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是在窗外的雨聲中醒來的，她摸索到手機看看時間，還是淩晨五點，便又重新閉上眼睛。這時，卻突然來了條信息。“對不起，我明天還是要結婚了。”蘇念白的頭像她再熟悉不過，這短短一句話也並沒有什麼生僻字，她卻反複確認了很久。然後終於明白，她是被甩了。所謂肝腸寸斷，她一直以為描述的是一種心情，而今才知道，是連同肉體都痛得無以複加的傷。蘇念白。蘇念白。她喃喃重複著這個名字，從前她覺得這三個字怎麼可以那麼好聽，而現在，卻被反噬，成了一經提起便要流淚的存在。她蜷縮在被子裡，終於哭出了聲，才發現痛到極點時，哭泣的聲音有多難聽。而她，也在這聲音裡猛然驚醒。沒有雨。沒有信息。沒有蘇念白。有的是透過厚重窗簾微微閃進來的光，被眼淚濡濕的枕頭，還有眼前的顧湛言。他的喉結微微顫了顫，聲音裡帶著絲疲憊。“蘇念白是誰？”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上次她醉酒時，便一直重複著它，Andy查了許久，也沒查到有用的線索，而今，她又在夢中喚他。她轉過身，在被子上蹭掉眼淚，悶悶地說：“沒誰。”他深呼吸，儘可能克製：“你愛的人？”她想起昨晚的屈辱，不願搭理他。“說！”他的語氣狠戾起來，儘管看不到表情，她依然能想象出他臉上凜冽的寒意。她忍不住嗤笑道：“我愛的人是你啊，那又怎樣，你還不是不稀罕，又乾嘛來管我夢見誰。”她想說自己可真是失敗，穿越前被甩，還甩的毫無尊嚴，穿越後換了個人生依舊是沒得到愛，這何止一個慘字。他的唇動了動，神色緩和下來：“昨天──”“我知道，那酒裡有藥。真不好意思，壞了你的事，還騷擾你，是我自取其辱……”說著，眼淚又洶湧起來，她知道自己應該瀟灑的起身，瀟灑的撂下狠話，然後瀟灑的摔門而去，可又不願他看到自己淚流滿麵的樣子。顧湛言從身後抱過她，她像隻受傷的小獸，隻想縮在洞穴裡獨自舔舐傷口，感受到他的體溫後，卻是更加傷心。儘管並不明白，這傷心從何而來。他強行將她扳過來，讓她看著自己。“看著我，聽我說。”他的表情太過嚴肅，她一時間忘了哭。“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睡一個神誌不清的女人？”“哈？”“哈什麼？”見她沒聽懂，他氣結，不知道這種智商當初是怎麼騙婚的。她還在想他到底什麼意思，他便已反身壓住了她。“現在清醒沒？”他的呼吸若有若無的撲在耳邊，她可恥的緊張了。腦中自動飄過一條彈幕：性感美男，在線索命。“我警告你，現在還有三秒鐘的時間起開……”她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慫的扭過頭去。他不由分說將她臉轉回來，“你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說著，就在她一臉錯愕中，吻上了她。唇齒糾纏間，她覺得自己怕不是做了夢中夢，牙齒一用力，咬上他的唇。他吃痛，後背僵了一瞬，卻沒有鬆開她，而是吻得更加熾熱。她才確認，這失控的一切都是真的。然後意識開始渙散，仿佛天地間隻剩下自己和他。什麼股權，什麼資產，通通不複存在，隻有他柔軟的唇和溫熱的身體。等一切重歸平靜，她又沉沉睡了過去，耳邊是他均勻的呼吸聲，手也被他扣住，十指相握。而裸露在領口的鎖骨，那一抹曖昧的嫣紅，正是剛剛激情的痕跡。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又被手機震動吵醒。他不情願的起身，接完電話又重新躺回來。“醒了？”他歪頭看她。“嗯。”她悄咪咪用被子遮著臉。他伸手扯開：“怎麼了，臉還紅的像那什麼。”她窘的摸索著去找被子。“你，不會是害羞了吧？”他來了興致。她死撐著堅決否認：“你才害羞！我可沒有。”他更加不懷好意，衝她攤手。她莫名其妙：“乾嘛？”“給錢。上次我看你挺理直氣壯的。”夏蓁登時語塞，想起剛穿過來時，誤以為他是不良職業者朝他甩錢時的囂張勁。