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藥(1 / 1)

錦書對他的恨意更深,悄悄從身下抽出那柄腰刀,用儘全身力氣,反手向他刺去。顧洺十分警覺,可不能直接把她刀打落,這樣會傷到她。在奪刀的時候,手掌被劃出一道傷。皮肉綻開一條血痕,錦書卻沒有一絲快感,她反而更恨自己。“姑娘家身上還帶這麼厲的刀。”顧洺見她閉上眼睛,若無其事道:“原來是慕國的刀,防風子衿為了讓你成為那把傷我的刀,真是煞費苦心。不過他已經回了慕國,以後再也無法乾擾我們了。”他表麵實在揶揄防風子衿,實際是告訴她,防風子衿已經平安回慕國,好讓她心中有一絲安慰。“阿鯉,等下女醫官為你上藥的時候,會很疼,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顧洺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再逃跑似的。“汀雨呢,你們把她怎麼了?”錦書語氣冷硬。“她受了驚,已把她安頓在睦春宮,人沒大礙。我已經讓人將小查子厚葬,去鄉下把他家人都接來京城住了。”錦書把臉埋進枕頭裡,她不想在這時失聲痛哭,告訴他她此時是多麼難堪。即便黃金萬兩又如何?她還想給小查子娶媳婦的,告訴他人不是因為一次的低頭,而注定要永遠殘缺。可是他再也等不到那天了,那個會為了讓她吃一塊肉,而去讓人當出氣筒的傻孩子,永遠等不到了。她在上藥時鑽心的痛裡,尋找清醒。不能一直沉浸在悲慟裡,她要為小查子報仇,殺了那個人!文進撰寫完顧洺口述的詔書後,不覺皺眉。“大人,不,皇上,您已是一國之君,可不住皇宮住府裡,不足以顯帝王威嚴啊!現在新朝剛剛成立,正是立威的好時候,不如將這兒擴建一下,改成宮裡的規製?”顧洺卻意興寥寥,“阿鯉不喜歡,我突然覺得到手的這一切,也不過如此。”文進急得焦頭爛額,“皇上,您可千萬不能這樣啊!您可彆效仿那些戲文裡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昏君!唉,恕臣失言……臣的意思是,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因為一個小女子的喜怒就影響了決策,實在不像您。”顧洺淡淡一笑,“我知道。但她不喜歡皇宮,我想陪她在府裡多住一陣。上朝依舊是在乾合殿,寢宮空三個月,就當是給逝去的先帝一點薄麵吧。”兵變後,皇帝自刎於寢宮以謝天下。可在天下人看來,皇帝登基幾十載並無政績,為他留孝三月大可不必。新帝登基,自當萬象更新。可文進知道,這事他拗不過顧洺,因為這事的決定權,在那個還重傷的女人手裡。“有一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文進欲言又止,神情竟有些幸災樂禍。顧洺睨了他一眼,“不當講就彆講了。”“可臣不講,憋得慌……”“那就憋死你。”“那臣還是講吧!”“朕不想聽。”文進強忍著笑,這時倒是會拿“朕”這個字來壓他了。“臣其實想說的是,您打算給阿鯉姑娘什麼位分呢?包括現在府裡的夫人們,都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平起平坐,要以後宮品級來區分。”顧洺卻輕描淡寫,“朕不需要後宮,府裡的女人朕會全部遣散送回娘家。”文進驚訝地瞪大眼睛,半天合不攏嘴,“皇……皇上,你知道多少英雄好漢爭奪江山,就是為了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嗎?您一來就給全遣散了?”“有什麼問題嗎?”“沒……沒有。”文進連忙否認,收起聞所未聞的表情,心裡頭卻蔫蔫地。皇上自己獨寵一人,以後不會勒令所有官員也一夫一妻吧?冬雪冬霜拿著藥膏,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出去!”她們難以想象,彼時還冰雪玲瓏的阿鯉姑娘,現在看誰都像要吃人一樣。關於她的事她們也聽說了些,心中甚是同情。“那阿鯉姑娘,藥膏放在這兒,你記得上。”