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女(1 / 1)

錦書舒展地伸了個懶腰,四肢的酸痛比之前減輕了些。想著顧洺應是上朝去了,正要爬起來洗漱,卻見他身姿筆挺地坐在案前,手邊放著一堆奏折,看著就令人頭大。她揉了揉太陽穴,是了,他和她關在一起了,現在不能去上朝。“醒了?”他沒抬頭,聲音中卻帶著關切。“嗯。”錦書輕聲應著,驀然覺得,他們現在就像一對尋常夫妻,在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早晨,不必驚訝於彼此的在場。“冬雪做了雞絲粥,想現在吃還是再睡一會兒?”錦書挪了挪身體,頭靠在床背上,靜靜地看著他的側顏,眉鋒入雲,高鼻峰立,專注的神情令他獨具成熟男人的魅力。見她遲遲不出聲,他以為是她沒聽見,便又問了遍:“你現在……”他抬起頭便見她癡癡地望著他,見他抬頭還來不及收回視線,就被抓了個現行!顧洺抑不住心中的驕矜自得,壞笑著揶揄:“看來你也開始抵不住朕的天人之姿啊!”錦書尷尬地撥弄手指,狡辯道:“我在想事情。”“你想事情眼睛都直了?”“我……”“你倒是說說,在想什麼事啊?”顧洺托腮看她,饒有興味。他在放鬆時刻,舉手投足間都會有一股紈絝的慵懶和狡詭,以及,逗弄她時的風流。錦書在心裡歎了口氣,果真是犯癡了。“我在想,若每日醒來能對著一張絕世俊顏,一天的心情也隨之變好……這樣想,便能理解秀色可餐了。”顧洺被她傻愣的樣子逗笑了,“我可是一直想給你這待遇的,可你總想著跑。你跑到哪兒去,每日早晨醒來能有這般好心情呢?”錦書看著他心情大好的樣子,愧疚感油然而生。他還不知道她這一切本就是個騙局,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她這樣做都是為了給小查子報仇,他還會對她笑,對她好,忘記她騙他這件事嗎?錦書突然心中空蕩蕩的。原來她也會怕失去他給的溫暖,她的心早就不似從前堅硬如磐石了。慕國,琉璃宮。新皇登基那日,隻比雋國改新朝晚了三日。更年號為景塑。寓意重塑榮景,戒奢止靡。防風子衿登基後,便下旨減免賦稅,廢了建國以來便存在的蓄奴風氣,讓市麵上的奴隸都恢複了自由身。並且在全國範圍內征集懂四時氣象的人,各地設立天氣台,觀氣象而告知百姓農耕事要。慕國的百姓都在拍手相慶,終於迎來了一位明君。可新君卻獨在琉璃宮內,摸著筆墨未乾的“景塑”二字出神。她所說的願景,他幫她實現了,她若知道這些,一定也會與他心意相通,款款一笑吧?琉璃宮通透明淨,清雅克製,一改從前的鋪張,裝飾都頗為娟麗雅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正上方卻掛著一卷女子畫像。畫中女子笑得明媚嫣然,嘴角卻有一絲不懷好意,雙手呈行禮狀,袖中卻暗藏著一隻雲雀。她的神情栩栩如生,宛若即將躍畫而出,在琉璃宮清冷靜謐之中綻放鮮妍。角落這一處非同尋常的留白,是新君昭然若揭的偏愛。從未蒙塵。他曾說,他一定能知道她在哪裡。可雋國直到現在都沒有大喜事傳來,也就是說顧洺還未娶她,難道,她真的逃離了皇宮?亦或者,顧洺放手了?防風子衿猶自盯著畫上的女子,“錦書啊,你現在可還歡喜?”輕盈飄忽的腳步聲落在宮殿內的琉璃磚上,少年清透的眸光落在畫上,掠過一絲異樣。“阿述,你現在是北臨王,可不能再像從前,到哪兒都來無影去無蹤。”防風子衿未轉身,對著防風述沉聲道。“是,臣謹記哥哥教誨。”防風述麵色微恙。“找孤何事?”防風述躊躇地看了眼畫,“現在大局初定,哥哥也可考慮下擴充後宮之事了。一朝之後,當為天下女子表率。即便現在哥哥心中還無合適人選,但……延續血脈……”“行了,孤知道你要說什麼。”防風子衿打斷他,“你倒是懂孤的心思,後位是不可能給彆人的,孤心中早有人選,不管空多少年,都隻能是她。”防風述後頸出了一把冷汗。明明知道錦書隻有極小極小的可能會來慕國,再說,顧洺怎麼可能不看住她?他還是這麼執拗地把一席之地留給她。唉,誰能想到風華絕代的防風子衿,竟也一心全係在那個俗家女子身上。“下月初八,就大開選秀之門吧。到時候,官家女子進宮,孤讓你先挑一個最中意的。”“呃……臣喜歡能和臣探討天下武功的,官家女子的端莊嫻靜,皆不是臣所愛。”防風述難得地耳朵一紅。