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梅香到底下的宮婢,一共八人,她們鮮活的生命,全部斷送在這冷冰冰的後宮之中。“你總是這麼莽撞,姐姐和你說了多少次,你這樣的性子,日後必定是要吃大虧的,可你總是仗著自己是太後身邊的貼身宮女就為所欲為,從來不聽我的話,現在這樣的後果,我不是沒有想過,卻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會來的這麼快,這麼決絕……”紫蘭仔細擦拭著梅香臉上的血汙,少女的麵目稚嫩清秀,如同禦花園中含苞待放的花朵,可惜梅香再也無法看到這世間的一切美景了。她們兩姐妹,無父無母,相依為命,死了也沒有什麼好地方可以埋葬,這麼多年,她手中早已有了不少的積蓄,如今梅香慘死,她特意買通了運送梅香屍體的兩人,在外麵尋一處風水寶地,讓梅香可以安穩地下葬。“我不會給你報仇的。”紫蘭嘴角帶笑,眼裡卻落下淚來,“我不是傻子,不會選擇以卵擊石,你命該如此,我不怨任何人,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將你的那一份也活下去。”袖子飛快地拭去滑落的眼淚,紫蘭深深地看了一眼梅香的容貌,似乎是想要將她的樣子刻在腦海裡,然後對著守候在一旁的兩人道:“將她的屍體送出去吧,埋在你們選好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在她的墳前種上一株梅花,她生前總是說,自己名字裡帶了梅,注定是要一輩子愛梅的,還說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在庭院裡種滿梅花,踏雪尋梅,相夫教子,活著的時候,沒有人給她種梅花,現在她沒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總要給她完成一個心願。”紫蘭渾渾噩噩地走進納蘭敏的寢宮,寢宮裡安靜的嚇人,以往梅香在的時候,總是咋咋呼呼的,似乎永遠都停不住嘴,那時候,她總是覺得梅香很煩,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般讓她操碎了心,可現在梅香不在了,她再也聽不到梅香的呼喚了,明明是夏天,可紫蘭卻覺得渾身冷的厲害。納蘭敏背對著她臥在塌上,聽到她的動靜沒有回頭,隻是歎了口氣,“哀家知道你傷心,可梅香做了錯事,終究是要受到懲罰……”紫蘭眼睛腫的厲害,聞言木然地點點頭。“你是個聰明人,梅香的事情,縱然是樓相下旨,可梅香招惹他在先,哀家不希望你因為此事,在對樓相有所間隙,如果你能做到,哀家尚且還能留你在身邊,可若是你對樓相已生了恨,那麼哀家也決計不能讓你再留在身邊了。”紫蘭右手握緊手中的東西,那是她在梅香身上拿下來的,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當初她們姐妹一同入宮,她年紀大懂事,所以俸祿自然比妹妹梅香高的多,這是她進宮一年後,托人給梅香用積攢了很久的俸祿買的玉佩,玉佩其實並不是什麼名貴東西,不過對於當時的紫蘭和梅香而言,一塊玉佩的價錢,已經是很大的數目了。“太後放心,紫蘭明白的。”將玉佩放入袖中,紫蘭磕頭,恭敬地回道。相府,自從在宮中回來之後,花念奴便將自己關進房中,從天明到天黑,也沒有出來一次。晚飯的時候,樓澈之坐在桌邊,看著滿桌子的珍饈美味,皺著眉頭下不了筷子。“念奴姑娘,可是飯菜不和胃口?”左木瞧著樓澈之的表現,不解地問道,這個姑娘,和他家相爺簡直能有一比,不但話少的可憐,就連冷冰冰的態度都一樣。“相爺呢?他不吃了?”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花念奴,樓澈之難得有些煩躁,他是見識過花念奴胃口的,青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仿若上輩子是餓死的,這輩子餓死鬼投的胎。“剛才屬下去問了,相爺說他不餓,不吃了,讓念奴姑娘不用等他。”樓澈之眼睛斜看了門口一眼,心裡知道花念奴定然是因為親口下旨處死了那群人而自責難受,樓澈之覺得有些可笑,那些人與她非親非故,她有什麼好傷心的,不過她那般能吃,和豬一樣,這次餓一餓也好,長長記性。“不餓是好事,省的吃了浪費糧食。”樓澈之拿起筷子,吃的風輕雲淡。左木在背後瞪了一眼樓澈之,心想這姑娘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相爺帶回來的,對相爺卻是絲毫不恭敬,也不知相爺到底看中她哪裡了,左木躊躇著,想著要不要勸勸相爺,離這姑娘遠些。左木就這麼一直看著樓澈之,越看越覺得奇怪,這兩天他總是覺得,自己家相爺和念奴姑娘好似互換了一般,比如現在吃飯,他家相爺口味清淡,向來不吃辣菜,可自從相爺蘇醒之後,就口味大變,不隻無辣不歡,更是極愛甜食,反而是這位念奴姑娘,吃飯口味挑剔,香菜不吃,蔥薑蒜還要提前挑出來,一舉一動像極了相爺之前的樣子,如果不是性彆不同相貌不同身高不同,左木真的會認為,自家相爺和念奴姑娘調換了。搖了搖頭,左木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些可笑,這怎麼可能呢……花念奴坐在床上,雙手抱膝,目光發直地看著前方,她殺人了,八個人,僅僅是因為她的話,就失去了性命,喉嚨乾的難受,心裡也火辣辣的疼,可是花念奴已經顧不上了,她知道當時自己彆無選擇,可是她還是難受,就好像有手攥住了心臟一般。