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拿著千辛萬苦才得來的證據,喜不自勝。“汀雨,我們現在就回宮,告訴皇上這個好消息!”汀雨輕快地跟上她的步伐。“錦書——”防風子衿叫住她,“坐我的馬車,我護送你到宮門吧,不然我不放心。”錦書點點頭,“好。”在馬車裡,她不停地將證據拿出來看,頗有成就感的樣子。防風子衿笑她:“還沒看夠嗎?上麵的字都快背會了。”“我呢,總以為自己是個碌碌無為、混混度日的人,沒想到也算做了一件,功在國家社稷的好事!我開心呐!”她眼角眉梢皆是得色。“我一早便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二人正說著,隻聽汀雨在外喊道:“娘娘,前麵不知發生了什麼,聚集了好多人!”錦書一聽,掀開簾子,果然前方民眾全圍在宮門下,向來隻有宣布國家大事、大赦天下時才會出現此景。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不顧防風子衿的阻攔,下了馬車。她身著男裝,又粘了胡子,所以沒人能認出她。在汀雨的攙扶下,她擠到了靠前的位置。當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驚呆了。顧洺竟和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立於城牆上,二人攜手而立,宣讀北伐文書!錦書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一顫,還好汀雨扶住了她。那個女人,和夢裡的完全一樣!“這是怎麼回事……”錦書呼吸變得急促,搞不清顧洺在做什麼。如果那個和她長得一樣的人是雋國皇後,那她是什麼?為什麼這一切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他居高臨下,慷慨激昂地發表著他的出征詞,而她與他始終牽著手,正如百姓一直所看到的,帝後和睦,鸞鳳和鳴……錦書的心一陣刺痛,委屈、不解、怨恨各種情緒翻湧上來,她血氣衝上喉間,一口鮮血吐在了自己雪白的衣服上。“公子!”“錦書!”防風子衿在汀雨哭喊出聲的同時趕到錦書身旁,未免引起更多人注目,他扶起她往馬車那邊走。錦書推開他們,“不!他就要出征了,我要去送他!”“不能去!”防風子衿攔住她,“顧洺之所以會找人替代你,說明他是考量過的。如果你現在出現,豈不是讓他的計劃全成了笑話?他臨時決定北伐,一定是被逼到時不我待,並不能證明他對你變心!”“可是……他怎麼能不告訴我呢……”錦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眼睛血紅地看向他,“既然是事發突然,他從哪兒找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身形、樣貌、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樣的!”防風子衿也愣住了,她的疑問確實無從解答,他不是顧洺,他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術,如果對一個人沒有長期觀察,是不可能連語氣都一樣的。顧洺將她長期安排在錦書身邊的意圖,到底是什麼?“錦書,我們先回去,此事除非和他當麵對質,你在這兒瞎想是沒用的。”看著她傷心難過,防風子衿也心如刀割,除了先穩定她的心緒,再無彆的辦法。錦書漠然地抬起頭,遠遠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可那也是麵目模糊的。她嗤笑一聲。那個不許她叫他皇上,隻許她叫夫君的男人,竟瞞了她這麼多東西!她明明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可他卻用那些甜言蜜語將她困在身邊這麼久。她為他舍棄了自由,查崔望一案,可連堂堂正正送他出征的身份都沒有。她覺得自己無比可笑。她以為自己足夠聰明,可沒想到還是陷進了他精心編織的圈套裡,現在落得如此傷心!“不送了,有點餓,我要先回去吃點東西。”錦書胡亂抹了一把眼淚,拒絕任何人的攙扶,大步朝馬車走去。顧洺在群情激昂的呼聲中,看到那個與所有人相違背的出走的背影。