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律師剛剛宣讀完畢,夏茉便按捺不住,出言質問。“不可能,這遺囑絕對是假的!我爸怎麼可能會把六成家產給夏蓁?!就算爸爸不給我,也是要給媽媽的,怎麼可能給夏蓁那麼多?!”尹若蘭一直保持的優雅貴婦人設,在巨大利益的碾壓下,也有要崩的趨勢。“張律師,之前一直沒聽老夏說起過立遺囑的事,怎麼突然就有這麼個分配了?老夏生前也說過多次,等他百年後一定好好為我們母女籌謀,怕我們被人欺負,怎麼就……”她說不下去,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這恰到好處的情緒渲染,看的夏蓁簡直想為她擊節讚歎。張律師原本還為自己的專業素養和職業道德受到質疑而不悅,這會兒語氣也軟了下來。“太太,我和夏總十幾年的交情,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不過,這確實是他本人在清醒、理智、沒有受到脅迫的情況下,完全自主真實的意思表達。關於當天的具體情況,我們留有視頻及語音資料,您可以隨時過來查看。”見張律師如此篤定,她心知此事應該是沒有什麼轉圜餘地了,隻得保持最後的體麵,應允下來,當然話還是說得漂亮。夏蓁為她提煉了中心思想: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想看看老夏。尹若蘭這邊是消停了,夏茉還是忿忿不平,她怎麼也想不通,憑什麼自己隻得了10%。見夏蓁抱著胳膊看戲的樣子,更是激得她火冒三丈。“得意了?賤人。”夏蓁馬上笑得燦爛:“特彆得意加滿意,怎樣?想咬我?來來來,我讓你一分錢都沒得──”“茉茉!”尹若蘭叫住要發飆的夏茉,然後撩了下頭發,正色對夏蓁說,“無論這個分配你是怎麼做到的,都恭喜你。不過,誰能笑到最後還未可知。”說著,她便風情萬種的扭著腰肢,拿了手包款款離開。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顧湛言。母女二人離開後,顧湛言也要走,夏蓁馬上叫住了他。“等下。”他沒有搭理她,徑自向門口走去。夏蓁搶先幾步,擋在他身前。“做什麼,我現在對你,可一點興趣也沒有。”顧湛言語帶嘲諷,眼看著她的臉一寸寸燒紅,心裡充滿著報複的快感。她咬著嘴唇,竭力抑製自己去撕他的衝動。“這份遺囑怎麼回事?”他冷笑:“有什麼疑問去問律師,我忙的很。”說著,便繞過她要去開門。她用腳騰得將門踢上,一副不說清楚這事兒沒完的架勢。他身體挺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睛裡沒有一絲溫度。“我爸絕對不會自願去立這樣的遺囑,我仔細算了日期,正是他因為再次合作求你的時候。”“所以呢?”“為什麼?”“我說是為了你,你信麼?”他定定的看著她,她的呼吸跟著急促起來,連忙垂下眼簾,輕輕說了聲“不信。”他啞然失笑:“那還有什麼好問的?”“你的複仇,要做到什麼程度?”他的喉結輕顫了一下,緩緩開口:“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又沒敢問。”她遲疑:“什麼?”“孩子呢?”她心頭一痛,想起那天的血紅一片。“沒了。從我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沒了。”顧湛言的眼睛燒的通紅,揮拳打過來。她閉上眼睛,想著如果就這樣結束該多好。拳頭卻在耳邊落下。“你聽著,這份遺囑還有份附加條件,你繼承的前提是與我婚姻有效。所以,你就是再恨,再怨,再想和新歡在一起,也等著下輩子吧。”顧湛言的語氣狠厲而淡漠,與她剛穿越過來時的樣子彆無二致。聽到“婚姻有效”幾個字,她登時錯愕的立在原地。這是要逼她在家產和離婚中選一個?他滿意的看著她的反應,接著補充道:“另外,尹若蘭臨走前的話不是隨便說說。你看似拿到了大頭,去清點清點就能發現,大頭早給轉移了。更糟的是,你和她們母女二人的持股比例差不多,你猜我這個大股東會站那邊?”夏蓁捏起拳頭,如果可能,她直想給他一拳,打向他那張自以為是的臉。可理智又告訴她不可以。現在腹背受敵,局勢不明朗不說,顧湛言能在三年前就布好局,後麵還不知道挖了什麼坑。“你想怎樣?”