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醒來時,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又在他房間裡睡了?鑒於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她已經可以把震驚控製在剛好不叫出聲的程度了。而身體右側傳來的溫熱體感,則清楚告訴她,不光一起睡了,他還沒醒……她看看自己,正以一個看起來格外羞恥的姿勢躺在他的懷裡。準確的說,是自己不光抱著他的胳膊,嘴唇還近乎貼到了他的頸窩,微微吸氣,鼻腔裡就是他身上熟悉的柑橘味道。說真的,她從沒這麼近距離的認真觀察過顧湛言。他的睫毛隨著呼吸偶爾會輕輕顫動,他的左邊鼻翼有一顆褐色的小痣,他的下巴一絲贅肉也沒有……她正看的入神,他的手微微動了下,讓她不由一哆嗦,才想起自己的處境,於是便想著在他發現之前,趕緊把自己蹭出來。而一等恢複自由,她來不及活動僵硬的四肢,便麻溜下地,躡手躡腳的離開了這張罪惡的溫床。聽到關門的聲響,顧湛言才緩緩睜開眼睛,然後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她,真就這樣走了?夏蓁悄咪咪回到房間,心還是怦怦跳的。凝神靜氣,確定恢複正常了,她才起身換衣服洗漱。而等她下樓來,才發現顧湛言竟已經坐在了餐桌前。“嗨,早上好。”她訕笑著打了個招呼。他專心看著報紙,眼睛微微一抬便算是回應了。她愉快的去廚房給周阿姨幫忙,發現連著幾天的大補湯終於換成了酸筍鴨皮粥,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她還沒高興一下下,顧湛言的話又給她兜頭澆了盆涼水。“你爸打電話說,中午回去吃飯。”她頓時眼壓升高,怎麼又要回去吃飯……終於她還是按捺不住,問了出來:“那個,我發現怎麼每次回我家吃飯,都是先和你說?”“因為要看我有沒有時間,畢竟我沒時間的話,你回去也沒什麼意義。”她氣餒:“我就這麼不受待見?”他收起報紙,喝了口牛奶,眼底閃著幾分得意,一針見血的點明她的處境:“你現在對夏家所有的意義,就是把我大腿抱緊了。”雖說她一早就感覺到,自己所謂的爸爸,夏萬海,對自己的親情寡淡的很。可真聽顧湛言說出來,還是鬱悶的。大清早亡了,怎麼還有這樣的父親?女兒的死活不打緊,隻要自家興旺發達就好。至於是哪個女兒能維係母家繁華,那是無關緊要的,各憑本事罷。夏蓁不自覺的用叉子戳著麵包,眼前浮現的都是夏萬海偽善的臉。想她作為莫小米,雖然也沒享受多少父愛,可起碼也沒受過親人的傷害,而這富家千金看似錦衣玉食,也是各自有各自的苦楚。顧湛言看她情緒不對,以為她是不願見夏茉,便來了勁,狀似無意的說:“夏茉生病了,你準備下。”夏茉生病?她馬上從感傷身世的狀態中精神起來,心說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麼?想不到朗朗乾坤還真有這種人倫慘劇的上演。“什麼病?嚴重嗎?你可能不知道,我倆血型不一樣她O型我A型,骨髓肯定是匹配不上的抽血也不行,還有我心肝脾肺腎都不好的,換給她怕也沒什麼用——至於子宮卵巢什麼的,這個應該沒法移植吧你可千萬彆聽彆人亂說要聽醫生的知道嗎?”她一口氣說完,感覺還沒給夏茉折騰,就去了半條命了。他一臉宛如看見智障的表情:“亂七八糟說的是什麼?”“不是說夏茉病了麼?”她有些懵。按虐文的正常套路,小賤人自稱得了絕症,不是要男主離婚娶她就是要挖女主的器官,總之是怎麼變態血腥怎麼來。作為一受過高等教育的新時代女性,她一向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特彆是這種悲慘的事還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顧湛言嫌棄的掃了她一眼:“發燒了。”“發燒可是白血病前兆,萬一她真確診了讓你離婚你離不離——哎你彆走啊你——”他沒等她說完,便起身上樓了,隻留給她一個“你神經病吧”的背影。她坐在餐桌前若有所思,這次回去吃飯,如果不是夏茉作妖,那會不會和她昨晚不小心看到的文件有關?按顧朗行的意思,顧湛言是在進行一個計劃,而她自己也是其中一環,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可是細思極恐。