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住進知府大人安排的彆院的那晚,阿映他們遇到了在路上沒遇到的但是又一直期待的事:他們被刺殺了。對於知府大人能拿出個彆院來給他們住這事阿映一直覺得很難以置信,畢竟這個知府可是個節省到連個馬車都不願意換的人,乘的那輛馬車都快要變成敞篷跑車了,但是得知這是前前前知府建的並且是經過後任知府不斷完善的之後,阿映也就釋然了。彆院是個兩進院落,院子雖小,但是做工極其精細,說是知府建的但用的也是官家銀子,曆代官府部門專門用來接待權臣貴胄、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的小彆院,乃是官家的房產。用計大人的話來說就是“兩進院落用來接待太子殿下雖然是有些寒磣,但也沒彆的辦法了不是,況且房子主要勝在精致溫馨,一般情況下太子殿下還沒機會體驗呢。”阿映和小藍子深以為然。阿映和小藍子雖然是以太子殿下的侍女侍衛出現於人前,但是鑒於太子殿下身份尊貴,連帶著他老人家的侍女侍衛也身價上漲了不少,是以阿映和小藍子各自得以分到院落的一間屋子。十多天的舟車勞頓,乍一見到床便如同進了天堂,阿映這晚睡得很早,也睡得很好。和容淮在路上的這些日子她都沒有夢到屏兒。但是這晚上阿映還是被吵醒了,外麵的刀劍聲實在是熱鬨得很。這也是注定了阿映她必定得曆這個血光之災,事實上隻要她好好在屋裡呆著蒙著被子睡她的覺就啥事都沒有,畢竟刺客要刺殺的主角都在院子裡。但是聽到刀劍聲的那一瞬間,她首先想到了容淮。於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阿映在屋裡搜尋一番,搜到一根拳頭粗的木棍,提著木棍就把門打開了。四周都是刀劍相擦發出的冷兵器獨有的聲音,這“吱嘎”一聲顯得檔次很低並且很影響打架的心情,兩個在纏著小藍子的刺客當即就掉轉頭直奔阿映而來。阿映向容淮的方向瞟了一眼,隻能大致瞟到容淮打架的姿勢很帥,就在她那匆匆一瞥間他還很淡定的割斷一個刺客脖子上的頸動脈。於是阿映放心的擰著棍子抱著頭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嚎,試圖用自己的嚎叫聲把知府大人嚎醒,要是運氣好點還能嚎得刺客知難而退。奈何彆院的優點除了精致溫馨,另一個就是隔音效果倍兒棒,要想嚎醒知府的難度僅次於嚎醒隔壁常年醉酒的王二麻子。至於要想憑運氣嚇退刺客麼,那更是不要想了,人家既然連刺客都做成了,什麼樣的大場麵沒見過,是以兩個刺客提著刀仍舊鍥而不舍的追著阿映砍。刀刃砍在空氣裡的聲音在耳邊呼嘯,一道一道的勁風刮得阿映耳根子生疼。她毫無規章的四處亂竄,倒是叫那兩個刺客砍得有點費力。費力是費力,終歸也還是把她逮到了。眼看那寒光凜凜的刀刃就這麼飛過來,絲毫不知自己有主角光環的阿映絕望的閉上眼睛,人家說人在臨死前腦子裡會像放電影似的回放自己的人生,但是阿映隻曉得把眼睛睜得老大,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就沒電放電影。突然的刀尖在距離阿映兩指寬的地方停住了,阿映看到那兩個刺客就在她的正前方,睜圓了雙眼,眼球突出眼眶,嘴裡冒出大股大股的鮮血。他們的太陽穴上是兩個大窟窿,腦漿和著鮮血在慢慢的往外淌,置他們於死地的貌似是個叫一箭雙雕的獨門絕技,不過那不是箭是一柄小刀。阿映還沒來得及再看清一點,被人捂住眼睛環著腰身轉了一圈,轉的同時環著她的這個人還順便對著身後的刺客攔腰砍了一刀。容淮的聲音響在耳畔。“姑娘家家的,少看點這麼血腥的東西。”聲音吐在耳畔,震動了耳膜,餘音一路繞進了心弦。阿映差點沒忍住自己的眼淚。容伭親自導演著殘忍血腥,拽著她的頭發逼著她看。