冬雪把一個小瓶子放在床頭邊,用眼神示意冬霜快出去。過了一會兒,錦書又聽到了腳步聲。“不是讓你們出去嗎!”“是我。”回答她的是一個低啞的聲音,隨即,成熟的男性氣息逼近她的身側。“對我的侍女這麼凶。”錦書乜了他一眼,聲音就像冰刀子,“你最好就把那個士兵找出來,送到我麵前,讓我殺了他。除此之外,你不用跟我說無用的廢話。”顧洺無視她的狠意,溫言道:“那也要你有力氣拿得起劍。”“我已經好了。”“阿鯉,聽話。你把藥塗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錦書卻不為所動,切齒問道:“顧洺,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殺他?畢竟你們殺了這麼多人,不能因為要照顧我的個人情緒而特殊化。我告訴你,彆跟我拖延時間,就算你不把他找出來,我也有辦法讓你雞犬不寧!”顧洺眼中一痛,他歎息道:“阿鯉,這種狠話不適合你,殺人,也不是這麼美好的你,該做的事。”“是你逼我的。”“可我不知道,你竟這麼厭惡我,一刻也不願留在我身邊嗎?”“是!一刻也不。”“可是我吻你的時候,你沒有躲!你也喜歡這種感覺的,是吧?”“那都是你的錯覺!你應該知道,人人都怕你,因為怕你,所以敢怒不敢言。”“那你就是承認自己怕我了?”顧洺挑眉,將她壓在身下。“你想乾什麼?”錦書想掙紮卻怕背後的傷全裂開。顧洺冷笑一聲,“其實就算你不問我要人,他把你傷成這樣,我也不會放過他,隻是明麵上我不想使軍心渙散。”他手指輕佻地劃過她白皙的臉,“可你的話傷到朕的心了,朕也不能放過你。”她忍不住輕嘲,“嗬,朕?打算用皇帝的架子來……”他用嘴堵住她後半句話,在她唇上報複似的咬了一口,看著她驚愕的眼睛,心中卻是無比快意。錦書憎惱,“你究竟是帝王,還是潑皮無賴!”“我是天下人的帝王,也是你的潑皮無賴。”顧洺笑得若無其事。他怕壓疼她,一直用手墊著她的肩頸,這時穩穩地扶起,“我給你上藥。”“我不要你給我上藥!”“那你還趕冬雪冬霜出去?難道不是為了暗示我做點什麼?”“你強詞奪理……”顧洺柔聲道:“阿鯉,我親自為你上藥,是因為我對這種傷了解,會比彆人懂哪種上藥方式恢複快。所以,相信我好嗎?”錦書在他的撫慰下,逐漸打消了顧慮,解開了腰間的束帶……雪白的背脊,原該如羊脂玉般皎潔,卻交錯地布了幾道淤青。碎石嵌入血肉後處理過的傷痕,還在愈合期,在光滑緊致的肌膚上,卻成為皺巴巴的印記,看著著實揪心。顧洺將藥膏在手掌上抹勻了,用極輕的力道在淤青上按摩。“噝——”“是不是太重了?”見她疼得吸氣,他忙停下手裡的動作。“疼……”錦書雙頰緋紅,他手掌的粗糲教她好不適應,他以為已經很輕了,其實她小小的身軀還是扛不住。“那,那我再輕點。”他就像個小心翼翼的孩子,不厭其煩地琢磨著輕重。稱帝的第三天,顧洺竟然親自服侍起她,為了揉開後背的淤血,手控製著力道,不知不覺間已是滿背汗珠。她身子動了動,頭發擋到了他手背。他輕輕撥開,手指劃過背上肌膚的觸覺,教他心旌蕩漾。後背前的風光,是否也似白壁皎潔,又似山巒起伏有致……那念頭不禁一晃而過,卻又很快被他的冷靜壓製住。“你最近,應該挺忙的吧?”錦書隨口問。“哦,我不忙,忙的是文進他們。”顧洺收回思緒後,聲音變得異常嚴肅。錦書還以為他是心係國事,便道:“你不用刻意關照我,你我現在身份更加懸殊了,我不想落個狐媚惑主的罪名。”“那正好,狐狸是我最喜歡的動物,我圍獵的時候以後都將狐狸放生。”“你又曲解我的意思……”“阿鯉,要怎麼樣你才能不生我的氣,才會讓你心甘情願陪在我身邊?”錦書沉默了一瞬,“我真的不理解你。”“我也不理解你。”兩人陷入安靜的對峙。互相試探的過程,驚險刺激,可一旦發現觸碰到底線,卻又進退兩難。可不管是追與逃的遊戲,還是勢均力敵的較量,總要有一個人要多走出幾步,才能製造那些更多的可能。生來便具有攻占性的顧洺,卻並不想把錦書當成敵軍來揣測。他不是沒有這樣做過,並且充分享受此等貓捉老鼠的樂趣。但當他知道,她從來沒把自己放在這個遊戲當中,他才發現自己全錯了。他要用畢生的寵愛和歉疚,將她留在身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