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璀璨過了 理當毀滅(1 / 1)

世有名花 林桑榆 1455 字 3天前

翌日。安小笙回家的時候順便去了趟周宅,將城北那家洋行的地契交給了林未然。林未然捏著手裡薄薄的紙張感慨萬千。不僅因為周繼之將洋行所有權交還於她的舉動,還有安小笙越見清瘦落拓,昔日玩味和笑容不複存在的樣子。安小笙近來做事的果斷和狠烈風格,林未然不是沒聽說過。他與青堂會的人談判時候玩兒陰的,那邊事先沒準備,安小笙幾乎是單槍匹馬便端了一個分處,將對方殺個措手不及,再不是當初那個跟在周繼之身後問“這樣怎麼樣?你怎麼看?”的青年。還聽說,離桑的母親被人從破舊弄堂裡接了出來。林未然不確定是不是安小笙所為,但她希望是。時光靜好,林未然看著男子推門而出遠去的背影會有些些恍惚。離桑是不是隻回了趟家,不久的將來,她又會好好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她會張牙舞爪地,捏著安小笙身上的皮膚跺著腳叫囂:“再敢叫我去給誰誰誰送什麼什麼,我就剝了你的皮!”接著轉頭,在男子看不見的地方黯然神傷。或者是,在林未然又送她什麼禮服、胭脂、鐲子……的時候,女生笑容亮麗地擺手:“然然姐,我不要啦。”眼底卻滿是歡喜色。又或者,某個適合感傷的夜晚,她踏著星光而來,敲響門,眼圈泛紅。她大概還是會說:“然姐,你們都不知道吧,我看了安小笙的背影究竟多少個日日夜夜?我跳過多少沙坑,踏過多少水溝,作過多少亂,受過多少唾棄……可我做了這麼多,卻依舊等不來一點點與他相守的緣分。始終是差了什麼的,始終是差了叫做愛情的成分。”接著,女生的食指會下意識在手心裡反反複複寫一個名字,似練習了千萬遍。最後,哭得像個孩子。可這些也許、或者、所以、但是,都將不再有。林施與舉辦金盆洗手宴的時候,林家倒來了不少人,熱熱鬨鬨一如當初風光,可來客抱的心態卻大相徑庭。當初是為了巴結,現在是為了看笑話。看傳說中的一代梟雄被時代造就,卻也被時代毀滅,前浪果真不敵後浪。不過,林未然與周繼之的結伴出現,讓全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去。除了兩人衣著體麵、女華郎豔,還因為這樣的組合太怪異。周繼之的迅速崛起和做事風格可謂是幾把火燃得無比旺。林施與的退位,也有不少人都知道其中詭秘蹊蹺。這世界沒有秘密,況且周繼之也不想瞞。林未然是林施與的獨身女,卻時常與周繼之現身重要場合,大家都在猜測二人關係不簡單。而那天的攜伴出現,讓眾人更加竺定什麼,也讓有心人摸不清了虛實。究竟這林施與是真想退位,還是找到了心中賢婿想要將勢力轉移?以前一個經常同林施與合作的煙草商人,前刻還在和林施與周旋,話中帶刺。見林未然和周繼之雙雙出現後,立馬識相地變了張臉。這人情冷暖,林施與有準備。他歎口氣,側頭凝著後院的臘梅出神,仔細看,鬢角已經有了斑白。夏子玉依然是瀟瀟灑灑的模樣,身邊圍了大堆年輕女子。他回頭,看見林未然的時候對方也剛好看過來。兩人點頭,算是招呼。周繼之注意到二人的眼神交會,輕皺眉,用拇指和食指將林未然的臉轉個方向來對著自己,小聲問:“他比我好看嗎?”林未然配合地想了一會兒,接著認真點頭:“沒擁有過這款的嘛。”她以為周繼之會拂袖而去,沒想到他還她一個淡笑,“巧了,我也覺得蘇裡比你漂亮。”聞言,林未然失笑,一點點用力戳著男子的胸膛,“你敢不敢再幼稚一點。”周繼之順勢抓了她的手,掃了眼夏子玉,不依不饒繼續剛剛那個話題:“就算真的比我好看又如何?最想要的人,他不也沒得到。”林未然如鯁在喉。沒幾日,林施與突然提出想回鄉下過田園生活,林未然默,沒多做挽留。這城市太多浮華硝煙,身處其中必定不能片葉不沾身,林施與有這個自覺,是真的想要告彆一切。收拾好行裝要回去的前一晚,林未然總是覺得有什麼要跳出來,心底布滿不安。已近淩晨,街道外卻依舊有嘈雜聲,擾得人心神不寧。自從和周繼之在一起,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再做惡夢,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林未然幾度覺得周繼之於她而言,似乎就是一劑良藥,今晚卻似乎有了例外。