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曉玥從見麵開始,足足有十分鐘一言不發。夏蓁各種哄,各種討好,她都保持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沉默。“你適可而止哈,我已經乖乖死回來任你宰割了,你這無動於衷的是不愛我了麼?”夏蓁終於氣餒,口乾舌燥的喝了一大杯酸梅湯。楚曉玥依舊是看階級敵人一樣的眼神:“我發現,顧湛言有句話說的真是沒錯。你要是狠起來比誰都蛇蠍。”“我蛇蠍?”夏蓁猝不及防被嗆到,咳了半天才能勉強繼續講話,“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就說我?”“我不知道。就看到你又瘦又美,還有沒離婚就跟人家拉拉扯扯。”“楚曉玥,我勸你對我好一些,不然有你痛哭流涕求我原諒的時候。”楚曉玥實在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所以就告訴我啊,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我們當時都急成什麼樣了?我們就算了,顧湛言快瘋了你知道嗎?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夏蓁眼底一酸,又硬生生忍住,擠出個笑來。“早知道你這麼囉嗦就不叫你了,看這鴨腸蝦滑毛肚不香嗎?顧湛言有什麼好瘋的,他騙了夏茉和我,騙了所有人,他有什麼報應都是活該。”“什麼騙?”楚曉玥遲疑的追問。夏蓁歎口氣,知道不掰扯清楚她是不會放過自己,便將當初自己離家前後發生的事情大略講了一下。“所以我和夏茉都是他的複仇工具而已,就連孩子,也是他報複我的手段,要讓我體會他當年和至親分彆的痛苦。”夏蓁想起三年前得知真相時,自己又驚又痛的心情,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雪白的桌布也被攥出了褶皺。楚曉玥顯然是沒有想到當年竟有這樣的隱情,依舊不敢相信。“怎麼會,我自己就是演員,顧湛言的表現絕對不是演出來的,你不知道他──”“我們不要再說他了好不好,我想好好吃頓火鍋,在奧克蘭最饞的就是牛油味。就連農場裡看到的小奶牛,我都想著片成肥牛什麼的該多美……”夏蓁吸吸鼻子,可憐巴巴的撒嬌。“吃吃吃,全給你──本來我是想著絕對不會輕易原諒你,輕則打一頓,重則絕交。不過看你這樣子,也過得不怎麼好,就算了吧。”“那可彆,你還是打一頓吧,我正好賴上你,反正馬上就是失婚少婦了,你得養我。”楚曉玥一聽這個,立刻正襟危坐一臉嚴肅。“我跟你說,萬萬不可!理由有三:第一,我看顧湛言當初讓你折騰的都沒有人樣了,說他不愛你我不信。第二,他初戀回來了,現在天天陰魂不散跟著他,這個時候離婚就是給人家騰地方。”夏蓁停下筷子,一臉的求知若渴:“第三呢?”她不滿的乾咳了聲:“咳──不要在意那些細節,我們來著重談談第二點──”“等他成了我前夫我們再談,哎你看你,我鴨腸都老了──”“奧克蘭的空氣是有毒還是怎麼的,你正經一點。”“好了好了囉嗦死了,我現在就隻想當個憑億近人驕奢淫逸的單身富婆,然後再重金求個子什麼的,包養一堆小狼狗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嘖嘖,想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夏蓁嘴角笑得都咧開了,然後又抱怨光和她講話,毛肚也忘了幾上幾下了。楚曉玥見她這邊實在沒有突破口,便也放棄了,招呼服務生又點了幾盤肥牛。“多吃點,看你現在瘦的。哎,當初你一個人是怎麼撐過來的?一想到這個我就……生氣……”夏蓁知道她是心疼了,也是在怪自己出事時為什麼沒有找她。夏蓁心裡也不是滋味,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大口喝酸梅湯。“咳──好辣,熱氣太強了辣眼睛──”當初她是怎麼撐下來的呢?她寫好字條,匆匆忙忙收拾了些東西就拖著箱子出了門。