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思言一言不發的盯著林至暮,其實她是能夠理解林至暮此刻的感受的,畢竟當年烏行義無反顧要回到鄴城想成都王低聲下氣懇求不要開戰時一樣,她覺得她的哥哥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早已拋棄他的晉國,去守護一個他根本守不住的蒼生安寧。同樣是卑躬屈膝,同樣是以卵擊石。可是半月前,烏思言見到許落森差點被打死,還是一副堅定不移的眼神時,她突然改變了這個想法,或許她的哥哥,也曾經這樣飛蛾撲火過,雖然很傻,但是至少他覺得值得,那就夠了。“就算是為了我,他為什麼要忽然選擇加入玄盟?獲得我夏姐的青睞不止這一種辦法。妖族雖然有入玄盟的先例,但是玄盟中的人大多對妖族心存偏見,入盟的考驗也更加艱難,豁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不會不知道。許落森是個聰明人,我想他不會這麼不知變通。”烏思言:“我和他也隻是短短的相處了幾日,其中的原由,我也並不是很清楚。隻不過,他確實親口告訴我,他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為了加入玄盟。”“你們分開後,他去了哪裡?”“他去找一個叫問秋的賒刀人去了,臨走前,他讓我將一封信轉交給你。”烏思言低頭翻開自己的皮包,最裡層果然夾著一封信,被烏思言好好的保管者,如今終於完好無損的傳到了林至暮的手中,“其實這封信曾被人截過,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林至暮迫不及待的抽出信紙,怎知上麵就短短了寫了一行字:一切安好,等我回來,彆忘了我。“誰在截這封信?”就這一行字,到底有什麼被阻截的意義?自從穿越的事情發生以後,林至暮總覺得她周身遍布敵人,他們一直在監視她、觀察她,生怕她會想起什麼,發現什麼,她就在這一層層的圈套裡,漸漸失去了方向。“是一個道法很高的和尚,我打不過他。”“魔道僧?”烏思言同樣也是一臉迷茫的搖頭,“我並不知道你所說的魔道僧是誰?不過就是幾天前,歸塵道人突然出現幫我解了圍,但是歸塵道人並沒有來得及和魔道僧交手,魔道僧先一步離開了,好像刻意避開了歸塵道人。”“那是他們的恩怨情仇,我不想管,我隻想知道,許落森現在怎麼樣?”“他好得很,雖然靈識薄弱,好在有不死之身,不過壞也壞在有不死之身,他身邊可是跟隨著很多邪祟,隨時等著他的靈識徹底衰亡,將他取而代之。”“等等,你確定他對你說的是,他之所以去找你,是為了完成玄盟交給他的任務?”“對啊,有什麼問題嗎?”烏思言的眼神非常誠懇,在這些事情上,她完全沒有說謊的理由。林至暮心裡亂成一團,如果烏思言沒有撒謊,就是許落森在撒謊,找到烏思言和問秋是歸塵道人讓他去做的事情,所以他不辭而彆的原因,並不是想一個人完成玄盟所交托的任務,他這樣告訴烏思言,是為了今日能讓林至暮安心而已。“不行,我得去找他!”陳俊毅的彆墅裡,楊苦朔正在清理自己的行李,看樣子,他又要遠行了,隻不過沒有了許落森,他一個人又是要去哪裡了。林至暮站在對麵的陽台盯了他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他走到大門口時,將他攔住,“你要去哪兒?”楊苦朔平靜的看著林至暮,“許落森雖然不見了,但是他的債務還在,他突然失蹤,和很多公司的合約幾乎全部視為毀約,他走得很乾脆,但是我不行。”“你......你們沒有錢了?”“不是錢的問題。”說到這裡,楊苦朔欲言又止,“聽說你已經想起從前的記憶了,對吧?”林至暮點頭,“對。”“還記得陸哲遠嗎?這些年他一直等著許落森出錯,現在是他反咬一口的最佳時期,不過前一段時間,他好像被你的師父教訓了一頓,暫時不敢貿然出手,不過對許落森來說,終究是個威脅,陸哲遠想拿我要挾許落森。”“所有你就乖乖跑過去讓他拿捏?”林至暮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額頭,“不過十一年前行事作風那麼乖張,這麼多年來,難道就沒有玄盟的人清剿他嗎?”“誰知道呢?玄盟裡裝的終究是有情有欲的人,或許你們玄盟裡麵也有人和陸哲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楊苦朔一句話點醒了林至暮,的確,玄盟裡的人也不是人人可信,這個世界上誰不是心懷鬼胎,誰又能保證每一個玄盟的成員會將守護六界和平當作比自己性命還要緊的事情?