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江州的蕭盛,四更時分才入了眠,卻在日升的時候,心口一陣悶痛,猛然睜開了眼,“噗”地一聲,點點血跡從床邊一路蔓延至桌旁。“主子!”行文的耳朵極為靈敏,聽到動靜,便推門而入。這樣的場景,像極了那次他與夫人吵架,生生被氣到,憋了一口心頭血出來,自此傷了心脈。行文一直害怕這樣的事情再發生,這已經快三月了,都以為主子已經放下,誰知道,竟還是發生了。蕭盛一把抓住行文,“行文,快,給府裡的行天發消息,羅羅出事了,不論用什麼辦法,要護她平安。”行文連忙扶住蕭盛,“主子,您快彆擔心了,您發出去的信鴿不是都回來了嗎?府裡也來了消息,說是那個春紅引賊入室,將您裝了結姻文書的盒子給偷走了。你何必再多做思慮?”蕭盛心頭慌亂,他這心上唯一放著的就是那個人了,若不是她出了事,他又怎麼會這般心慌。春紅,想來還是她那次置了氣,將春紅送來府中。蕭盛情願麻痹自己,終究是不願想到,宋關雎早就對自己有所懷疑,故意送了人來自己身邊。所謂情愛,大抵就是如此吧,迷人情誌,亂人心誌。“行文,去與太子示好,咱們休戰,一同對付寧遠。”蕭盛想了許久,他著實是沒有時間再等了,他急於在油儘燈枯之前,見到宋關雎一麵。行文麵色沉重,“主子,咱們與太子休戰,心血可就付諸東流了。洛夫人,這麼多年,心心念念,您可以為蕭家和二皇子報仇。”蕭盛麵如死灰,“行文,莫說如今形勢不利,就說我這副身體,怕是也沒有那個時間去完成報仇大計,更沒有心力,去完成她的心願。”洛遊俠,從來就不是一個心思渺小的女人,自從她知道小雲娘肚子裡的孩子是二皇子的,便一直都在等待時機,她從小摸爬滾打,從乞丐堆裡,被蕭鼎的兒子撿回來,一路跟著蕭鼎學習醫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天生就是高人一等,而有的人,天生就要受儘歧視。既然她出身不好,那麼她便養一個帶有皇家血脈的孩子,總能讓自己從此之後,高高在上。這麼多年,她時時刻刻都在告訴蕭盛,他是正兒八經的皇室血脈,他要拿著他親生父親留給他的芪王令,推翻這個竊取了他父親皇位的朝廷。為了自己在蕭盛心中的位置,她不惜不顧世俗,與蕭盛行男女之事,想儘辦法,趕走他身邊的每一個女子,為的就是他登臨帝位的時候,身邊就隻有她一人。“主子,您還年輕,老夫人,還需要您的照顧……”行文安慰蕭盛,隻想他有些意誌,不要一直這樣萎靡不振。“主子,我說的老夫人,是您的親生母親,並不是洛夫人。”見他久未說話,行文又繼續說到。行文是打小與蕭盛長大的,蕭盛的事兒,他也是打小跟著一起經曆。洛遊俠,野心極大,但能力又隻有那麼點,若不是她當初吃苦耐勞,背下了蕭鼎的所有醫典,怕也不會輪到她帶著蕭盛遠走高飛。蕭盛眉頭微皺,親生母親?從她知道自己還存在的那一天起,就背叛了朱含禮,一直利用朱含禮的小雲樓給自己搜羅消息,搜集財富。她有勸誡過自己,過去的事,就過去了,莫再多做計較。隻是自己當初,隻以為她是在為著她的主子,受著洛遊俠的影響,竟然分毫聽不見去她的話。蕭盛已經不記得他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認真的生活,開始覺得生命裡,除了複仇奪位,還有另外的意義。一切本來都可以慢慢消失,他本來可以不真正的起兵造反,可是,他也是被逼的。太子和皇上早就知道他的存在,早就在設計解決他這個漏網之魚,在江州城內的那場甕中鱉,他們怕是早就計劃好了。蕭盛越想,這心裡越不是滋味,他是真的隻想和那個人好好過日子,甚至連芪王令都沒有帶上,就想跟在她身邊,看著她,哪怕就是看著她也好。“有她的消息嗎?”蕭盛歎了一口氣,他的親生母親,小雲娘,據說是被宋關雎給押解回京的。這麼多天,他也沒有特意去關注,他心裡或許還是在期待的,期待宋關雎還念著他,有一絲絲的情分,自會對小雲娘有所……手下留情。行文將他扶好,端了水,收拾了地上的血跡。“探子說,老夫人一到都城就被關進了天牢,恭王府著火那天,被人救走了。”蕭盛慘笑,宋關雎當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竟是一絲念想也不會就給自己。