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什麼拽，林家小姐了不起啊！姿色也就那樣兒，你說呢，阿洛？”名叫阿洛的聽著身旁女生嘮叨發泄，再看看前麵幾步之遙的纖細身影，支支吾吾講不出話：“呃、那個，是吧……？”林未然無論樣貌、家世、見識都是同輩裡的佼佼者，成為眾矢之的在情在理。況且，她不輕易與人打交道，幾乎沒好友，獨來獨往地，連個幫腔的都沒有。周繼之好奇下側頭望去，正巧見前方行走的身子一定，肩上的流蘇隨著她轉身的動作起舞。林未然抬腳踱到年輕男女身邊，卻隻對著那名喚阿洛的男生莞爾笑：“原來你叫阿洛？”男生顯然受寵若驚，盯著麵前女生烏黑亮麗的眼珠猛瞧，原先的結巴更勝：“啊？我、全名叫北、北洛。”林未然毫不介意他的口齒不清：“我記得，上星期你約我看電影，我沒空，現在我課業完成有時間啦，不知道電影下映了嗎？”“當然沒有！”這次是及其清楚和迫切的。見狀，他身旁的女生立刻就垮下了臉，可男孩已經顧不了許多。他暗戀林未然已久，一直苦於不知怎麼告白。上星期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去約佳人，哪知對方一個不冷不熱的沒時間，將所有熱情澆熄。此刻她主動邀約，他求之不得，這下興奮得臉結巴也沒有了：“還是你想看彆的也可以，我去買票！”林未然：“無所謂，我不挑。”她又一笑，輕佻地好像不是在說電影，而是說人，“隻是……”拖長音的間歇，垮下笑臉的女生臉色已經由紅至黑，最終甩手憤恨離去。男生像沒看見，注意力全在林未然那個“隻是”上。“隻是什麼？”他沉不住氣地問。林未然腦袋一偏，紮起來的卷馬尾跟著蕩。她似乎很喜歡這個動作，周繼之老早便注意到。他還注意到，每當林未然下意識地有這小行為時，腦袋裡必定在打什麼小算盤。“隻是我父親嚴厲，命令我必須在家吃了晚飯才能出門，所以可能要麻煩你等我一會兒。”聞言，男生如釋重負：“那有什麼問題？我把票買了，然後在對街的咖啡廳等你！”“行，今晚七點一刻，不見不散。”話落，周繼之清楚聽見旁邊的蘇裡小聲嘀咕了一句：“白癡。”連蘇裡都能看出來的套路，周繼之必是門兒清——林未然不會赴約。今晚那人怕是有的等了。不過林未然與周繼之的性子真像：有仇必報。隻是目前看來，她報仇的方式相比起來過於小兒科。而周繼之則是要麼不理會，要麼找機會，直接灌穿腸毒藥……當日，林未然也發現了周繼之和林家的車。她從他身邊走過時，似曾淡淡地掃他一眼。女孩的肩輕輕摩擦過男子的白襯衣，兩人顧盼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在流竄。然而越美的感情越是精神鴉片。即便得到了，驚豔了時光，也無法叫這時光終身美麗的。曾幾何時，林未然不懂。晚餐。蘇毅留周繼之一起用餐，就在林宅後花園的涼亭裡，蘇裡也在。炙夏，天色黑得晚。原本蘇裡準備好了一大通要抱怨的話，罵蘇毅言而無信，為夏清打抱不平……可當周繼之在身旁入座，她再沒心思去追究那些小細節，一雙眼睛唯獨盯著他轉。小時候在鏢局，父母健在，蘇裡也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挑食的習慣一直都有，所以後來與蘇毅流浪街頭，吃了不少苦。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沒少因為挑吃的事情被蘇毅揍。蘇毅頭腦簡單，除采取適當的暴力手段之外，他實在想不出什麼方法來讓她吞下那些難以下咽的硬饅頭。所幸，蘇毅後來為林施與賣命，起碼還換得了蘇裡半生安穩。紅燒茄子一向是蘇裡的最愛，但今天，那菜盤偏偏離她有些遠。她不想像往常一樣伸長手去夾菜，就怕周繼之覺得自己行為不妥。奈何蘇毅也不懂，不由分說問：“今天的燒茄子和以前有什麼不同？都沒動幾筷子。”蘇裡抬起頭，小口扒著碗裡的白飯溫柔道：“我不太餓。”蘇毅信以為真，惹來蘇裡暗自罵他沒腦筋。抱怨著抱怨著，就不自覺想，好友夏清怎會喜歡上她這麼個不解風情的哥哥？是時，一下屬前來在蘇毅耳邊小聲嘀咕了什麼。蘇毅立馬起身，道了句“有事先走”，便頭也不回離開。蘇裡才不管他走不走，隻知道自己好餓，思想正糾結之際，旁邊一雙紅木筷子卻伸了過來，上麵夾著她偷瞄了好久的茄燒，緊接著還是那道淡淡的嗓——“夠好看了，用不著減肥。”那人說。瞬間，興奮的情緒像煙花，劈裡啪啦在蘇裡心中爆響。一小部分是因為終於吃到了她喜歡的菜，另一大部分，確實因為給她夾菜的人，是周繼之。而且，那雙筷子上仿佛還沾了屬於對方的味道，她屏息，連說謝謝都沒了勇氣，羞怯，將少女情懷是春表演得淋漓儘致。可隨即，一個不受蘇裡喜愛的聲音也插進來。“周繼之。”乾脆婉轉的一聲。兩人的視線都被這聲叫喊迅速拉了過去。林未然站在從正廳到花園的柵欄交界處，雙手交疊在身後，瞳孔閃閃發亮，天邊的餘霞將她小小的臉龐印染得神采飛揚。她就站在那裡，微微笑，隨意叫他的名字，周繼之竟有一小半響沒回過神。後來是蘇裡將碗放至桌麵的聲音，讓他將眼光迅速收回來，擱了筷子迎上前去：“有事？”小姐也不招呼一聲，分明就沒拿她當主子。可林未然卻是開心的。林未然：“沒事不可以找你？”聞聽這句話，周繼之又轉身要朝涼亭走，林未然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命令式口吻：“陪我去逛街。”聲音不太大，卻足夠蘇裡聽見。蘇裡將嘴唇有些用力的咬，很不高興，卻隻能做到這樣。在彆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道理，她還是懂的。奇怪，明明是夏天，那雙手帶給周繼之的卻全是冰冰涼的觸感。他不著痕跡的抽開手，也不多問原因，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即跟著林未然一路出了林宅。那道雕花鐵門被打開後，周繼之跟著幾步走出去，下意識望了眼旁邊的門牆。門牆已經不太新，有許多斑駁痕跡，他低眉抬眼之間，發現前麵的人正回過頭來說話：“我以為你會問我去哪裡，或者會問我不是約人了麼。”“你希望我問？”氣氛立時有些不尋常的曖昧。林未然禁不住眨巴眼，心裡不知怎麼有些小緊張，可周繼之隨即又道：“再怎麼樣我也是林家的下人，主子有事，聰明的就該知道不多嘴。”言辭間雖卑微，林未然就是不滿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滿意。原本她用完餐以後無聊就是隨便亂逛逛，恰巧看見周繼之朝蘇裡碗裡夾菜，還囑咐對方多吃一點，林未然那時的第一反應，便是將他帶離蘇裡身邊。現在人成功的跟她走了，她還是覺得不高興。有些難得賭氣地轉身朝外走，周圍環境慢慢從原先的安靜到喧嘩。林未然步子邁得小，速度卻快。好在周繼之高，雙腿長，遙遙幾步跟上不太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