“話是這麼說,但你也不用這麼上趕著成為陸哲遠的人質吧?你對許落森來說非常重要,想必你出了事,他也不會好過。”楊苦朔苦笑一聲,“不,他現在最要緊的,是你。我不傻,我不會洗乾淨脖子給陸哲遠威脅,我去他身邊,不一定是一件壞事。”說完楊苦朔便提著行李箱離開了,隻留下林至暮怔在原地。她今天來是想問問楊苦朔知不知道許落森的下落的,現在看來,許落森是下定決心要一個人赴險了。“哦,對了。”走到一半的楊苦朔突然回頭,“你知道嗎?許落森消失的前一天,你的師父去找過他,他讓他去尋找兩個人,說是你兩年後有一場大的浩劫,如果沒有這兩個人,你便隻有死路一條。許落森是為了你才失蹤的,如果他能活著回來......我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今天的太陽非常刺眼,林至暮微微仰起頭就覺得暈頭轉向,不辨南北。果然又轉了回來,許落森又因為她奮不顧身的跳下了火海,他的付出總是決絕、不留餘地,但是這並不是林至暮想要的結果。欠了這麼多,她如何才能還得清啊。林至暮回到家,正好迎麵撞上夏三思和林紹恩兩人大包小包正要出遠門,他們似乎也沒有意料到林至暮會這麼早回來,匆匆打了個照麵就要出門。“你們又要走了?這一次去多久?”林至暮的表情有一些冷漠,因為她知道,儘管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她還是不配知道他們之間的秘密,不管林至暮怎麼懇求,他們的回答也隻是逃避、應付、敷衍,久而久之,林至暮也越來越疲憊於此。“不久,兩三天就回來。”林紹恩笑著說。夏三思戴上墨鏡,“跟她那麼多廢話乾嘛,錢給你留在卡裡麵了,省著花,彆惹事,知道了嗎?”林至暮擰起眉間,他們的理直氣壯刺痛了她的眼睛,第一次,她反擊道:“憑什麼?我是你們養的狗嗎?開心了回來逗一逗,不開心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你們去哪裡,做什麼、危不危險,這些我都不需要知道,因為你們怕我會拖你們後腿,對嗎?”林紹恩和夏三思都停住了腳步,林至暮的爆發完全在他們的意料之外,林紹恩有些討好的握住林至暮的手,語氣溫柔,“至暮啊,有些事情我們不告訴你,不是因為覺得你會拖後腿,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知道了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你能相信我們嗎?等到事情結束了,我們一定如實相告。”在安撫她的同時,也想給她一些來自家庭的安全感,是啊,家人之間也是需要安全感的。“你們不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你們也是為了兩年後,我命裡的大劫?”林至暮突然篤定的說道,之前她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想,就在剛才林紹恩安撫她的時候,她看到夏三思注視她的目光中,也露出了惆悵的神情。夏三思眼神微轉,“你都知道了?誰告訴你的?歸塵?”林至暮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原來所有人都在為她的事情奔波勞累,許落森如是,夏三思林紹恩如是,就連歸塵道人也如是。被這麼多人保護著,林至暮理應覺得幸福滿足才對,可是偏偏,她胸口莫名堵得慌。她並不怕什麼劫數,生死不過一場夢,她早已頓悟透徹,不過要是因為她覺得一個並不重要的劫數,而搭上她所珍視之人的性命,這才是她真正的劫難。“能不能不要去,我的劫,讓我自己去渡好嗎?”林至暮回握住林紹恩的手,懇切的祈求道。正是溫情之時,夏三思突然走過來,一隻手頂著林至暮的眉心,將她推開,“你想什麼呢?你的劫當然是你自己去渡,我和老林隻是提前給你準備後事,你不要想太多。”林至暮抿了抿嘴巴,隻恨不得扇剛才的自己一巴掌。林紹恩也頗為尷尬的拍了拍林至暮的頭,“傻孩子,你的劫數我們不能幫你篡改,也不能替你阻擋,該你經曆的,都要你親自去經曆,我和你夏姐能做的有限,隻能幫你減輕一些可以避免的痛苦。”“比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