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樓近來傳:總有人瞧見一絕色女子,隻在夜間出來在樓上遠遠一望,便沒了蹤影。小雲娘放出來話了,本月十五,他們瞧見的女子便會登台獻藝,屆時,正值小雲樓排名更迭之時,帶足了銀錢,為喜歡的女子添彩才是。江州城這事兒傳得熱鬨,青樓裡,隨時都有舊人去,新人來。但是一來就能被傳得神乎玄乎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宋關雎每日輕紗遮麵,在後院苦練琴技。“姑娘,您這法子能行嗎?”青丫頭將飯食擺在一旁,這幾日外頭有不少關於姑娘的傳言,也不知到時候大家可會買賬?宋關雎挑眉,“你覺得我會失敗?”“倒也不至於失敗,姑娘初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第一夜為看姑娘一麵,下些本錢也是正常。“隻是小雲娘對姑娘的期許是頭牌,也不瞞姑娘,九香姑娘的頭牌一直霸占了近半年了。“這裡頭,除了銀錢,最主要的,就是有一個大官支持,那個大官一直包養著九香姑娘,所以她的地位向來穩固。”青丫頭擺好了碗筷,又將淨手的帕子遞給宋關雎。宋關雎瞧了瞧青丫頭,這丫頭真是個心思活絡的。“青丫頭,小雲娘每次帶回來的人,都是你伺候吧?你都會這樣,想方設法地激起她們爭奪頭牌的欲望?”青丫頭愣了愣,複又覺得這幾日,這姑娘怕是已經看出來些門道,“姑娘是聰明的,我受小雲娘恩惠,自然是替小雲娘打算。”“你的打算就是引起雲樓裡的姑娘相互爭鬥?甚至不惜違背初衷?”宋關雎這幾日才是看明白了,這個雲樓外頭是傳得好,大多是自願進來,而且可以賣藝不賣身。但是當真賣藝不賣身,隻有如今剛剛進來的宋關雎。每一個姑娘,都在想方設法地擠進前十,甚至不惜傷害他人。就像是之前的七落那樣,她那白色的粉末,其實就是極易引起人過敏的花粉,輕則沾染之處潰爛,重則當場斃命。青丫頭低著頭,“姑娘,適者生存,是雲樓的生存法則。哪個男人來青樓不是為了尋肉體歡愉?姑娘莫不是以為有人,當真隻是來這裡聽曲兒看表演?”宋關雎微微歎了口氣,青丫頭並沒有否認。“姑娘。”青丫頭又喚了聲宋關雎,宋關雎看了她一眼。青丫頭欲言又止,似乎是考慮了許久,終究還是開了口,“姑娘,做小雲樓的頭牌,日後就有機會前往都城,前往都城就能見到主上。”宋關雎眉頭緊鎖,“主上?”“等你進入了排名,小雲娘自會告知你。姑娘,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日子好過些,你也得儘量尋個有權勢的人靠著,這樣才能保住你的地位。”青丫頭的言下之意無非也就是尋個人,把身子給他,以如此來保住自己的地位。宋關雎拿起了筷子,“如今誰的房客有優勢?”青丫頭一看宋關雎有了興趣,麵色一喜。“如今最具優勢的,自然是九香姑娘房中的知府大人。可這次小雲娘已經放出話來了,明日知府大人會帶欽差大人來雲樓,這一次,誰若是請了欽差大人為房客,誰就是下一月雲樓的頭牌。”“欽差大人?”宋關雎故作驚訝。“對呀,姑娘若是有心,可以引誘欽差大人。”青丫頭說話當真是露骨得很,宋關雎聽著實在是不堪入耳。宋關雎撫了撫額頭,“這欽差大人,說來也隻是一時的房客,怕是難有長久一說。”“姑娘這就錯了,不隻是欽差大人,哪一個房客是長久的呢?就是真正的夫妻,也會有休妻和離的!”青丫頭給宋關雎舀了碗湯,說出來的話句句在點子上。宋關雎不置可否,心裡忽然有些酸,是啊,就是夫妻,也會有的休妻,有的和離,就如同她與蕭玉和,她帶著要求嫁給他,他也帶著目的迎娶她。到底是自己先動了情吧?不然如何就受不了他的欺騙?小雲樓一月一次的頭牌榜又開始了,到底是江州城數一數二的青樓,來的人幾乎快擠滿了大廳。青丫頭將一盆炭火端進屋內,宋關雎剛剛穿好衣裳,奇怪地看著她。“青丫頭,這天兒都開始熱了,你端一盆炭火到屋裡來做什麼?”“今兒是姑娘的大日子,我給姑娘想了個發式,需得用著炭火。”青丫頭將炭火爐子裡的一根鐵棒拿了出來,瞧了瞧,複又放回去。宋關雎看了看,“你莫不是要用火燙我的頭發?”“姑娘怎麼知道?你見過?”宋關雎哭笑不得,“青丫頭,這可使不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萬不可有絲毫損傷。”青丫頭隻翻了個白眼,“姑娘,先不說你爹娘都沒了,就算是有,姑娘也該知道,這頭發就算是燙一燙,事後洗一洗,是不會有多大損傷的。”宋關雎還想拒絕,卻被青丫頭一把按在凳子上,“彆動,姑娘,小心我這火燙著你。”青丫頭人看著小,力氣倒是極大。“青丫頭,這可真是萬萬使不得……”“姑娘,你相信我,我今日給你梳這個發式,一定會驚豔全場的。而且,你的那裡也不會暴露,這樣於你於我都極好。”