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家宴(1 / 1)

冬行歌 巫山不是雲 1769 字 3天前

在客棧哭訴一場後,嚴顏將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擺脫錢小滿的賜婚,並幫助嚴家從與錢家綁定的困境中抽身。想通了這一點的她隻在應天待了三天便回了昌德,連江清月都訝異事件的發展的有些迅雷不及掩耳。她冷著張臉盤問孟忍冬與嚴顏說了什麼。孟忍冬自然笑笑,道一句沒說什麼啊。就像江清月讓孟忍冬幫滿瞞住江思邈不帶絲毫感情的幫忙,嚴顏也要孟忍冬幫忙瞞住江思邈不想讓江清月知道的那份心意。眼見這事在那日迎來爆發又被自己平息後的孟忍冬徹底的鬆了口氣,隻是沒想到這剛鬆下的一口氣又因沈歙在外遊學回來重新提了起來。原是她與趙嘉栩不打招呼就來了,沈歙正好在隔壁縣參加一個書畫遊學會,說白了就是一群文人相約某地談書說畫。如今沈歙遊學回來,為了迎接他回來,也是為了歡迎孟忍冬第一次回門,沈家掌事也就是趙嘉栩舅母決定在沈歙歸來的隔日,舉辦一場晚宴。沈家即作為書香世家,家宴最少不了的就是吟詩作畫詩詞歌賦。這對孟忍冬來說就是一場噩夢。當孟忍冬在趙嘉栩的帶領下生無可戀的坐在桌子跟前時,趙嘉栩表妹玉瓊家的一對年僅4歲的雙胞胎兄弟立刻就跑過來,將孟忍冬團團圍住。孟忍冬心領神會從懷裡掏出兩顆糖果,給了他們一人一顆。此時晚宴還沒開始,玉瓊趁著這檔口從位子上移步過來找孟忍冬談心。因玉瓊隻比趙嘉栩晚出生十八天,所以倆人打小就在一塊玩,比旁的姐妹要親一點。玉瓊見孟忍冬有些緊張,便握住她的手道,“嫂嫂就當這是一場普通的家宴,隨性發揮即可。”這一個人的談吐固然與家教有關。玉瓊的相貌雖不夠驚豔,可勝在儀態落落大方,說起“通語”(相當於現在的普通話)來字正腔圓口齒清晰。孟忍冬苦於聽不懂應天方言,好不容易有個會說‘通語’的表妹,親切感倍增,隻道,“你通語學的還真不錯。”玉瓊笑道,“自然,行業需求。”孟忍冬猛一抬頭,“什麼行業?”玉瓊道,“外交。”孟忍冬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好厲害。”玉瓊期待的看著孟忍冬,“不知嫂嫂是做什麼的?”“額……”孟忍冬心想自己一個無業遊民又怎麼能跟他們相比,於是“額”了半天也沒有想到合適的答案。趙嘉栩從彆處抽身回來正好看見這一幕,端著酒杯走過來,“你當彆人都跟你一樣,事業心這麼重。”玉瓊見是趙嘉栩,遂道,“好久不見,怎不知你何時學會護短了。”想當年玉瓊被老師罰抄,趙嘉栩總恨不得再添一把火頭。直到後來趙家沒落去了建州,自己又嫁作人婦,兩人幾乎沒什麼見麵的機會了。趙嘉栩笑道,“那得看護誰了。”玉瓊莞爾一笑,也不生氣,隻道,“還是那個樣子。”趙嘉栩低頭從一側的桌子上拿起個空酒杯,斟滿,遞給玉瓊,“好久不見,外交官,敬你。”玉瓊接過酒杯。“敬你。”沈氏家族子弟百餘人,嫡係親屬隻有三十餘人,都在今晚家宴的受邀範圍之內。在孟忍冬的想法裡,以為像這樣的書香門第,家宴應當是莊重且肅穆的,卻不曾想宴會的氛圍輕鬆且愉快,喜歡畫畫的就在一起討論畫畫,喜歡寫詩的就在一塊欣賞詩篇……隻有孟忍冬比較特殊,在場所有大孩子,小孩子都圍在她那一塊。