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犯險(1 / 1)

“你……你怎麼了?”錦書幾乎是帶著哭腔,手伸到他傷口前,又怕弄疼他,收了回來。防風子衿滿不在乎地笑笑,對青奴點點頭。青奴打開櫃子裡的機關,取出一株血紅色的怪異植物,根部細長,沒有花瓣,花芯是如刀鋒般淩厲的尖刺。錦書大駭,聲音因為震撼而微微顫抖,“這是……”“是刀蓮。”防風子衿平淡地說出那個錦書心中已經預想出的字眼。錦書咽了口唾沫,看向他,每一個字從嘴裡出來都格外艱難:“你是怎麼,得到刀蓮的?”防風子衿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反倒是他自己,並不覺得這事有多重,“昨夜宮宴出現刺客,我便偽造出我遇刺的跡象。皇帝舍不得讓我這個人質死在宮裡,自然就把刀蓮賜給我了。”“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要命!”錦書紅著眼大聲斥責。防風子衿沒有血色的臉上出現一絲裂隙,藍眸中升起哀傷,“錦書,我希望你快樂,不要為彆人,愁眉苦臉,也不要為我而大動肝火。”錦書麵部神經僵住,做不出任何表情,看著白色繃帶上隱約滲出的血跡,心上最柔軟的地方被扯動,竟生出痛覺。她無力地放緩語氣,“青奴,汀雨,你們先出去。”汀雨有些擔心地拉了下她的袖子,她卻搖搖頭示意她安心。青奴帶著汀雨去了後院,他們從未見過錦書臉上,出現那種陌生的神情,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說出了一番家國天下的大論。“皇帝把刀蓮給你治傷,你給我後你怎麼辦?”錦書問。“這些傷還不足以用到刀蓮,我的生死是皇帝的軟肋,去通報我傷情的宦官,是我買通的。”“為什麼要為我的一句話去冒險?”“我樂意的事情,不需要解釋。”錦書笑了一聲,“你我相識於偶然,即便無話不談,也到了你為我兩肋插刀的地步嗎?你是慕國高貴的公子,可我隻是一介小人物,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值得你這樣豁出命來幫的。”對她的高度警覺,防風子衿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嗔。他雖有自己的打算,卻不是她說的兩肋插刀,而是以心換心。“錦書,如果現在我需要刀蓮,你一樣會為我涉險,想辦法得到皇帝寢宮裡的刀蓮,對嗎?”錦書愣住。“你放心,我刺傷自己時把握過分寸的,皮肉傷而已。”防風子衿安慰道。錦書對上他如海深眸,情不自禁地出現一絲慌亂,怕自己責怪的語氣會是女兒家撒嬌般的怨怪,遂凶狠地大聲道:“以後不許這樣了!”防風子衿被她突然抬高的聲量逗笑了,清朗的笑聲從胸腔內傳來,牽扯到傷口後咳嗽起來。錦書愁得急忙跑過去查看他的傷口,“你怎麼樣,沒事吧?”額前的碎發蹭到他的下巴,酥癢如柳絮拂麵,不經意間便教他心神蕩漾。他卻不撇開臉,任由那癢蔓延,發絲也因他的鼻息而微微揚起。他順著她淡淡的眉毛看到眼睛,再將目光停留在精翹的鼻尖。他嘴角溢上不易察覺的笑容,她臉上的擔憂讓他有了一絲竊喜。純淨無垢的臉,令他貪看,但他克製地收回了視線,因為他覺得再多向下一寸,都是對她的不尊。錦書完全沒意識到,他在這短暫時間內的心裡變化。“你的傷口好像裂開了,需要重新上藥包紮——我去叫青奴!”“等等!”防風子衿拉住她,舒然道:“青奴手粗糲下手重,不如你幫我上吧。”“可是……我從沒給人上過藥……”錦書為難。“那你總會抹泥巴吧?”錦書皺起眉頭,“都這個時候了,還能開玩笑。”“因為是對你。”錦書回避開他灼熱的目光,背過身去攪藥。她努力平息著自己的心跳,還狠狠地在心裡罵自己,嶽錦書啊嶽錦書,你是不是想太多曲解了彆人的意思了?千萬不能因為彆人多看你一眼,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就覺得愛上自己了。你又不是什麼天仙公主,人家即便是人質,也是慕國最尊貴的皇子。雖然之前就不小心撞見過防風子衿洗澡,但上藥如此近距離地看他,這肌膚真是……吹彈可破。錦書忍不住在心裡咽了口口水,終於知道何謂“男色”。這時候她心裡突然有個邪惡的想法,皇上與他不是真的龍陽之好,著實可惜了。這麼好的美人坯子,卻既沒娶妻,又沒上交國家,藏在離宮裡沒人看見,真是太可惜了!咦,她看到了。錦書在短短時間裡,變了好幾個小表情,全落在他眼底,他忍俊不禁。