容淮一次次將她從絕境裡拽回來,說,姑娘家家的,少看點這麼血腥的東西。阿映覺得鼻子有點酸,但是嘴硬得很。“誰讓你這麼晚才捂我眼睛的,我都看完了。”容淮:“???”容淮一手把她圈在懷裡,一手鉗住一個刺客的手帶著那刺客轉了一圈,剛好擋住後麵另一個刺客的刀,之後他再將自己手裡握著的劍在空中劃了條優美的弧線,脆生生的就把劍插到那不可置信自己殺了自己兄弟的哥們胸口裡。於是,深感人生短暫的容淮就這麼決定了不生氣,不跟這個強詞奪理的姑娘講道理。強詞奪理的姑娘繼續說:“我剛剛看到你用暗器了,你這是犯規的吧?”“我這叫不走尋常路。”阿映:“……”行,您武功高,您說什麼都是正確的。但是俗話說不作死就不會死,眼看這院子裡的刺客密密麻麻,縱是容淮和小藍子功夫再怎麼高,那也是一堆人,而不是一堆螞蟻,倒一盆燙水就可以叫它們早死早超生,所以對這樣一些人至少該有點對殺人的尊重,容淮一邊殺人一邊和阿映嗑叨,到底是對殺人的不尊重,連老天都覺得該挫一挫他的銳氣,於是便有那腦子稍微好使點的刺客,瞅準了容淮懷裡的阿映,一劍快準狠的刺過來。容淮長劍隔空擋住那劍尖,但是刺客的目的本不是阿映而是聲東擊西,趁著容淮無暇顧及到後麵,凜凜刀鋒破空而來直直指向容淮的後背。。到底是懷中抱了個幾十斤重的活人,容淮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是來不及躲開了。阿映看著漸漸逼近的劍尖,瞳孔驟然猛縮,想都沒想,身子一側,用血肉之軀生生接下了那冷的鋒刃。劇痛傳遍四肢百骸的那一瞬間,阿映清晰的看到容淮驟然猛縮的瞳孔,如同臘月寒冬雪,卷了千百樹風花凜凜開。遙遠的意識裡,她聽到他喚著司空姑娘,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驚惶。那一瞬,似有嶺上寒梅盈盈綻放,梅香鋪滿了鼻端。阿映向他笑了笑,容淮說了句什麼,她沒有聽清。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人的喜怒哀樂都是由欲望而起,若舍掉欲望,四大皆空,就身心皆明。誠然欲望乃萬惡之源,眾生六象,世間百態,皆難逃這欲望二字。欲望是最原始,最基本的一種本能,是生存與存在,是愛與不滿足。容淮身處高位之上,他有他的欲望。阿映一個平凡無奇的姑娘,她最大的欲望就是容淮。擋住那迎麵而來的劍鋒的一瞬,那是她的愛,也是她的本能。………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陽光從窗柩裡照進來,一束一束金色的光,就像織機上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的金絲線。窗邊的梳妝鏡裡,沒有佳人在梳妝的倩影,隻有兩支桃花在晨光中獨自暗香。原本該臨窗望花,對鏡貼花黃的佳人,現在正躺在床上,一醒過來就齜牙咧嘴。是的,根據劇情發展,阿映她沒有死,並且按照常規套路,自此她該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展宏圖一躍成為白富美從此走上人生的巔峰。走沒走上人生巔峰這個我們暫且不知道,但是現在阿映這個傷有點重倒是真的。守在阿映床邊的是小藍子,看到阿映醒了,小藍子身子一晃,差點沒摔下來砸著阿映。小藍子揉揉眼睛,“司空姑娘,你醒了?”阿映本想點點頭的,但是這個動作對於如今的她來說有點難度,於是就眨眨眼。小藍子歎了口氣,聲音似乎頗為遺憾,“是真的醒了啊?”阿映莫名覺得身上有些涼。小藍子又歎了口氣,聲音無悲無喜,“我既盼著你醒來,又盼著你不要醒來。”阿映覺得身上更涼了一些。小藍子繼續歎氣,聲音毫無波瀾,“既然醒了,那就喝點藥吧,剛熬好的,還新鮮著呢。”