“你這個惡魔,你明明可以救她們的。”“不,我不可以,樓澈之要她們死,我能有什麼辦法?”“你還在裝,難道你心裡,就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她們受到懲罰的想法嗎?”花念奴猛地抓起自己的頭發,表情扭曲的厲害,“是,我是想要她們受到懲罰,可我不想讓她們死……”“花念奴,不要再偽裝了,你就是一個惡魔,所有欺負你的,你都想讓她們死不是嗎?”腦海裡的聲音尖銳,花念奴捶著自己的頭,表情痛苦而絕望,“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是樓澈之逼我,我如果不殺了她們,他就會殺了我。”花念奴嘶吼著,眼睛瞪大,仿若麵前有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砰砰砰”敲門聲在此刻響起,像是天籟一般,花念奴從床上跳起來,踉踉蹌蹌地打開門。門外站的是樓澈之,他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花念奴開門的動作太快,讓他有些訝異,以他的想法,他還以為花念奴此刻不想見他呢。“有事嗎?”沙啞的聲音自口中發出,花念奴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態有多狼狽,頭發散亂,眼睛發紅,嘴唇乾裂。“你……”樓澈之眉頭皺的死緊,“你想死也要換回身體再死,彆折騰我的身體。”花念奴愣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相爺,奴婢覺得,活著挺好的,所以暫時還不想死。”可能也覺得自己目前的狀態不好,花念奴捋了一把頭發,將散亂在麵前的頭發撥到一邊,對著樓澈之道:“相爺若是有事,可否先等奴婢片刻,容奴婢換身衣服洗把臉。”“本相沒事,就是廚房今日做的飯太多了,倒掉了可惜……”樓澈之看著一邊,冷冷的語氣令花念奴又笑了笑,這個樣子的樓澈之,和那個要人性命的樓澈之,就好像不是一個人一般,可花念奴心裡清楚的很,不管樓澈之平日裡表現如何,他殺伐果斷的性子不會有任何改變,如果說這一次殺人之事給了她什麼教訓,那就是認清自己的身份,想法不過是轉念間,花念奴好脾氣地道:“那奴婢就多謝相爺特意過來喚奴婢了。”樓澈之冷哼一聲,“本相可不是特意叫你,隻不過怕你餓死了,本相的身體該如何處理。”洗漱之後,花念奴隨著樓澈之一起吃晚飯,飯菜很豐盛,隻不過花念奴有心事,胃口不好,隻是吃著自己麵前的米飯,一口一口頭都不抬。“相爺來了,現在可以說你調查的結果了吧。”樓澈之麵前碗筷放的整齊,飯菜基本沒有動,他與花念奴換身之後,最大的弊端就是,他使喚起以前得力的手下不管用了,頭一次樓澈之覺得,左木對他的確無比的忠心,他關心案件進展,可是他不過問了一句,左木便直接頂了回來,說此案隱秘,隻得對相爺回稟。花念奴從碗裡抬起頭,眼睛直直地看著樓澈之,心裡卻是冷笑,虧她還以為樓澈之是良心發現,原來還是為了案子,這樣想完她又覺得自己很傻很可笑,她不是早就知道樓澈之的為人了,居然還會相信他的話。左木卻是直接冷哼了一聲,聲音大到樓澈之聽的一清二楚,然後對著花念奴恭敬地抱了抱拳行禮,“相爺……”眼睛看了眼樓澈之,意思不言而喻,他不想當著樓澈之的麵談案子,樓澈之皺眉,一副有話不能說出的模樣。大概是他們二人的神情太好笑,花念奴一時憋不住,嗤笑一聲,本來抑鬱的心情竟莫名其妙的變得好了一些,真是難得見樓澈之吃癟,樓澈之神色冰涼地看著她,花念奴抹了抹嘴角,又恢複一臉嚴肅狀,“無事,你說吧,念奴不是外人。”“可是相爺……”左木對樓澈之的印象不喜到了極點,他覺得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豈能和這樣的女人整日廝混在一起,更何況,左木心裡也有彆樣的情緒混雜,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一看到念奴姑娘,他就覺得那是自家相爺,這樣的感覺次數多了,他心裡糾結的越發厲害,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看到念奴姑娘……“無事,你說吧。”瞧著樓澈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花念奴慌忙催促著,她可不想再得罪這活閻王了,被他記恨上,還不知要得到什麼樣子的教訓。“是。”左木不情不願地點頭,“相爺要屬下去查傅大人和常大人平日裡和誰走的近,最近可有不同的地方,屬下通過走訪,的確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樓澈之眼睛一亮,花念奴同樣也是一副感興趣的模樣,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講下去。“隻不過,屬下發現的,並不是傅大人和常大人有何不同,而是他們的夫人……”想到白日查到的一切,左木的臉色有些凝重。花念奴先是一臉懵懂,隨後恍然大悟,看了一眼周圍,除了他們三人,並沒有其他人,花念奴將聲音放低,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是他們的夫人,在外麵有人了?”樓澈之本來剛往嘴裡放了米飯,聽到這話,他喉嚨乾了一下,米飯連嚼都沒有嚼就咽了下去,咳意自嗓子裡傳來,他慌忙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