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我要走了,我下次再來哦”似是在宋家宅院,宋綾羅一身綾羅綢緞,未挽發髻,未戴發簪,周圍霧蒙蒙一片,似是有些寒冷。有一穿著肚兜的小童,對著宋綾羅喊娘親,那小童模樣,與蕭玉和頗為相似,隻他咧嘴一笑,眉眼間又有幾分宋綾羅的模樣。宋綾羅心頭柔軟,蹲下身來,想要抱一抱他。誰知卻是,直直地穿過了他的身體,宋綾羅一個撲空,險些摔倒……猛地醒來,小腹的疼痛感倒是沒了,隻覺得空蕩蕩一片。“醒了?”皇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皇上已經在殿上了,九公主在拖著,你,可想好了對策?”宋關雎還在方才那個夢裡,不由得摸了摸肚子,雖然那裡並沒有隆起,但明顯感覺,小腹空了。皇後看著她,歎了口氣,“已經沒了”宋關雎其實是不難過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像是空了一塊。這個孩子還沒有真正的屬於過自己,自己也確實還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孩子來的突兀,去的也突兀。“宋大人,這個孩子的父親?”皇後其實是想問,黑奴知不知道,這件事?宋關雎忍著腹痛,看著床邊那套宦官的衣袍。“你的官袍都臟了,暫時穿小李子的,見了皇上再說吧。”皇後解釋,宋關雎點了點頭,一張本就不夠白皙的臉,這個嘴唇又是紙一樣白,顯得膚色是更加難看了。皇上坐在大殿上,公主在一旁候著,宋關雎由人攙扶著進了殿。九公主看見宋關雎那模樣,表情變化萬千,擔憂、疑問、憤怒、種種交織在一起,臉都皺成了一團。“微臣,宋關雎,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句話,宋關雎的聲音是越來越低,低到最後,又是陣陣咳嗽。皇上也是眉頭皺起,“你,是遇著何事了?怎的變成了這副模樣?”宋關雎猶豫了許久,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韓公公在一邊問,“聽宮人說,您是哪裡大出血了?陛下這是在關心您呢,宋大人。”皇上在,韓玉總不好提醒的太過明顯。“看您情狀,可要請禦醫瞧瞧?”宋關雎心下一橫,總歸如今是走投無路,看皇上那模樣,怕是昨晚府中,寶木帶春紅半夜回府的事兒,也是早早就報了上去的。“回陛下,微臣……”“父皇,是兒臣把她給閹了!”九公主的聲音,突兀的闖進來,驚了一屋子的人。倒是皇帝最先反應過來,用力將手裡的茶杯直直地朝九公主扔過去,“混賬!”茶杯砸中九公主,落在地上,碎成無數片。“你,你平日裡嬌縱任性,朕念著你沒有母親,都一笑置之,你可知,他可是朝廷命官!”皇上慣喜伸手指人,那惡狠狠地模樣,就差將九公主給生吞活剝了。宋關雎還沒有從公主替她隱瞞皇上的震驚中緩和過來,就聽見九公主繼續說。“她本來也不是個男人,閹了就閹了!”“你個混賬東西,朕當真是白教養了你這麼多年!來人啊,將九公主押入天牢,聽候處置!”皇上是當真生氣的,畢竟留著宋關雎,那是還要想著法子,為自己尋求永生的人。眼看著黑奴去了永南,宋關雎若是在都城多耽擱一日,那他就得多等一日。古人言,五十而知天命,皇上的隱疾雖然好了,這心裡卻是越發的焦躁不安,總覺得自己的日子沒有多少活頭,對於那長生之法是渴求得越發厲害。“皇上,此事與公主……”“父皇,宋關雎當初以天閹人的借口毀了婚,讓兒臣被天下人恥笑,兒臣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既然要閹,就閹個徹底!”公主提高了聲音,將對宋關雎的怨恨一並發泄出來。“你還要不要臉?!一個女兒家,就知道閹閹閹……”皇上也是被氣的不輕,“簡直是無法無天!”“皇上息怒,公主年幼,還請皇上從輕發落!”宋關雎如今是明白了,九公主想來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以這樣的借口,來解釋東宮進進出出的血水,還有自己的虛弱。隻是九公主尚且年幼,不知天牢臟亂,也不知人情冷暖,這般以皇上的寵愛,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著實是讓人擔憂。