防風子衿嗤的一聲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們兄弟倆太不厚道,仿佛隻有雋國才有好女子。官家女子未必沒有習武的,再不濟,你也可以教啊!你從小不喜與人說話,也該有個女人陪伴你左右了。”防風述雖為冷血殺手,但涉及兒女情長之事,仍顯得羞赧生澀。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浮現顧洺府中那個女近衛的臉,可他連人家叫什麼都不記得。本來雋國語就複雜,他學會跟人交流也是花了很長時間的。防風子衿沒注意到他沉思,隻用指腹摩挲著畫上的色彩。“你明日宣幾位畫師進宮,照著這幅畫臨摹她的容貌神態,分彆畫成不同的舉止。慕國女子今後當以神女為表率,懸掛神女畫像於閨房、女子學堂,命學士編撰《神女傳》分發至民間,女子均要學她的一言一行。”防風述愣住了,這個想法過於瘋狂,那幾年後,慕國女子豈不都是一個模板裡刻出來的言行舉止?防風子衿根據與她接觸的回憶著人編撰《神女傳》,必定會引發一場爭相效仿。這樣一想,毛骨悚然。所有女子都和她神似,還滿心歡喜地以為這樣能討得陛下歡心。可惜早已失去了自己的靈魂。王太醫隔著簾子為錦書診完脈後,欣然一笑,跪下向顧洺賀喜。“姑娘的病已出現痊愈跡象,隻稍作靜養,便可一如往日!”顧洺喜上眉梢,“好!好!王太醫,你功不可沒啊!”“治病救人乃是臣的職責。隻是現在閉關還不可完全解除,臣要對其餘人作觀察。如若有傳染患病,還需要姑娘的血入藥,才能治愈。”顧洺靠近簾子,對裡頭的錦書溫言道:“阿鯉,到時候可能要委屈你一下。”錦書友善地說:“本是因我而起,應該的。”嘴角卻勾起一抹快意的笑。放了這麼久的線,魚就快要上鉤了!顧洺雖出不了房間,但每天醒來後,兩人都會隔著簾子說上好一會兒話。有時也回憶不起來講了些什麼,那份欣喜卻是那麼真實。他遇到比較有趣的奏折時,還會讀給她聽。她每每驚歎,那些表麵不苟言笑的大臣,竟然也會為了在他麵前刷存在感,說些生活瑣碎事兒。“哼,這防風子衿把年號定為‘景塑’,這是生怕朕不知道在隱喻些什麼!”他將折子重重一擲,語氣中透露著不悅。這個名字讓錦書呼吸一頓。不知不覺,防風子衿回慕國已有月餘,想起不久前他們還在探討民生,現在他已是一國之君了……景塑二字隱喻錦書,她無奈地笑了笑,她可真的無福消受。他離開前就隱晦地提醒她出宮,可她現在與顧洺的粘性,卻越來越強……“你們各自為國,彼此又無礙,這點私心你還不讓他有?”錦書道。顧洺往她這邊望了眼,自鳴得意地笑了,“也對,畢竟我有你的人,他隻能寄念想於名字上。”“咳咳——”“喉嚨又難受嗎?”顧洺擱下折子,快步走到床邊。錦書用手指摩挲著喉嚨,仿佛喉嚨就不會又痛又癢了似的。“傻不傻,你又不是被蚊子咬了一個包。我已讓冬雪去熬川貝枇杷露,喝下後你明天便會舒服些。”顧洺掰下她的手。“我現在還沒痊愈,你可要小心些。我才不想後人都說我是斷送雋國河山的女人,要說我是狐狸精迷惑了你,那我還挺高興的。可我什麼都沒做,而是疾病傳染,那聽起來也太滑稽了。”顧洺把玩著她精巧的下巴,“這麼想當狐狸精,我不給你機會都不行啊……”“都說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可誰不想做絕世大美人!”“嘖嘖嘖,消極避世的你現在想做大美人了?你看看嵇琴操。”錦書後頸一縮,立刻打了退堂鼓,“那算了。我還是找一處僻靜的地方,隨便找個老實人安穩度日。”顧洺冷下臉,手指往上一劃,掐住她嘴的兩邊,迫使她唇瓣翹了起來,然後狠狠一啄。“現在還敢說這種話?茅草屋關不住金鳳凰,你注定隻能是我的女人。老實人挖你家祖墳了?你偏去禍害人家。你呢,就安安分分地禍害我,我經得起你禍害!”錦書委屈巴巴地看著他,“萬一有一天你煩我了呢?”“不會!”“我是說萬一……”“沒有萬一。”“喂,你說話也太不嚴謹了吧?凡事總個概率在的啊……”“我說沒有就沒有,你敢質疑朕的金口玉言?”錦書主動退出對話,每次他想不出道理的時候,總會用固執來壓她,還不如不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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