你們不嫌棄,走吧,帶幾件衣服就成了。”夏蓁這才止住眼淚,幫她收拾起東西來。而她一到家,便張羅著煲湯煮粥。夏蓁讓她去坐著隻動嘴便好,自己則按照她的吩咐一步步處理食材、搭配比例、掌握火候。等到湯的鮮香味逐漸氤氳開,她也平靜了不少,儘管胸口仍像塞了團海綿又漲又痛,卻似乎是有了依傍,不再覺得那麼孤單。她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聽到周阿姨喊:“快關火!湯溢出來了!”她如夢初醒,手忙腳亂擰上開關,湯還是洶湧的漫上來,情急之下便去揭蓋子。滾滾的蒸汽騰得升起,她的手霎時紅了一片,而砂鍋蓋應聲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手怎麼樣快給我看看!”周阿姨心疼的責備道,“湯灑出來些再煲便是,女孩子的手可是第二張臉,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麼辦……”夏蓁打開水龍頭嘩嘩的衝著冷水,邊衝邊安慰她。“沒事,就是看著嚇人,衝一下再塗點燙傷膏就好了。”周阿姨說什麼也不許她在廚房呆了,強行解下圍裙給自己係好,便把她趕了出去。周阿姨忙活了好一陣,終於準備妥當,夏蓁便開車送她去醫院。在路上,夏蓁不放心的交待了又交待,直到周阿姨再三保證絕對不會提起她來。“不是我嚇唬你,你要是勸他和我和好什麼的,他能把你連帶東西一起扔出來。”夏蓁強顏歡笑去逗她,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憋悶,把車停好,便靠在座椅上發呆。周阿姨來到病房時,顧湛言正一邊打點滴,一邊看文件。她皺著眉頭,叫了聲“先生”,他眼底的訝異一閃而過,然後啞然失笑。“怎麼驚動您了,還大包小袋的。”“我當初跟菩薩說,要保佑先生再也不要住進這種地方,我便初一十五焚香吃齋,看來菩薩還是覺得我心不誠──”她痛心疾首的自責著,顧湛言最見不得她這樣子,連忙去握她的手。“是我自己作的,和您有什麼關係──”“總之是我沒用,隻能給你做點湯水,還不知道你口味變了沒。”說著,她顫巍巍的去給他裝湯,他連忙接過來,晾涼後喝了一大口。“怎麼樣?”顧湛言沉吟幾秒,才開口:“您就是想告訴我,這湯,是夏蓁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