阿映覺得身上涼得更加厲害。於是小藍子把藥碗端到阿映麵前,湯匙都湊到她嘴巴邊了,阿映死活就是不張口。小藍子懵逼了,“司空姑娘,這是為何呀?”阿映緊緊抿著唇,誓死捍衛自己的領土。“司空姑娘,再怎麼著,藥還是要喝的。”阿映兩隻大眼睛瞪得比平時大,惡狠狠的盯著小藍子。小藍子泄氣了,“好吧,我知道你想找太子殿下,我這就去看看殿下回來沒有,要是叫他知道你不喝藥看他不罵死你!”於是小藍子出去了,於是阿映用力的吸了兩口氣。這個小藍子想謀害她,哼,做夢!“為什麼不吃藥?”阿映那口氣還沒吸進去,門口就傳來容淮的聲音。阿映眨眨眼,還沒來得及回答,一轉眼容淮就已經來到麵前。容淮的臉色有點陰沉。阿映那口氣咽在喉嚨裡,嗆得她忍不住咳了兩聲,這一咳嗽就牽到了胸口上的刀傷,頓時疼得她嘶嘶抽氣,這一抽氣,傷口就又疼了些,阿映無可奈何,心中惱怒自己,眼淚就這麼吧嗒吧嗒的往外冒。曾經鄉下有個養娃養得很有經驗的婦人總結過,一般情況下小孩子摔著其實並不是很疼,這時候如果你不去管他,他自己揉一揉也就好了,但是如果你問他疼不疼,他明明不疼的,但是心裡一委屈,於是就疼了,於是明明小聲的啜泣就會變成嚎啕大哭。綜上所述,其實阿映她本來是不想哭的,就算是再怎麼疼,她也不是那種愛哭鼻子的姑娘,頂多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要不然在殷王府那段日子她怕是早就哭斷氣了。她其實是看到容淮陰沉的臉色,心裡覺得莫名委屈,這才哭的。容淮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手,一時間措手不及,眼神閃過刹那的慌亂,臉上倒是柔和了許多。“可是傷口疼得厲害?”阿映這一傷,倒是把她的腦仁傷糊塗了不少,當下就扁扁嘴,委屈巴巴,“你凶我。”容淮端藥碗的手一頓。“腳才剛剛一踏進門小藍子就跑來告狀,說你死活不吃藥,我能不凶你?”“小藍子要謀害我。”容淮手中的湯匙又是一頓。“小藍子他是圖你的錢財啊還是圖你的美貌,好好的他為何要謀害你?”“他貪圖你的美貌,想謀殺了我將你占為己有。”容淮的眼皮子跳了兩跳。他不動聲色的嘗了一口藥,滿意的點點頭:“味澀而清,清香怡人,溫度剛好,甚是合宜。”然後給阿映嘴巴裡喂了一口。苦得阿映舌頭發麻,眉頭瞬間就擰成了麻花。但是在容淮炯炯的目光下,她也不敢做什麼幺蛾子,含著滿眼的淚滿腔的憤懣,阿映萬分悲傷的接下了容淮一勺一勺喂過來的藥。“早這樣多好。”容淮滿意的為她擦了擦嘴角。“你自己先歇著,我今日還要去晏韋的府上看看。”“可有線索了?”容淮點點頭。“晏韋被上奏彈劾以後,父皇就下令將他的府邸封了,雖然證據已被人毀了一些,但還是叫我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證據被毀了?是誰,是姬雨瑤做的嗎?還是他們中間一直沒有露麵的那個人?”“自然是藏在後麵的那個,這不做賊心虛,當真怕我查出點什麼來,才這樣迫不及待的派人來刺殺。”“膽大包天,連太子都敢殺。隻是沒想到這麼多人還是沒能把你殺了。”“他是沒想到我身邊還有這麼比我還不要命的人。”容淮輕飄飄瞟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還未及阿映深思,他便起身給她蓋好被子。阿映這樣躺平了,看著自己頭頂上方的臉,嘖嘖稱奇,這明明是個死亡角度,這個男人還是這麼好看。如此貌美的公子,還好沒被刺客殺死,還好她醒來還能看到他毫發無傷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罵自己不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