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落花意(1 / 1)

冬行歌 巫山不是雲 1870 字 3天前

不知何時,臥雲已站在他倆身後的。收拾乾淨的臥雲即使隻穿著侍從的粗布衣裳,也仍無法掩飾他特有的將領風範。孟忍冬與趙嘉栩對視一眼鬆開了彼此。臥雲道,“趙公子準備去鎬京嗎?”趙嘉栩道,“臥副使都聽見了。”臥雲笑,“路過。不過公子為什麼會覺得勤王在鎬京,就不怕空跑一趟?”趙嘉栩直言道,“世上沒有白走的彎路。”臥雲還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這話說的我這個粗人倒是一點也不明白。”趙嘉栩謙遜道,“換言之,做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臥雲笑容逐漸隱去,神情認真。“不瞞公子,鎬京我去過三回。”趙嘉栩未接話等著他繼續說。臥雲道,“當時皇上跟你們想的一樣,以為鎬京意義非凡,讓我多留意一下鎬京。我耗費了三年時間分三次對整個鎬京的百姓背景進行盤查,連與勤王相像的人都沒有。”在大薊,每人出生後要先在當地人口普查機構做登記,其中登記內容包括家人姓名與住所。但由於紙張保存時間有限,大多資料在數十年過後就無處可查,除非是國家重點盯梢的幾大地區會每隔三年就進行一次普查,並且對於死亡、失蹤這一類都需要進行報備,其餘的偏遠地區就隻做做樣子,而鎬京就是近些年被皇上重點盯梢的幾大地區之一。不過人口普查這項政策不過才麵世十年不到,其中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比如冒名頂替、搬遷未進行報備、意外死亡失去下落等。“既然鎬京是這十年來皇上監視的重點地區,勤王沒道理繼續冒著生命危險留在那裡。”聽了臥雲的話,孟忍冬亦對這次出差鎬京的決定提出質疑。趙嘉栩與呂梁決定去鎬京時也曾想過這個問題。“臥副使可有好的建議。”臥雲隻是一個習武之人。他道,“這個建議好不好我不知道,隻是有一人或許能幫到你們。’“誰?”孟忍冬總覺得這個臥雲亦正亦邪。“玄毅大師。”“重陽的師父?”孟忍冬有些難以相信,在她的認知裡,玄毅大師曾受過爺爺恩惠,遂在重陽的滿月宴上將他收做徒弟,卻隻斷斷續續教了他兩年的時間,往後很多年都閉關不再外出。臥雲也很驚訝,“誰是重陽?”孟忍冬道,“我還有一個弟弟,叫孟重陽。”臥雲道,“夫人的弟弟是玄毅的徒弟?”孟忍冬道,“這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玄毅大師是看在爺爺的麵子上才收了他。”“那之後呢。”“不常現身。”孟忍冬記得後來很多年,都是新年時差人送些置辦的年貨去鎬京,之後玄毅也不大收了,她們也就不再送了,免得招人嫌。臥雲遺憾道,“不知道當年的國師玄毅經曆了什麼,居然如此避世。”孟忍冬原想繼續說,張了張口,一個字也麼吐出來。見狀,趙嘉栩接道,“等我們去了鎬京見到玄毅大師,一切就清楚了。”臥雲舉起自己受傷的十指,“若不嫌棄我想跟你們同去。”趙嘉栩想著他雖沒了手指握不住劍,但拳腳功夫卻還在,遂道,“有勞。”臥雲聳肩無奈,“無以為報。”待臥雲離去,趙嘉栩迫不及待長臂一勾將她圈進了懷裡,在她要說什麼之前吻住她。孟忍冬雙目圓瞪,過了會喜愛開始閉眼悉心回應,心裡忽然就堵得難受。良久,趙嘉栩不舍的在孟忍冬唇上輕咬一下才分開。他笑著擦了一下孟忍冬的嘴,道,“他走了。”原來方才臥雲並沒有離開。孟忍冬在他懷裡穩住身子,險道,“臥雲剛才是不是在套我話。”趙嘉栩點頭,“他有問題。”“什麼問題?”“不知。”孟忍冬又問,“如何發現的。”“我們查了他,就在這兩天。”“結果呢?”“他十八歲進的宮,之前的資料全無。”“他隱藏身份?”“是。”孟忍冬又問,“那你說的去鎬京的事是真是假。”又或是隻是試探?趙嘉栩聲音低了下來,“這是真的。”孟忍冬不解,“那明知他有問題還帶他去。”趙嘉栩道,“這樣才好暴露問題。”孟忍冬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趙嘉栩將怔忪的她摟進懷裡,“不過是年後的事。”“年後啊……”想起還有半月就過年了,因為局勢的緣故,半點沒有過新年的那種氛圍,孟忍冬更加難過。“還需些行程規劃,包括隨行的人員名單。”“把我也算進去吧。”孟忍冬半開玩笑的說。趙嘉栩抱緊了她沒說話,可能彼此都知道著不切實際,對回答就沒那麼較真。“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未定。”這兩個字吐的尤為艱難。孟忍冬離了她的懷抱,“那你早點回來。”趙嘉栩道,“我答應你。”因為年後的工作安排,原定年後去應天拜訪外公沈歙的事情不得不提到年前,加上之前孟忍冬一直想去應天玩,趙嘉栩這次索性向呂梁要了半個月的假。隻是去應天這事口耳相傳被嚴顏得知,消沉了半個多月的她忽然決定要去應天,孟忍冬心知肚明,嚴顏這是放不下江思邈要親自登門去討要答案。孟忍冬與趙嘉栩考慮到嚴顏的安危,便決定跟她們結伴而行。都說春日下江南能領略四時風光,這冬日下江南還是頭一遭。從北方乾冷的環境進入江南地區後,連綿的冬日小雨給這次江南之行蒙上了一絲愁緒。嚴顏一路上都不大說話,心情跟這天氣一樣差勁。五日半的行程,一行人抵達應天。孟忍冬替嚴顏在城中鬨市選了個住處,推開窗能看見繁華的應天大街,說是這樣有助於排遣她的愁苦。嚴顏謝過眾人後獨獨將孟忍冬留下來。嚴顏這段時間形神憔悴,完全看不出數月前調侃孟忍冬又跟錢貴打架的率真。她拉著孟忍冬坐下,眼神在她的發間停留。她道,“這簪子你還戴著。”