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搬回來有些時候了,與顧湛言見麵的次數卻不多。他天天早出晚歸,極少在她正常作息時出現。因而兩人明明在同一屋簷下,卻像是生活在平行時空。偌大的房子裡便時常隻有她一個人。她索性讓家政阿姨不要再過來,自己打掃衛生,修剪花草,洗熨衣服,一天下來倒也充實的很。她還去療養院看了周阿姨,不過去了第三次才終於和老太太見上麵。當初夏蓁不辭而彆後,周阿姨自責不已,提出退休。顧湛言再三挽留,也拗不過她,隻得為她找了這家療養院養老。“周阿姨!”夏蓁遠遠看到她,就開始使勁揮手。老太太卻板著張臉。“好了好了,我已經被罵的很慘了,也不差您一個,開始罵吧。要不,打也行。”她可憐兮兮的蹭過來,像隻犯了錯的貓。周阿姨抬起手,她馬上一縮:“你這老太太,還真舍得打──”“哎!你說你又回來作什麼──”周阿姨歎氣,“出去了倒是過得好一些,把自己過成這樣!”夏蓁垂下眼簾:“我看起來很不好麼?”“你自己看看,臉上有沒有點血色?你說你們兩個人,有什麼仇什麼怨就吵一架,哪怕打一架也好,這樣互相折磨,傷的是誰?”周阿姨想起從前,還是耿耿於懷。“哎呀,我好不容易見你一次,高高興興的好不好?”夏蓁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和顧湛言之間的問題,也許是分不出勝負,隻能有死活。“下次想看我,就兩人一起來。”周阿姨下了逐客令,夏蓁知道她的脾氣,把花仔細插好,便不舍的離開。回去的路上,她惆悵不已,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回來。原本想著拿遺產,離婚,消失,似乎一樣都沒成功。這樣說倒也不怎麼準確,至少遺產是能拿到些的,甚至可能比想象中的還要多。顧湛言以盛騰的名義起訴了夏氏,追討夏萬海在世時簽署的一筆巨額借款,尹若蘭對此毫不知情,自然是不肯認的。他便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限製尹若蘭對夏氏各項資產的處置。這樣一來,她們轉移出去的部分就有了暴露的危險。夏蓁對顧湛言的手段從來都沒懷疑過,但凡是他想要的,似乎隻是時間問題。而她要考慮的,就隻是如何與他分配奪回來的一切。當然,這個問題,她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置喙的資格。哎,要做大女主可真難。她自嘲,空有一顆攘外安內的心,到頭來還是逃不了靠男人的命運。她正胡思亂想,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竟是顧湛言。她連忙打起精神,迅速接了起來。“喂。”“在哪。”“在家。”“今天許多生日,晚上我接你過去。”“許多生日?我沒準備禮物……”“不用,我準備了。”“好。”…………掛掉了。夏蓁聽著手機裡的盲音,回想著剛剛的通話。簡潔,直白,嗯,一句廢話沒有。中文聽力要是這麼考,外國友人估計要喜極而泣了。不過想想晚上還要和他一起拋頭露麵,她就頭疼。與社會脫節太久,她越發恐懼人群,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呆著。而許多是最愛熱鬨的一個人,可以想見今天來的人該有多少。可排斥歸排斥,顧湛言根本就不是征求她意見,而是直接通知她的。她選了件黑色裙子,搭了條披肩,隨意挽了下頭發,化了個淡妝。畢竟晚上的主角是楚曉玥,她隻需要得體就好。顧湛言一如既往的準時,見她上車,隻略略看了她一眼,便專心看手機。她也沒說什麼,對這種沉默反而覺得自在。生日趴是在一私人會所,外麵看起來極其低調,進去後才發現什麼是資本家的紙醉金迷。許多今天極其開心,一見到她先結結實實給了她個擁抱。“哎喲你可回來了,你能回來就是為民除害啊,你都不知道我們被折騰成什麼樣了──”“又老了一歲,廢話還那麼多。”顧湛言不耐的扯過夏蓁,就要往包廂裡進。許多又把她拉了回來:“等下等下,我還有事說,你自己先進去。”顧湛言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才沉著臉鬆開夏蓁。“怎麼了,你前女友組團來了?”她見許多一臉凝重,沒心沒肺的揶揄道。