“宋卿,是朕教女無方,你……受罪了!”皇上和聲說到“皇上,公主無心之失,還請皇上莫要重責。”公主編排了此事,責罰是免不了的,宋關雎隻能請求皇上,儘量怒氣漸緩,刑罰從輕。九公主此番情義,宋關雎委實難報,她生性率直,卻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殘害朝廷命官,就是皇上都不能任意而為,更遑論一個小小的公主。此中責罰不輕,她少不經事,宋關雎心中更是愧疚,自己此前對她種種冷漠。皇後適時端了一杯茶水進殿,韓公公連忙接過,二人眼神相互交換,都是想要助一助宋關雎的人,神色變換之中,自然也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韓公公端著茶盤,皇後倒了茶水,“皇上,先喝口茶水,平靜一下心緒”皇上看著眼前這個皇後,她十五歲嫁他為妻,這麼多年,半分自願,半分逼迫,這個女人一直都是他的皇後。兩個人有過猜忌、怨憤、冷漠、爭執,各種男女之間最不好的情緒,都在他們之間出現了,隻如今的狀態算是最好——和平共處。兩個人都想脫離黑奴的控製,有了共同的敵人,和共同的利益,所以兩個人達到了自認識以來,最好的和平共處模式。皇上並不想與皇後有所遷怒,隻能端了茶水,就往嘴裡飲。眼瞧著皇上一杯茶水儘了,皇後才開了口,“皇上,公主固然是有錯的,但她也隻是年少輕狂,宋大人是何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她連皇上都敢忤逆,更何況是公主殿下?”殿裡幾人提了心,聽著皇後緩緩道出的話,都怕一個不小心,又招惹了皇上不快。皇上聽著皇後的話,莫名心裡開始一陣平靜,完全沒了方才的怒意,緩緩的,隨著皇後的攙扶,坐了下來。“皇上,既然宋大人都知自己也有錯,也對公主不甚怪罪,依臣妾看,皇上就讓公主閉門思過三月如何?畢竟九兒這孩子可憐,打小便沒了母親。皇上,還記得徐婕妤吧?”聽聞皇後提及徐婕妤,韓公公不由得捏緊的拂塵,宋關雎低頭聽著,不由得蹙眉。宮中都在傳,這個徐婕妤是皇後害死的,果真如此,皇後怎麼會如此淡定?還特意在皇上麵前提及?有所懷疑的,自然不是宋關雎一人。九公主一聽皇後這話,便抬起了頭,滿臉疑惑得看著她。皇後這話,彆有深意!皇上緊抿著嘴唇,眼前忽然浮現出了那個美麗絕倫的女子,臉色略有鬆動。“皇上,徐婕妤生前,唯一的要求,可就是這個九公主平安喜樂,皇上一言九鼎,萬不該忘了吧?”皇後層層遞進,勾起了皇上的深思,同時也減輕了皇上的憤怒。最後重重的一聲歎息,“就按照皇後說的做吧,至於宋卿,在府中靜養些日子,將身子養好了,才好再為朕效命。”宋關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連忙磕頭,“謝主隆恩!”九公主聽了皇上這話,自然也是鬆了一口氣,她本都做好了要去天牢的準備,萬萬沒想到,皇後娘娘,幾句話,就改變了父皇的主意。皇上走了,宋關雎想要與九公主道謝,誰知她竟是狠狠瞪了眼宋關雎,冷哼一聲,便隨著皇上後腳走了。“這個九公主向來不是個好管閒事的,沒曾想她竟會幫你擔下這樣大的事兒……”皇後在宋關雎身邊淡淡的說,不免又有些調笑,“宋大人也是好本事,當女兒家,可以迷得太子暈頭轉向,當男兒的時候,又能讓公主死心塌地,著實讓人佩服。”宋關雎笑了笑,“皇後娘娘也是不簡單呀,若是皇後,當真想要爭寵,這後宮哪裡會有什麼紀貴妃,徐婕妤一類?皇後娘娘倒是頗有些手段,隻是未曾花著心思,使出來吧?”皇後搖了搖頭,嘴角苦笑,將右手護指裡的白色粉末,儘數空至花盆裡。“我當初被逼學毒藥,本不想輕易使用這安神香,若不是為了你,我又何必違心?”宋關雎看著皇後,微微歎了口氣,周遭的人,都說皇後狠毒,也不知她背了多少黑鍋?“皇後娘娘,那徐婕妤,是怎麼回事?”“不過是皇上寵妃中的一個,早死了。”皇後淡淡的說,似乎並不想再提及。宋關雎蹙眉咳嗽,“為什麼死的?”皇後看了眼宋關雎,眼裡有些不耐煩,宋關雎卻是忽略不計,“為了皇上死的?或者說,為了皇上的長生之法死的?”這一回,是不需要皇後多說,宋關雎隻打她眼裡,也看出來,她所猜不假。原來,皇上那麼早,就在尋找長生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