“你到底在想什麼?”錦書驀然抬頭,一副做壞事被發現了的樣子,“我……我有這麼明顯嗎?不是,我是想說,這藥也太難聞了!”防風子衿煞有介事地一笑,“你看上去像是餓了。”“不,不啊,我吃完中飯來的。”錦書說著,手不經意間劃過他寬厚的胸膛,臉瞬間飛紅,隨即,手像紮在仙人掌上似的收了回來,正襟危坐。“那個……皇上不是許你一門親事嗎?你想好要娶哪國的公主了嗎?”“嗯。”錦書驚得拔地而起,“嗯?嗯!?”這才幾天功夫,選得這麼快?難道皇上是把各國公主的畫像送到他麵前,一個個挑的嗎?“這件事不需要再多想。”防風子衿篤定道。“可這畢竟是人生大事,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是見色眼開。”錦書翻了個白眼。“她於我,本就是從天而降的天人。”錦書沒細想他的話,反正一見鐘情在她心中一點也不靠譜。“呀!差點忘了,我捉了一隻麻雀送你,寓意嘛,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雖然你現在的力量很薄弱,但要相信,你有手有腳,有在家鄉等著你回家的人,總有一天會展翅高飛的!”“這是你臨時編的吧?麻雀就麻雀,還哪來的這麼多慷慨陳詞。”“哎呀,這不要有點儀式感嗎?我花了一下午才捉到的,你可彆養死了!”“以後我吃什麼,它吃什麼行了吧?”錦書看著他傻笑。地牢裡陰冷潮濕,隻有牆壁上的火苗才勉強擠出些許溫度。鐵柵隔離區後,犯人在酷刑下發出的慘叫不絕如縷,淒厲斷腸,年輕的獄卒聽著頭皮發麻,不停打著寒顫。老獄卒睇了他一眼,“怕什麼?既然來地牢當差,這些事就是你的家常便飯,得當成小曲兒來聽。”“是,師父!”老獄卒轉身卑下地走到李原麵前,“大人,人已經打得差不多了,應是好交差了。”李原看了他一眼,毒蛇般冷銳的眼睛寒光一現,“留一口氣,可以讓他在朝堂上指認。”“遵命。”老獄卒回頭前往隔離區,卻被眼前一股強大的氣場逼得連連後退,直至退到了李原身後。“指認什麼呢?地牢歸刑部,現在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指手畫腳了嗎?”顧洺的臉在黑色鬥篷裡晦暗不明,起伏分明的輪廓如山巒陡峭,但他的質問使本就陰冷的地牢多了份人人自危。“大司馬莫不是怕什麼證據落在刺客手裡,想來滅口吧。”李原冷笑。“李原,我來地牢是出於什麼目的你都給我想好了,我真想聽聽接下來你要怎麼編?”顧洺嗤之以鼻。“編?我是不是編的,待到刺客朝堂上一指認,便真相大白,大司馬可不要誣陷老臣忠於朝廷的一番赤誠之心!”“好一個赤誠之心,你為皇上分的憂,恐怕都是怎麼除掉我吧?我駐兵朔北邊疆,朔北人本就視我如眼中釘,就算你不用刑,他也會巴不得皇上廢了我,邊疆的防線就可被輕鬆突破。”李原大聲斥責,“笑話!雋國就算沒有你,依然有武將可駐守。我雋國沒人了嗎?非要指著你才能保太平?”顧洺不以為然地輕笑,嘴巴開合間呼出的霧氣在空氣中走散,冷冽的麵孔似蒙上一層薄霜。“我多希望是有人能替我,皇上好準了我多次辭官的上奏。”“哼,你一手遮天,擾亂綱常,勾結朔北想要謀害皇上,這個刺客都是鐵證!你可以試試看,這次皇上會不會準你辭官,不,是將你下獄!”“你怎麼這麼蠢?自己都岌岌可危了,還在想著怎麼對付我。”顧洺故作痛心疾首。“事到臨頭你還要混淆視聽!”顧洺搖搖頭,用輕蔑的語氣在他耳邊道:“皇上現在對你的信任可更甚於我。指認我有什麼好處呢?我坐了冤獄,有一千種方式反過頭來報複,或真正與朔北勾結反攻雋國。而指認你,一個備受信賴的文臣,君臣默契從內部瓦解,忠臣背叛朝廷的衝擊力可比我這個權臣要來得大。”“笑話!你以為指認我皇上就一定會信?”李原氣得直瞪眼,但心中漸漸偏向顧洺所說的可能。“皇上當然一直認為刺客會指認我,就像他始終與你統一戰線會心存偏袒一樣。可一旦他偏袒的人被指認出來,你說他不信,百官是會認為他是一個明斷是非的好君王呢?還是偏袒叛徒的昏君呢?你未免把皇帝這個位子想得太容易了些。”“你……你!一派胡言!竟敢私下妄議聖上!”“比起你在朝堂上把聖上當傻子,我可算是微不足道了。”顧洺泰然一笑,負手朝隔離區走去,示意老獄卒開鎖。“你!你竟是和顧洺這廝串通好的!”李原驚得手指顫抖,深陷的眼中布滿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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