想到這，她不禁笑得邪惡：“那說點好聽的，姐姐下次還點你──”他一把捏住她挑釁的手指，玩味的輕輕撫著，“說說看，都想聽什麼？”“就實話實說那種唄，膚白貌美，性感迷人，欲罷不能什麼的──”他似乎是被這理直氣壯的不要臉給鎮住了，一時間竟然語塞。她更加得意，得寸進尺的去撩他的浴袍。他毫無防備，被她一扯，胸口閃出大半邊來。她肆無忌憚的笑得開心，然後笑容又漸漸凝滯。他才反應過來，背過她將衣服理好。“是……傷口麼？”她小心翼翼地問。“是。”他的語氣平靜如常，聽不出什麼情緒。顧湛言出過車禍，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可沒想到竟是如此嚴重。時間過去這麼久，胸口蜿蜒的傷疤依舊提示著，眼前的人當初離死亡有多近。她輕輕握住他的手，他條件反射的捏緊拳頭，然後才反應過來，放輕鬆任她握著。“一定很疼吧？”“嗯。很疼。”他垂下眼簾，想起躺在ICU的日子，恍如隔世。一張張病危通知書下來，能為他簽字的甚至隻有周阿姨。她歎口氣：“還好，你都撐過來了。”他揉揉她的頭發：“走吧，回家了。”沒說出口的卻是，也許沒撐下來的話，你會比現在快樂一些。一提回家，她倒是想起來了：“走走走，肚子餓死了。啊不對，你怎麼還不去上班？”他白了她一眼：“我就不能休息一天麼。”她馬上一副“了解”的表情，“休息，休息，必須休息，再讓周阿姨給你煲個湯補補，哈哈──”說著，她實在繃不住，毫無顧忌的大笑起來。他本已打開房門，見她這麼說，眉梢一挑，馬上用腳將門“砰”的一聲踢上。她心裡一哆嗦，警惕的問他“乾嘛”。他作勢脫掉外套，一邊伸手去拎她：“不要走了，滾床上去！”她馬上慫了：“我錯了錯了好嗎，開個玩笑嘛。好了好了我們回家吧，啊，回家吧。乖──”說著，便去拉他，他則傲嬌的甩開她，徑自走了。切──她在身後嘀嘀咕咕的念叨，腳下卻不敢停。以顧湛言這種異於常人的爛性格，若是不緊緊跟上，保不齊能被他扔下。就這樣彆扭的回到家，他還是沉著張臉，她心虛的跟在身後，進了家門。周阿姨見兩人一同回來，笑逐顏開，一副卑微粉頭磕到真糖的欣喜感。夏蓁還在玄關就隱約聞到了中藥味，等坐到餐桌一看，果然。“噗哈哈，我保證，真不是我和周阿姨說的。”她看著碗裡的熟地黃烏雞湯，實在是忍不住。顧湛言自顧自看著報紙，沒有抬眼看她。她也覺得無趣，便一邊等湯涼，一邊有一眼沒一眼的跟他看報紙。在他要翻頁時，她突然有了發現。“等下——等下，這不是你麼？”她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然後不由分說搶過報紙。“撇下正牌夫人與嫩模共舞，昔日千金當真夢斷豪門？”夏蓁一字字讀著大標題，手上不自覺用力，脆弱的紙張在手裡扭曲變形。他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湯，斜睨了她一眼：“大早晨的，無聊不無聊？”她將報紙拍在桌上，“我就不明白了，怎麼每次都能拍到你。不是給網紅拎裙子，就是和嫩模跳舞——”“她們的公司我都有投資，給她們增加曝光度會幫我賺錢。不過——”他話鋒一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看不出來，某些人還是挺關注我的。”“誰關注你了，是手機老推送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她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悶頭喝著湯。他輕笑：“哦，這樣啊，那真是夠可惡的。我來給你設置一下。”說著，沒等她反應過來就眼疾手快的把桌上的手機搶在手裡。“嘖嘖，你這手機真該換了，微博都會自動搜索了。顧湛言，顧湛言衣品，顧湛言——”他還在得意的念著，她悲憤交加迅速奪過手機掩麵上樓去了，就知道他一旦開啟懟人模式，十八核大腦是隨時在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