她能想到的自己最大的利用價值,除了給狐狸精當器官庫,便是夏氏集團了。不過如果真是和夏氏有關,作為一個並不怎麼得寵的女兒,顧湛言又能利用她做什麼呢?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假如某天顧湛言用她來威脅夏萬海,那她親愛的爸爸絕對是會毫無懸念的選擇放棄她。在這種惆悵的情緒中,她和顧湛言回到了夏家。後媽尹若蘭還是一如既往的殷勤。她親熱的來拉夏蓁的手,各種噓寒問暖,對顧湛言更是百般關心,又是說他瘦了又是覺著他憔悴,讓人端百合蓮子羹給他。當然,不忘順口提及是夏茉帶病煲的。正說著,夏茉麵色蒼白的下樓了,自然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仿佛隨時能倒下。夏蓁心裡有事,仔細觀察著她,看這心機女是真病還是假病。“姐姐,你們來了,咳咳——”她話還沒說完,便咳嗽起來。尹若蘭趕緊攙過她:“都跟你說了,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不要下來,這孩子真是太倔了……”接著,她話鋒又一轉,說:“說起來,也是我不好,非逼她去相親,茉茉就賭氣跑出來了,聽說還給你們添麻煩了……蓁蓁,你可彆多想,不要誤會湛言,茉茉就是把湛言當親哥哥了……”夏蓁正聽得仔細,見話頭冷不丁轉她這了,馬上搖頭:“不多想不多想,自己家妹妹有什麼多想的。不過要說起相親,老公,你要是有好的資源,可千萬要給我們家妹妹留心一下哦。還有我可就這一個妹妹,一定要找個像你一樣完美的才行。是不是啊,阿姨?”她給了顧湛言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還順勢在他手上摸了一把。夏茉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愈發蒼白,哀怨的看向顧湛言,尹若蘭一直攥著她的手,估計是怕她繃不住。“茉茉的狀態不太好,還是上樓休息去吧。”他沒有接夏蓁的話茬,而是關心的對夏茉說。夏茉虛弱的應了聲,作勢起來,可剛一起身,又軟軟的倒了回去。尹若蘭為難的對顧湛言說:“這……”“我送茉茉上去。”他果然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夏蓁看著夏茉伏在他背上,露出的勝利微笑,心說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還真是所向披靡。她還在糾結這偌大的客廳就剩下她和尹若蘭倆人,該說些什麼,夏萬海適時回來了。“爸爸。”她不情願卻不得不起身。他象征性的應了聲,便轉而問她顧湛言有沒有來。她心裡冷哼,果然啊果然,說到底還真的是有事要談,那麼下次拜托可不可以不要捎上我?“湛言在樓上,茉茉不舒服……”尹若蘭小聲對他說,生怕夏蓁不膈應。“那我先上去了。”說著,他便徑自上樓,感覺是有什麼急事半點也耽擱不起。夏蓁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雖然還猜不到是什麼事情,但看他強作鎮定的樣子,估摸著絕不是什麼好事。“蓁蓁,來,你來嘗嘗這個美人姬草莓,日本空運來的,特彆甜……”尹若蘭熱情的招呼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這位資深綠茶。“阿姨,現在就我們倆,您可以放鬆點。”“什麼意思?”“意思是,我拿水果給爸爸他們吃,您也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畢竟這也是我家。”夏蓁笑得乖巧,語氣卻不怎麼友好。尹若蘭見四下無人,便也懶得再裝,扭著腰肢去廚房看飯菜準備得怎麼樣了。夏蓁這才端起果盤,上樓去了。她特意放輕腳步,做賊般的貼在書房門口,使勁聽著。“你鬼鬼祟祟做什麼呢?”她正聽得入神,夏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嚇得她一哆嗦。“我給爸爸送水果,怎麼了?哎你剛剛不是連站都站不起來麼,怎麼現在步伐矯健都能從房間走過來了?”她雖然心虛,氣勢上卻不敢輸了。“你撒謊!你就是在偷聽!”夏茉咄咄逼人,音調也不由得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