能從天牢裡將人給劫出來,皇帝還無還手之力。除了一個佛陀門,還能有誰呢?“行文,給行天發消息去,不論發生何事,以宋關雎的安危為重。”“主子……”“快去!”行文對宋關雎並不在意,他也不明白,一個男人,怎麼能一夕之間,就因為一個女人徹底變了樣子?事事都以她為重,江山權勢就算了,就連身體都可以不顧。眼瞧著蕭盛發了火,他也隻能應下來,“是,屬下,這就去辦!”皇宮大內,皇後看著宋關雎下體,不停流出來的血跡,眉頭緊鎖。九公主被皇後關在殿外,也是神色不安。宋關雎身份特殊,皇後不能暴露宋關雎的女兒身,身邊的瑤顏又蒼老衰弱,根本搭不上什麼力,外頭的人又不敢喊進來。“皇後娘娘,儘量救她。”瑤顏是真的老了,聲音都有氣無力。皇後詫異的看著她,“瑤顏姑姑,她如果死了,黑奴說不定……”“皇後娘娘,六十年了,六十年我都沒有得他青眼,如今這個人出現了,往後餘生,我是和更沒有機會了。”瑤顏搖了搖頭,笑著說。皇後看著瑤顏,她也是愛過的,為了那個人,可以生可以死。隻是瑤顏這樣的愛,太過絕望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命運。“娘娘,宋大人如果沒了,門主說不得,當真會成了無情無欲的怪物。就當是為了你哥哥,儘量保住她!”皇後娘娘心下一橫,便隻能將九公主給拉進來。“九兒,宋關雎保不保,就看你自己了!”皇後神色凝重的看著她,九公主也是一頭霧水,如何現在保不保宋關雎,還要看她的意思了?“母後,您是什麼個意思?”在九公主的印象裡,皇後從未這般親昵的待過她,皇後此人信佛,但是又沒有佛門中人的慈悲。東宮,在眾人的心目中,向來都是個森嚴又狠冷的地方,皇後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同時也性情乖張,心狠手辣。九公主的生母,徐婕妤,聽說就是被皇後下了狠手,以惑君亂國的罪名,給活生生打的皮開肉綻,在東宮的時候還沒有死,隻是回去了三兩天,就開始發燒,燒退不下來,不足半月,傷口腐爛,人也沒了生氣。九公主心中對皇後向來怨憤,隻是力量不夠強大,一直都是隱忍不發。“你隨我來”皇後是打定主意了,如今若是九公主不幫著一把,此事怕是瞞不住皇上。若是九公主不幫,那也隻能是她自己的命數了。皇後此時心裡實在是猶疑不定,一方麵,她覺得宋關雎一死,黑奴定會心智大亂,那將會是除去他的最好時機,可若是宋關雎當真死了,皇後還是有些怕,怕黑奴連最後一點情麵都不會給她留。如今太子被圍困江州,她隻能求助於他,至少,太子是他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若是日後,當真隻能做一個傀儡,總比現在就喪了命,來的好。九公主看著躺在床上的宋關雎,下體流出來的血,幾乎是染紅了小半張床。嚇得捂住了眼睛,“母後,她,她是怎麼了?”皇後深深歎了口氣,“她,懷孕了,隻是現在,又流產了。”這更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驚得九公主睜大了眼,“她,她不是個男人嗎?怎麼會懷孕的?”皇後已經沒有時間,再與她解釋,隻定定的看著她,“救,還是不救?”公主已經忘了如何思考,隻是木然的點點頭,“我,該做什麼?”“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我沒有猜錯,皇上知曉此事,下朝便會往這邊趕,九兒,你得拖住皇上,直到我們處理完她的身子。”皇後直接說出要求,此時此刻,他們雖在偏殿,但畢竟是皇後宮中,其他人不敢多加置喙,但是皇上卻不會了。宋關雎此人深受皇上重視,又是不假而離朝,自然少不了一番詢問,劉相鐵定會和盤托出的。皇後能處理這個滑胎,但是她需要時間,至少,要等到宋關雎自己醒來,可以應付皇上。九公主被突如其來的事情嚇得沒了主意,隻是不住的點頭,提醒自己要拖住皇上,不要暴露宋關雎。可是,宋關雎為什麼會變成了一個滑胎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