她咬牙切齒。他卻笑了:“很好。比我想象中可堅強多了。”見她要發飆,他慢條斯理的說,“搬回來。”“嗯?!”夏蓁沒聽懂。他單手撐在門上,又說了一遍:“搬回來。”“不可能!”她這次是聽懂了,立馬反對。他也不急,似乎成心要逗她。“想清楚再回答。不過,可能考慮的時間不太多。畢竟你後媽那邊可是急的很,不知道會給我開出什麼條件。啊,我忘了,你還有顧朗行。不過我先提醒你下,你若是想看到我怎麼讓他所有經營付諸東流,自可以去找他。”說著,他輕輕為她把滑下來的劉海撩回到耳後,又俯下身子,貼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從來都是不擇手段。”他的鼻息撲在臉頰,又漫延到頸間以至全身,她恨自己竟還會有悸動的感覺。“好了。”他抬手看看表,“我還有事,想好後來找我。記好了,是你本人,親自過來找我。”她的臉漲得通紅,嘴唇似乎要咬出血來。“我們放過彼此好不好?我可以給你股份──”“不可以。”他一字一頓,“所以你最好死了和顧朗行在一起的心。”見他提起顧朗行,她也帶了狠勁。“你要和我死磕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陸靜姝?讓你去了半條命的人啊,就忍心她和你沒有名分的做野鴛鴦麼?”他正了正衣領,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抑揚頓挫的說了聲“關你屁事”,就揚長而去。夏蓁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隔空踢了幾腳,心裡依舊堵的不行。她很想把作者叫出來談談,為什麼都三年了,她還是對他的挑釁毫無招架之力?顧朗行已經等在樓下,見她垂頭喪氣的出來,以為是遺囑沒分她多少,便好聲安慰她。“多大點事這麼喪,我覺得我還是能養得起你的。”她心事重重的歎口氣,半天才試探性的問他:“如果,如果我說,我要搬到顧湛言那──”“吱──”顧朗行一個急刹將車停在路邊。“你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他竭力保持平靜。她咬咬牙,又說了一遍。他苦笑:“我能抽支煙麼?”她心裡像是被灑上了杯檸檬汁,又酸又澀。顧朗行打開車窗,吐了個煙圈。“我記得和你說過吧,我喜歡你。”她囁嚅著說了聲“對不起”。“我也說過,最討厭你說對不起。你說你不愛我有什麼錯?”“我搬過去和感情沒有關係──”“無所謂,結果都是一樣。”“不是的,顧湛言以為我們在一起了。”接著,夏蓁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大致給他講了一遍,不過沒有說顧湛言威脅她不許他參與的事。他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不過依然是陰雲密布。“我會想辦法──”她馬上接過話來:“這三年你一直保護我,我也需要靠自己來拚一拚了,並且,其實有時候也許我也可以試試保護你。”當初顧湛言總說她最會花言巧語,會哄人,可對顧朗行說的這番話,卻是實實在在發自肺腑。想想當初自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他時,儘管說不出話,心裡卻是明白的,自己是賭對了一把。這三年來,他也是極好,一有時間便飛過來看她,為了躲開顧湛言,每次都特意在東京中轉。耽擱時間不說,人也是疲憊不堪。可兩人的關係,似乎也隻能停留在這裡。每次一想到這些,她便極度討厭自己。如果人心可以控製該多好,那她絕對果斷選擇顧朗行,可偏偏最不聽話的就是人心。她也想過,不如和他試試。可馬上更加討厭自己。他哪哪都好,憑什麼是她權衡利弊之後,退而求其次的選擇?這種想法,本身就既渣又婊。他沉默了許久,才重新開口:“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你。你看你,又蠢,又自以為是,還瞎,我乾嘛喜歡你。”她的眼淚差點出來,趕緊扭頭看向窗外,小聲說:“買賣不成還仁義在,我也沒那麼差吧。”他沒有再搭理她,一腳油門,向她住的酒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