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暮隱忍著淚水,嘴角抽搐著不讓自己苦出聲音來,“你們好好保重。”說完,她便捂著嘴奪門而出。林至暮走在夜深人靜的街道,隻覺得天高地闊,她一個人孤獨的立在其中,狼狽極了。許落森消失了,歸塵道人也離開了,就連她的父母也放棄了她。離開了父母,天地再大,也沒有歸宿啊。茫茫沙漠中,許落森和鶴野已經在這裡守了兩夜,依舊沒有看到問秋的身影,也不知道歸塵道人這一次到底靠不靠譜,總之他一個響指來去自如,每天都是在五湖四海花天酒地一番才回來看看許落森和鶴野這兩個可憐孩子,問問事情有沒有新的進展,就像老板定期的視察一樣。“還沒出現嗎?這死鬼。”歸塵道人醉醺醺的從門外走進來。許落森搖頭,並看向地上躺著的老人,“這個人也一直沒有醒來。”“他已經不能算是人了。”歸塵道人冷笑一聲,將那老人的身體踢到一邊,“有時候幻術還真是個好東西,但凡一個壞事做儘的人,還有一絲絲良心,都有辦法讓他嘗透摧心剖肝的痛,而幻術就能很有效的放大這種痛苦,讓人生不如死。”“你也會幻術?”“林至暮是我徒弟,我都不會,她怎麼學?”鶴野道:“我還以為林至暮的幻術是和夏三思學的。”“夏三思也是我的徒弟。”歸塵道人不以為意道。“但夏三思也是靈丹青的徒弟不是嗎?”鶴野接著說,無意中提到了靈丹青,事後鶴野才想起來,連忙看了一下許落森的臉色,發現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在意。“這兩天我那麼老是聽到這個名字啊,不想再聽了,換個彆的說。”鶴野想了想,果真換了個話題,“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離開?”“等他出現。”“他要是一直不出現呢?”歸塵道人望著天,又有歎了一口氣,“這老頭最怕麻煩,我估計,他是在拖延時間。”許落森眉頭一皺,“他算出我們有求於他,和兩年後的劫數有關,所以他才遲遲不肯露麵?”“沒有兩年了,隻有一年多了。”歸塵道人笑著搖頭,翻手變出一隻酒杯,“我本想裝裝樣子就好,既然他不肯乖乖上當,我就隻好化繁為簡了。”“又喝酒?”鶴野困惑的盯著歸塵道人的一舉一動,顯然他就是喝多了,跑過來撒酒瘋的。“不喝酒,我今天是去做正是的,我今天請一個人喝了一杯酒,然後我把酒杯帶回來了。”歸塵道人一番話好像點通了鶴野,他剛要說話,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帶回來了又能怎樣?”許落森問。歸塵道人的手指突然發力,酒杯在歸塵道人的手中突然碎成一盤晶瑩剔透的沙,沙塵環繞之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瞬間在他們出現在眼前。這個人是樊啟明!許落森一眼就認了出來,隻不過,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看樊啟明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周遭的一切,有轉過頭來回審視著他們三人,“我剛才不應該在電梯裡嗎?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惑蹤之術,鶴野就是這樣被歸塵道人抓過來的。在歸塵道人道人拿出酒杯的那一刻,鶴野就隱約意識到了他想做什麼,隻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鶴野實在難啟於齒。“你好,想必你已經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了,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讓你親自勸勸你的爸爸,讓他不要在做縮頭烏龜。”歸塵道人搖搖晃晃的指著樊啟明的鼻子,前言不搭後語的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樊啟明推了推眼鏡,溫和的眼睛後麵藏著鮮為人知的老練和果決。許落森直入主題,“你是問秋的兒子吧,我們想借助你的關係,找到問秋。”聽到問秋的名字,樊啟明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冷酷,他突然不近人情的語氣說道:“你認識,識相的趕緊放我離開。”