起初她還很尷尬,可看沒人注意她漸漸就放鬆下來,給那群小朋友講精怪故事,聽的那群小朋友目瞪口呆。如果一切就這樣平穩的進行下去倒也還好,卻不曾想沈歙這位老人家還是沒能忘掉自己,甚至點名道姓的問趙嘉栩,“我的外孫媳婦兒呢?”沈歙今年七十五,身長八尺,頭發胡須花白,著白衣白袍,頭戴一頂烏紗唐巾。雖是書法大家,可操著那一口帶著應天方言的“通語”詢問孟忍冬的時候,竟然意外的有點……接地氣。趙嘉栩將孟忍冬從小孩堆裡拉出來,帶到沈歙跟前,那些交流接耳的親戚都自發安靜下來,麵帶微笑禮貌的注視著孟忍冬。孟忍冬緊張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跟著沈歙走到一架古琴跟前,原本在古琴前彈奏的女子立刻起身,站到了一旁。孟忍冬聽見沈歙問自己,“方才談的曲子你可聽清了。”孟忍冬道,“聽是聽了……”沈歙滿意的點頭,“那不如你給我們彈奏一首。”“額……”孟忍冬有點頭疼,若無其事的轉頭看向一旁的趙嘉栩。趙嘉栩極其淡定的衝她搖了搖頭。孟忍冬思索片刻,也不確定是不是這個意思,隻心下一狠,道,“不會。”眾人麵露詫異。不過這才是第一項技能,出乎意料的沈歙還尚能恢複過來,又領著孟忍冬走到一盤棋跟前,此時棋局過半。孟忍冬心想這難不倒我,安了安心,就聽沈歙指著那棋道,“如何在三步內將黑子逼入絕境?”孟忍冬胸有成竹似的淡掃一眼棋盤,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坐在桌子跟前仿佛定格成一尊石像的孟忍冬深吸一口氣,認命的垂下腦袋,“我不會。”沈歙胡子抖了抖,又領他來到書畫桌子跟前,試探道,“書或畫可會其中一樣?”孟忍冬仿佛被逼入絕境的那盤棋當中的黑子,搖了搖頭,道,“不會。”沈歙和藹極了,“是……都不會?”孟忍冬把頭埋的更深了,“都不會。”眾人嘩然,竊竊私語。縱然孟忍冬平日大大咧咧,可真在名家跟前,她怎麼也不敢把她混跡舞坊的痞勁拿出來。此刻出了這麼大的洋相,孟忍冬隻想收拾包袱滾回她的舒適圈。就在她做好要迎接眾人奚落嘲諷的準備後,卻不知道從哪傳出一個脆生生的童音。“那跟順順一樣……”孟忍冬循聲望去,見一貌美女子目光爍爍的拉扯一個孩子,躬身道歉,“順順失言了。”玉瓊立刻從人群中走出,扶起那女子,又摸了把順順的臉,對沈歙道,“外公,順順說的對呀。”沈歙道,“胡鬨。”玉瓊滿不在乎,且站到孟忍冬身邊,“眾人先聽我說上一說再做定奪。”沈歙撫著胡須,神情很是無奈。“倒看你這丫頭要說出什麼花來。”玉瓊往中間一站,環顧四周。“首先,對一個人來說,一個人就一定要會這些東西嗎?其次,我們應天沈氏雖是百年書香世家,可每個沈家的孩子從一落地便要接受各種文化的熏陶,不管他是不是熱愛這個東西,總是要挑一項來學;最後一點,我也不會。”眾人更加不解。“是的,”玉瓊笑道,“我知道你們在疑惑什麼。我想不論琴棋、還是書畫,外人的那一點技藝在我們沈家麵前都不能算會吧。所以我那蹩腳的棋藝更不值得一提,沈家隨便哪個學棋的小輩都能在七步之內贏我。