清晨,林未然很早便起了,收拾一番準備去送林施與,車子卻在半路被人攔下。攔路的是安小笙,他將車彆在林未然乘坐的車身前,下來,敲了敲後窗。安小笙這突兀行為從未有過,況且麵色凝重……出於女人的直覺,林未然好像意識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她眉毛一凜,直到許久才緩慢地將車窗搖下。在安小笙的陪同下趕去林宅時,整棟房子已經被燒得看不出當初形狀。周圍黑色發焦的磚瓦味道刺鼻,之前開得茂盛的臘梅和薔薇早已化為灰燼不知所綜。林未然踩在一堆廢材上邊,抑或是零散的骨頭上邊,任冬日凜冽的風揚起灰洋洋灑灑落在自己頭頂。不知為何,在那一刻,她竟連哭也哭不出。周繼之隨後才到。他下車,看前方女子身影立在廢墟當中,不動不移。思慮片刻,他上前去攬她的肩,卻被不著痕跡地躲開。周繼之側目,看她發著抖問:“就這麼恨嗎……”他好像被一槍打中,立在原地不動。興許是周繼之從未有過的震驚表情讓林未然醒了點神。好半刻,她努力鎮靜,象征性地低了頭,諾諾道:“對不起,我爸仇人那樣多,他想歸隱,總有人不樂意……我怎麼也不該懷疑你。”可話一完,聲音卻哽咽不成調,細碎的水花決堤地順著臉頰迅速往下滑,表情是如何也掩藏不住的自欺欺人。她開始有些瘋狂的捶打麵前人:“可是,隻有我和你知道他想回鄉下,也知道什麼時候走!如果彆人要下手,為什麼挑準時機?周繼之,你為什麼不瞞著我,連欺騙都不會嗎?還是,原本你的目的就是要我清楚地看到你多恨林家,有多想摧毀姓林的所有人!”周繼之不辯解,要將她往懷裡拉,卻幾次三番被她掙脫開去,間雜著踢踹。下邊的人要上前來幫忙,統統被周繼之喝回去:“滾。”然後自己扣了林未然的手腕,不再控製力道地,硬生生將她朝車子所在的方向拖。林未然想掙紮,腳底卻因為踩在參差不齊的磚瓦上,力量被削弱打扮,何況周繼之是真想將她拉走。一上車,周繼之一隻腳將林未然困在狹小的空間裡,沉著臉報出地名。司機一聽,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回過頭來小心翼翼重複,得到肯定答案後才啟動車子。整個過程,林未然臉上的妝全花了。狼狽之際,她依然不放棄從周繼之身邊逃脫,隻是每每都不能得逞,直到車子到達目的地。目的地是一片森林,頭頂被樹蔭間立著的遮了大半,明明沒有下雨,卻有類似泥土濕潤的味道。林未然不知自己來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她被動的任身邊人拉下車,帶著近乎蠻橫的力道和不理智的情緒。他甚至出乎意料地,將她往地上一甩,令塵土沾裙。適時,男子兩指掐著女生下頜,似陷入什麼回憶,神情咬牙切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我和你們林家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麼?”林未然死死盯著他看。周繼之的臉色突然柔和下來。不是溫柔,是陰柔。他輕聲吐氣:“也難怪,自詡聰慧地林家小姐,從一開始就查錯了方向呢。”他緩緩道:“其實,我根本不姓周……我姓許。”林未然倏地瞪大眼睛。“我的名字,叫許、至、楠。”瞬間,林未然腦海裡那個心存僥幸的念頭,也許錯怪了他的念頭,灰飛煙滅。她忽然知曉,為何在在初初看見林家被燒毀的時候,她連一顆眼淚都沒有。不是沒有,而是害怕。她怕她一哭,就再也不能將自己欺騙。她怕她一哭,就是向所有人宣布,原來她做的所有所有,她以為對的正確的努力就能得到的一切,都是錯的。她從頭到尾就應該聽林施與和夏子玉的話,對周繼之敬而遠之。可愛情,追求的就是一場從璀璨走向漫天灰燼的過程。風水輪流轉。她璀璨過了,理當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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