他等門關好了,才不好意思的說:“那個,等下你多多包涵……哎,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會來,可能是誰帶來的,你彆計較哈,他們都是愛起哄的人,陸靜姝以前又是女神……”陸靜姝?夏蓁這才反應過來,許多的欲言又止,原來是有情況。“嗨,我還以為什麼事兒,放心放心,我們已經見過了。”她大方的拍拍他,示意自己很Ok。見她的淡定從容不像是強拗出來的,他這才憂心忡忡的把她讓進包廂。楚曉玥一見到她,就親熱的拉她過來坐。她坐下後才發現,和自己隔著幾個人的陸靜姝,以及她身邊的顧湛言。準確的說,是兩人正在耳語著什麼,陸靜姝還不時輕笑,然後嬌嗔的往他身上一靠。她穿了件白色羽毛裙,又仙又美,哪怕是燈光昏暗,也吸引了諸多目光。這目光的成分是複雜的,大抵是男人垂涎,女人怨念。當然,還有不少人有意無意的來看夏蓁,同樣也十分耐人尋味。她有些分不清是同情、幸災樂禍還是喜聞樂見,或者兼而有之?她知道今天就是咬碎了牙也要撐著,一是許多生日,不能駁他和曉玥的麵子;二是都是出來玩的,這點程度都接受不了的話,會白白讓人笑話。道理她是明白的,可氣也是真的,後果就是和楚曉玥搖骰子,連輸了幾次。儘管許多每次隻讓她喝一口酒,可憑她的酒量也撐不了幾局,眼看酒勁要上來了。偏偏還有人要來惹她。“姐姐你可真大方,要我,就忍不了呢。”一個粉裙子姑娘擠開她旁邊的人,熱絡的坐過來,特意用周圍人剛好能聽到的音量,對她說。她正在思考要喊幾,聽到這麼拙劣的挑撥,便不想搭理。陸靜姝卻接了過來:“你亂講什麼,我和湛言就是老朋友,認識那麼多年了,自然是比彆人親近些。顧太太怎麼會介意呢?”夏蓁深以為然,扭頭看向粉裙子:“是啊,人老朋友敘舊,你操的什麼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嫉妒靜姝呢。”見她麵露尷尬,又補了一刀,“不過,說真的,你競爭力不怎麼樂觀。”楚曉玥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粉裙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借口去洗手間落荒而逃,旁邊的人也要麼抽煙要麼接電話,一個個向外溜。夏蓁知道這是給她和陸靜姝騰地方發揮。陸靜姝也沒辜負吃瓜群眾的殷殷期待,舉起杯子:“不好意思啊,我和湛言聊起了過去的事,就什麼都忘了,你彆往心裡去。我敬你──”夏蓁倒滿了酒,麵帶微笑:“既然是過去的事,那有什麼好介意的,你忘不了我也不能強行讓你忘是不是?不過,靜姝你杯子拿錯了。”她一怔,很快又恢複了女神的優雅:“對不起,我們從前總愛共用一個杯子。”說著,她換回自己的杯子,與夏蓁碰了下,一飲而儘。夏蓁被“共用”兩個字膈應的一口血堵在嗓子眼,又硬生生咽下,有種忍辱負重的悲壯感。她也舉起酒杯,準備一醉解千愁,手卻被人握住。“她不能喝,我來喝。”顧湛言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旁邊的人馬上起哄,陸靜姝也有些失衡,嗔怪的笑他:“不是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玩不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人了。”他置若罔聞,沒有接任何人的茬。楚曉玥見氣氛有些冷,忙招呼大家接著唱歌、玩遊戲。之前出去的人也陸續回來,夏蓁便不去想其他的,和一幫人玩得熱火朝天。楚小玥是有名的麥霸,酒勁上來更是抱著麥不肯撒手,最後連《乾坤帶》、《照花台》什麼的都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年大學過來彙報演出了。最後還是許多強行換了《waitingfortremor》,讓紅男綠女們重新燥起來,氣氛才算恢複正常。夏蓁也來了勁,後悔不該穿累贅的長裙,便索性把裙擺拎起來,加入到熱舞的人群中,什麼男人不男人,此時此刻隻有眼花繚亂的燈光和自己拚命需要釋放的身體。在酒精作用下,她平衡感差了許多,在又一次差點摔倒被人扶住後,她乾脆脫掉高跟鞋。“走了。回家。”顧湛言不知什麼時候擠過來,拉住她。“啊?你說什麼我聽不到——”她裝傻,想甩掉他,卻在下一秒鐘被連拖帶拉的帶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