所以,嫂嫂不會這些東西,大概是不想班門弄斧,換言之,若她想學,以恪表哥的才學想必也定教的出來的。所以,嫂嫂不就是跟順順一樣,需要大家一起幫忙啊。”聞言那名貌美女子微紅了眼眶,不發一言。孟忍冬微不可查的往後挪了一小步與趙嘉栩並肩,不知這忽如其來的冷場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大家的神情都這麼古怪。”趙嘉栩微低下頭,輕聲道,“順順……有輕微先天性認知障礙。”場麵上在說什麼孟忍冬已充耳不聞,隻顧看著那個眼神澄澈甚至有些呆滯的順順。他看上去約莫五歲,此時因擅自插話被貌美女子藏在身後,正低頭將自己的手掰扯成不同的形狀。“那她是誰?”孟忍冬是指那個貌美女子。“算我母親最小的弟弟的結發妻子甄氏,你當喊她一聲小舅媽。”“那小舅舅呢?”“前些年患病去世了。”孟忍冬心頭一熱,總算明白玉瓊話中那略帶不滿的指責是怎麼一回事了。甄氏孤兒寡母在沈家,孩子還帶有先天性的疾病,無法讀書習字,這對書香沈家來說,是個多麼大的遺憾。想必這個甄氏自己都覺得她是沈家的罪人,沒能替她的夫君留下一脈優質的嫡係香火。玉瓊的聲音漸漸在耳畔清晰起來。她正跟一個身著藍衣的男子爭論,“我雖嫁於吳家,又怎麼不算沈家的人了,怎麼不能替順順說話了……”此男子名喚沈鐸,按輩分是趙嘉栩與玉瓊的大表哥,長相屬於丟進人堆就找不著的那種,偏偏此人還特愛拿自己沈氏嫡長孫的名頭做文章。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孟忍冬走到甄氏跟前衝她問了聲好,笑道,“舅母,能不能讓我帶順順玩會兒。”玉瓊與沈鐸立刻停止鬥氣,不知道孟忍冬要做什麼。“可……”甄氏也是猶豫,話卡在一半,低頭看著順順,一種無言的悲傷在她眼中化開。孟忍冬伸手拉住甄氏的衣袖,眼裡有光,“相信我。”甄氏終是點頭,放新的將順順牽出來,順順剛開始還不肯,直到孟忍冬從懷裡摸出糖來,順順才顫顫巍巍的走出來,拉住了孟忍冬伸過來的手。孟忍冬將他帶到畫案旁,可畫案太高,順順的身高根本不夠,於是靈機一動,索性將卷軸畫紙從案上抽出,往前一拋,趙嘉栩心領神會上前握住畫軸,兩人各執一端,對視一眼一同俯身將近兩米的空白畫紙鋪在地上。孟忍冬轉身將筆架、硯台、顏料盤一把抱在懷裡,走到畫紙正中的位置,勾了勾嘴角,席地而坐,向順順介紹這些東西。順順顯然聽不明白,仍玩著自己的手指。孟忍冬倒也不生氣,半哄半就的將順順拉坐自己身側,拿起一根毛筆沾了些墨遞給他,順順無論如何都不去握那隻筆,時間一久,浸了墨的筆間滲出一滴墨落在畫紙上,飽滿圓潤。順順盯著那滴墨,忽然伸出手指在那墨滴上戳了幾下,竟然顯現出來一個小人的形狀來。見狀,孟忍冬又快速滴了幾滴墨在紙上,順順欣喜的爬到紙上,用手指一一暈開那些墨滴,一隻隻大雁在畫紙上呈現出來。原本觀摩的人眼中紛紛迸發出亮光,在一旁竊竊私語,甄氏更是激動的落下淚來,要不是玉瓊在一旁扶著,估計已腿軟的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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