“聽鶴野說你很不好惹啊,我這個人呢,沒彆的缺點,就是喜歡挑戰有難度的事情,今天,我就要和你一絕高下。”歸塵道人就快把手伸到樊啟明臉上去了,要不是許落森和鶴野在一旁攔住他,還不知道他借著酒瘋要對樊啟明做什麼不好的事情。許落森將歸塵道人擋在身後,嚴肅的對樊啟明說:“我們知道你是問秋的兒子,也有很多證明可以指向你也早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世,所以你就如實說了吧,我身後這個,他不是在發酒瘋,他是真的很瘋狂。”樊啟明眯起一雙危險的眼睛,質疑,“你在炸我?”“你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樊冬笙的親身兒子,所以在十一年前,你竄通了一個無頭怨魂,你想讓他幫你蠱惑樊冬笙,去簽訂一份有利於你的遺書對嗎?”“你知道那個斷頭怨鬼?”樊啟明像是小看了許落森一般,突然之間對他刮目相看起來,“你還知道些什麼?”樊啟明剛問完,歸塵道人突然推開許落森,憑空拿出一把刀,往樊啟明的脖子上切過去,狠厲果斷,讓人毫無防備。歸塵道人的這一舉動,任誰都沒有料到,許落森和鶴野連忙將歸塵道人堵在身後,連忙查看樊啟明的狀況。“我......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樊啟明瞬間被恐懼填補了眼神,妖的傷口是很難愈合的,歸塵道人在他脖子上割下一刀,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啊。正是這時,遠處的黃沙突然被大風卷起三米多高,正像個巨人一樣氣勢洶洶往許落森這邊而來。“不就是讓我幫個忙嗎?何必將小一輩扯進來。”聲音自天邊而來,許落森猜測,或許問秋就要出現了。歸塵道人扔掉刀,出門迎接,過不久後,黑夜裡果然出現了一個四十多歲男人,男人穿著明國時期的衣服,站在風沙中,顯得整個人挺拔而單薄。“為什麼不肯出現?”歸塵道人直說。“沒有為什麼,世界動亂,賒刀人的存在才有意義,我隻是不想每天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呆這裡,我也樂得清靜,久而久之便怎麼想再出山了。不知道不良道人找在下何事啊?”“何來大事小事,虧得你曾在佛門授過教。”歸塵道人諷刺道,緊接著他回頭看著屋內站著的三個輕年,其中樊啟明正怔怔的盯著問秋,眼眶逐漸濕潤。問秋有些不敢看樊啟明,總是刻意的回避著他的目光,他不太自在的將歸塵道人拉到一邊,“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屋內一個是我血親之子,另外兩個同出而異體,都活不過兩年,你難不成還想讓我幫他們逆天改命不成?”“逆天改命哪有那麼容易,我隻是來找你談合作的。”此刻的歸塵道人再不似剛才那樣吊兒郎當了,他一臉肅穆的說,“你的兒子半妖,他也知道自己是半妖了,不知道你狠不狠的下心,替你兒子算一卦?算了,我知道你不敢,我所以我替你算過了,他的卦象是,活不過今年,今年還剩幾天,你自己算一算。”問秋瞳孔驟然放大,“怎麼可能,就算他是半妖,也是我與奈雪的孩子,不該這麼脆弱才對啊!”“你兒子似乎早就找人窺算過自己的一生了,在這之前,他一直在尋找羽淵和柩空,完全都是未來自保。”“你到底想說什麼?”問秋不耐煩的問。“沒什麼,我們不要再外麵咬著耳朵說悄悄話了,被三個小輩誤以為除了什麼大事,得讓他們多提心吊膽啊。”六人圍著一團無明火坐成一個圈,他們幾人麵麵相覷,似乎有萬千的話要問,但是一張開口,又不知道到底要問什麼。“問秋,你給他們小一輩講一個故事,活躍一下氣氛。”歸塵道人提了一個意見。樊啟明雖然自己知道了自己身世,但他和問秋從未打過照麵,也從未走進過彼此的生活,與他們而言,他們是這世界上最近親的陌生人。為了緩解尷尬,問秋同意了歸塵道人的建議,他喝了一杯酒,打開了話匣子,“在一百來年前,我有緣結識了一個畫家,那個畫家很有見地,是一個頗具才華的人,不過他的畫作總是遭人嘲笑,且無人問津的,那畫家撩倒了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有人能夠欣賞他的作品,我為他感到惋惜,於是悄悄和他算了一掛,最後我向他賒刀,並留下一句預言,隻要他舍得死,他的畫作變回被世人稱頌。”“然後呢?”鶴野聽得入了迷。“然後,當晚他就真的自殺了。”“怎麼會這樣?”許落森不解的皺著眉毛。問秋癡笑一聲,繼續道:“人,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