而就在她想過馬路等車時,正好被迎麵而來的車撞飛。骨頭斷裂的瞬間,其實是不痛的,哪怕是重重落到地上,鮮血從腳踝汩汩流出,她也並沒有感覺到痛。隻有落入寒潭般的冷,冷的牙齒打戰,冷的手機都握不穩。生命迅速流失的恐懼,讓她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給顧朗行發了個定位,以及一聲“救我”。很久很久之後,她也回憶過那個陽光燦爛的上午,明明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怎麼就成了她一生最滂沱的風雨。好在顧朗行救了她,還把她藏得嚴嚴實實,讓她在平靜中等著時間將一切治愈。可她悲哀的發現,逃避隻會讓思念更甚,也許她需要的是脫敏,是以毒攻毒。“無論如何,我最希望的就是你過得好。”楚曉玥見她神色低落,知道她是又想起從前了,便拍拍她的手,“需要什麼,說一聲就好,其實早原諒你了。”夏蓁馬上將她的手托起來貼在臉上,撒著嬌:“你說我何德何能啊能有你,要不咱倆湊合過算了,我不介意你外麵有狗──”她嫌棄的迅速把手收回來:“你個ipad身材,和許多有什麼區彆──哦不,他也比你凹凸有致──”若不是觸手可及的武器一旦使用鐵定要涉及《刑法》,夏蓁真想讓她知道什麼叫對A少女的暴擊。不過這樣互相diss的狀態也讓她放鬆下來,畢竟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朋友會讓她不那麼害怕。而最先到來的考驗自然是夏萬海的遺囑了。葬禮過後,律師便約定了時間,召集涉及的人員,來宣讀具體內容。顧朗行有些擔心,要陪她一起。“不用了,我能應付的來。”她作出輕鬆的樣子,儘管自己也知道,這勢必是場惡戰。他若有若無的歎了口氣:“怎麼,不想刺激顧湛言?”“才不,我隻是不想讓你被牽連進來。”“他一開始就知道,是我把你藏起來了。”“所以以後的事就讓我自己來吧,之前已經很──”“我說過,不想聽你講任何道歉或者感謝的話。”顧朗行打斷她,然後幫她拎起包,“走吧,我送你,結束後打給我。”她默默跟在他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從被他救的那天起,他就不許她說“謝謝”或者“對不起”。而她總是會忘記。到了地方,他在路邊停下車。“那,我過去了,拜。”她衝他揮揮手。他點點頭:“無論她們說什麼,你自己先穩住,對你不利就不要簽字。”她剛想說他囉嗦,一輛熟悉又陌生的車驟然急刹停在了前麵,尖銳的刹車聲嚇了她一跳。顧湛言一襲肅穆的黑衣,從車上下來,明明離她隻有幾步的距離,卻像隔了整個銀河。顧朗行靜靜看著她手足無措還要強作鎮定,知道她所有裝出的強悍,在那個人麵前,終究會摧枯拉朽,潰不成軍。果然,顧湛言緩緩走到她麵前,一開口便是嘲諷。“想不到,我的太太還有些腦子,再迫不及待也知道不能帶他進去。”說著,他還狀若無意,瞥了眼車裡的顧朗行。夏蓁不願和他在這裡爭執,轉身向大樓走去,卻因為細高跟剛好踩在花磚縫隙裡,一個重心不穩,腳扭了一下。顧湛言下意識去扶她,手搭在她腰間時,才驚覺她竟瘦了這麼多。夏蓁感受到他撲在頸間的鼻息,慌亂間將他推開,一瘸一拐的飛快離開。顧湛言看著她的身影,深呼吸按捺住起伏的情緒,也大步跟上前去。夏茉和尹若蘭早已到多時,看得出,兩人精心裝扮過。特彆是夏茉,口紅是從前絕對不會用的正紅色號,夏蓁毫不懷疑,如果給她個機會,她能母儀天下去。“哦呦姐姐,你終於來了。咦,夜裡是沒睡好麼,臉色有些差。”夏茉婊裡婊氣的過來打招呼。夏蓁看著她,笑得一臉真誠:“你媽媽是不是沒有教過你,世間萬物,先撩者賤,人人得而誅之。啊我忘了,你也沒什麼文化,翻譯成你能聽懂的話就是,嘴欠的命短。”夏茉剛想發作,尹若蘭拉拉她,“張律師來了。”她馬上就來了精神,一副誌在必得即將登上人生巔峰的嘚瑟勁。夏蓁懶得再睬她,仄仄的翻了個白眼,便等著律師開場。乏善可陳的背景介紹和參考法條讓人昏昏欲睡,可當聽到關鍵的財產分割部分後,夏蓁直接驚得忘記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