單薄、纖小,卻義無反顧……他知道她全看見了,也定全誤會了,但現在他根本沒時間跟她解釋,隻能任由自己,狠狠地傷了她的心。錦書說著自己餓了,可麵對著一桌子菜,提不起半點胃口。汀雨苦心勸道:“娘娘,您好歹吃一點,不然奴婢……真的跟皇上沒法交代了。”“汀雨,我現在才發現,我的智商和他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他在想什麼,我一點都猜不到。”“娘娘您彆這樣……現在先不要想這些了好嗎?”“我一想到,以前他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如果是假的……我就一點也吃不下,心痛得像要裂開……”錦書雙目無神,若不是她嘴還在動,活像一具行屍走肉,麵無血色,全然無曾經的明媚朝氣。防風子衿見他這個樣子,恨不得現在就帶她回慕國。但他知道,她是舍不下顧洺的。他命人將東西撤下去。“你現在沒胃口,那就等你餓到不行了再吃吧。你和顧洺必是有什麼誤會,明日你先回宮,他若有難言之隱,定也會給你留了什麼話的。”“嗯。”錦書點點頭。為今之計,也隻能等天亮了。嵇琴操垂首侍立在梳妝台旁。現在整個宮裡,隻有她一人知道眼前的皇後是假的,而這個秋漓在皇上出征後,並不打算從皇後的位置上下來了。直到夜深,都不願卸去皇後專屬的金貼麵妝容。她心中戲謔,真假皇後,眼中的純粹和欲望是一清二楚,飛鴻宮的其他人,怎麼就看不出來呢?真是群蠢貨。不過也是了,皇後一貫不喜歡太多人伺候她,近身的也隻有汀雨和嵇琴操二人。如今汀雨在宮外,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得好她。“嵇姑姑,你在想什麼呢?”秋漓悠然放下梳子,神情恣意地問道。嵇琴操畢恭畢敬答道:“奴婢在想,今日的晚膳,娘娘還合不合胃口。”秋漓眯起眼瞟她,醺紅的眼影渲染細長上挑的眼線,眼中的冷光更不怒自威。而嵇琴操隻麵不改色,再俯首,仿佛隻是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不合又能怎樣?還不是隻能照著她的胃口,扮演好這個角色?”“娘娘若是不喜歡,奴婢讓人重做。娘娘若是喜歡,奴婢明日便讓人加餐。”秋漓直勾勾地注視著她,目光如鷹隼般犀利刻薄,想從她臉上尋出一絲破綻。“你是想著怎麼讓我這個假的現行吧?”嵇琴操眼中依然波瀾不驚,“奴婢不敢。奴婢效忠的是皇後,也僅僅,是皇後。”她不卑不亢表明自己的立場,稍微讓秋漓放下了心。“也對,反正換個主子,對你也沒什麼影響。”但秋漓還是覺出自己處於劣勢,她之前隱瞞身份,隻是個不被關注的飛鴻宮的灑掃丫頭。這宮中沒有她可以信任的人,沒有可以幫到她的人。她不能將旁人一掃而光,她要積蓄自己的力量。“傳令給守城將領,這幾日有冒充本宮的女子,妄想進宮擾亂朝綱、騙取富貴,一律——亂棍打死。”嵇琴操心中一驚,她沒想到這個秋漓貪慕權勢,竟到了要致人死地的地步。“娘娘,茲事體大,皇上回來若是知道……”“他會知道我下的令也隻可能是你告的密!她一死,時間長了皇上自然會讓我代替她。”“是。”嵇琴操不想再頂嘴。她心中隻求錦書不要來。除了皇上,根本沒人分得出這兩個人誰是誰。她思來想去,隻好去了睦春宮尋雯妃。雯妃素來眠得早,但睡眠淺,聽到外麵有爭執的聲音,便起來問何事。“太妃,是飛鴻宮的嵇姑姑有急事找您。”“嵇姑姑?她有什麼急事?難道是皇後?”雯妃披了身衣服起來,著人讓嵇琴操進來。隻見她神情倉皇,低聲輕咳,求助地看著她。雯妃隱約會意,摒退了眾人。“嵇姑姑,你要說什麼?”嵇琴操額頭上冒著豆大的冷汗,快步上前,“太妃救命啊!”雯妃驚駭,忙握住她的手,“發生什麼事了?你彆急慢慢說。”“現在宮裡的皇後不是皇後,是替身!皇上培養她是為了給皇後擋災,但她現在想殺了皇後,殺了錦書!”“什麼!?”雯妃聞言,嚇得倒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竟能……這般,一模一樣?”“太妃,事態緊急奴婢隻能長話短說。明天不出意外,錦書很早就會在宮外自稱皇後回宮,但秋漓下了命令,要將自稱皇後的人亂棍打死。你我皆後宮之人出不去,現在隻求太妃能召珈華公主進宮,將此事告知駙馬,明日一旦錦書出現在宮門外,隻要駙馬的人到了,守城的將領便不敢對錦書怎麼樣。”“好。那我現在就讓珈華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