孟忍冬一怔,摸上那根發簪,笑道,“我不怎麼會挑首飾,覺得這個很好看就一直戴著。”嚴顏淡笑,‘真好。’孟忍冬安慰她,“會好起來的。”嚴顏搖頭,“不會好起來了。”孟忍冬想起被帶在身上的龍紋令牌,正準備拿出來,卻聽嚴顏道,“這裡不會好起來了。”孟忍冬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見嚴顏將自己的左手指著自己的心窩。是的,龍紋令牌隻能救她的命,卻救不了她的心。“他的心意早在兩個月前我就知道了。”嚴顏的手無力滑下,撐在桌子上,“那時你剛完婚,他便要回應天,我隻得追來應天,隻是在應天的那半個月我才發現,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說到這裡,她的神情已經十分痛苦。“我發現他並不喜歡我……我說我會等你喜歡上我,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你一定猜不到……”她自嘲的笑著,“他說他早已有喜歡的人了,而那個人居然就是清月,是清月啊,江清月……”她笑中帶淚,幾近崩潰的將這件事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就像藏了許久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可笑的是江清月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遠方表哥竟然喜歡著自己……這讓我怎麼辦?我既不忍怪她,又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一個對愛情執著且高傲的人,在愛而不得麵前總是容易自亂陣腳。“所以你這次來應天是覺得你跟江思邈還有可能是嗎?”孟忍冬從震驚中迅速抽離出來。“我是想死心的再徹底一點……”嚴顏不敢承認自己確實還抱有零星的幻想,她多麼討厭自己這種莫須有的自信。甚至有時候還會冒出“自己什麼都比江清月好”“江清月她不配”這種晦暗的想法。這幾乎就是一場放下與嫉妒之間的拉鋸。孟忍冬心酸,“何必呢?”何必要將彼此逼上老死不相往來的絕境之中。嚴顏抬起頭來,眼中有淚,“那我該怎麼辦?”孟忍冬又氣又心疼。“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嚴顏道,“我怕知道的人太多,會讓清月覺得難做。”縱使有那些陰暗的想法,可心始終是向著江清月的。孟忍冬替她擦乾眼淚,道,“你聽我的,不要去找他了。你這麼驕傲的人,難道想以後他處處躲你嗎?或者連想都不願意想起你?那時候你就會後悔了,你會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克製自己,任由自己胡鬨,甚至以為這樣做是對的。我告訴你,全是錯的。但凡你開了這個頭,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仍然還會做錯。”嚴顏搖頭,“我不懂,愛情不該是義無反顧不讓自己後悔嗎?”孟忍冬道,“義無反顧隻適用於兩情相悅,否則就叫自作多情。”孟忍冬直白的話語就像一枚刀子,狠狠紮入嚴顏的心臟,讓嚴顏有些措手不及。她道,“可我就是想再試試,再試一次……”孟忍冬道,“那他還是拒絕你呢?”嚴顏空洞的看著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忽然,她像是被什麼觸動,哭出聲來。“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我不想嫁給錢小滿……他能不能不要拒絕我……”她的茫然無措語無倫次觸及孟忍冬的心底,讓她的心倏爾柔軟下來。孟忍冬伸手攬住嚴顏的肩膀,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孟忍冬比嚴顏高,這樣靠著一點也不違和。“雖然我沒有辦法幫你得到江思邈的心,但是你可以不用嫁給錢小滿。”“怎麼會……”嚴顏從大哭變成啜泣,儼然一個得到安慰的孩子。孟忍冬單手將龍紋令牌從懷中掏出,放在在手裡掂量兩下。“看見沒有,有了這塊先帝賜我爺爺的龍紋令牌,就可抵掉你這一次的賜婚來。”嚴顏詫異,“你要給我用嗎?”孟忍冬回答的理所當然。“權當你用簪子跟我換的。”嚴顏吸了吸鼻子,道,“可是……”孟忍冬知道嚴顏是在擔心她拿走這塊牌子自己就沒庇護,遂搶先道,“沒有可是,要你拿著你就拿著……”孟忍冬將令牌塞到嚴顏手中,“如果你要是覺得欠我的,那就答應我一件事……”“什麼事?”“彆去找江思邈。”嚴顏猶豫。孟忍冬‘嘖’了一聲,氣嚴顏冥頑不靈。“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想去找他。”嚴顏急忙道,“我不是猶豫這個,我是在想……”孟忍冬挑眉,整個表情就是一副,你要是再敢想他我就再不跟你玩了。“……我是在想如果我娘還在世上,她的做法會不會跟你是一樣的。”“那還用說。”孟忍冬不知道她娘會怎麼做,但她知道陳淑淑會怎麼做。陳淑淑一定會揪著自己的耳朵,大罵自己沒骨氣,可轉而會讓孟重陽來安慰自己。就像她與趙嘉栩的第一次見麵那樣。如今,陳淑淑言傳身教給孟忍冬的東西,孟忍冬又將它言傳身教給嚴顏。嚴顏手中握住那塊沉甸甸的龍紋令牌,就像仲秋夜宴上她為她戴上簪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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