青丫頭年紀小,但是說話實在是厲害。“青丫頭……”“好了,姑娘你就彆再扭捏了,這外頭的人都等急了。”青丫頭是個急性子,話音剛落根本不給宋綾羅再次拒絕的時間,她的火鐵棍已經卷起了宋關雎的頭發。宋關雎的發質極好,又長及腰下,青丫頭上竄下跳、左右來回折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終於是放下了鐵棍。複又在宋關雎額間取了兩縷發絲,打了幾個圈,將其固定在腦後,綁了一條用金銀絲線鉤出來的發帶,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宋關雎就是透著銅鏡,也能隱隱看出自己的不一樣,長發披散,發尾彎曲,輕點脂粉的臉上帶著詫異,她這副打扮,當真是比她以往任何一種裝扮都來的美,最主要的是,還帶著若有若無的魅惑。“姑娘,你這模樣就是站在那裡,也足夠闖進前十了。”“我以為你會說,我就是站在那裡也會有人給我砸銀子。”宋關雎對於這青丫頭有著莫名的喜愛,忍不住與她開一句玩笑話,若她不是小雲娘的人,可真想將她帶在身邊。青丫頭摸了摸後腦勺,咧開嘴笑得很自在,露出一口白牙,眼裡看著似乎是有星星一般。宋關雎的出場在所有人之後,樓裡的燭火都被掌燈的滅了,隻留了舞台邊的一圈亮著。伴著宋關雎的出場,還有片片櫻花撒落,一股淡淡的櫻花香味飄出。樓內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舞台之上。宋關雎的琴早已經備好,剛落座就感受到一絲異樣,抬眼望去,蕭玉和!他就坐在最好的位置,正好與宋關雎麵對麵,宋關雎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的目光,那裡帶著怒意。托起琴弦,一曲《高山流水》緩緩流出。宋關雎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對麵,蕭玉和的右邊是八皇子,他已經看呆了,看樣子是沒有認出宋關雎來。蕭玉和的左邊,是位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濃眉大眼,體型略胖,看樣子,他就是江州知府姚明湖了。宋關雎看著江州知府,那人也是頗為有意地看著她,隨著一曲終了,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所有的女子都表演完了,接下來就是投錢的環節,就像青丫頭說的那樣,宋關雎人美是美,但是賣藝不賣身,沒有男人會拿著大把的錢來青樓看著一張臉。直到最後,就剩姚知府以及兩位欽差了,宋關雎和之前那十位美人都站在樓上。“那個彈琴的姑娘,我出五十兩包夜。”最先說話的人,是八皇子,宋關雎給他使了個眼神,要他彆搗亂。“那是其中一位欽差,姓宋,姑娘好魅力。”青丫頭人小,躲在宋關雎的後頭,小聲提醒。她這一說,倒是惹得周圍的姑娘紛紛投來不屑的目光。“急什麼?往日知府大人每月可是出的一百兩包九香妹妹,你這五十兩,算不得什麼。”說話的,就是之前針對她的七落。宋關雎在心裡計算著,這個知府大人果真是個大手筆,竟然是比皇子還有錢,每個月花一百兩來包一個青樓女子。宋關雎算著自己一個在天子眼下的官,一年到頭都隻能有個百八十兩,這還得加上教導八皇子的補貼。他一個江州知府,竟然能那麼有錢。看來如果不是黑奴補貼,那這個江州知府,可是靠著收刮商稅得了不少錢哪。“蕭大人,您可有中意的?”姚明湖笑著問蕭玉和,蕭玉和隻緊盯著宋關雎,姚明湖看了看蕭玉和,又看了看宋關雎。“莫不是蕭大人也看上了那個鳴翠姑娘?”“隻是不知宋大人可否割愛啊?”蕭玉和將宋大人三個字咬得極重,宋關雎並不理睬他的情緒,隻殷切地看著姚明湖,隻看他會如何選。“蕭大人,你重新選一個吧,那個姑娘我著實喜歡。”八皇子並不讓,蕭玉和胸口起伏劇烈。“哈哈,二位大人彆傷了和氣,不如這樣,既然兩位大人都喜歡我這鳴翠姑娘,不如兩位一同隨姑娘進屋。隻是,要提醒二位大人,鳴翠,賣藝不賣身,二位大人這五十兩銀子,可舍得?”小雲娘最是圓滑,圓場子向來是她的拿手活。“無妨無妨,這銀子我出了,這九香姑娘目前最高的價是多少?”姚明湖接了口。小雲娘連忙賠笑,“回大人,是十兩。”“好說,我出價二十兩,今晚九香就陪我了。”姚明湖話音剛落,九香就哀怨地看了眼宋關雎,七落更是狠狠地瞪了眼她,“這次算你運氣好,下次你可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眾位姑娘紛紛下樓接客,與自家?客相互摟著,或在樓下喝酒調笑,或直接往屋子裡走。這雲樓的頭牌牌子,也正式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