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和離書(1 / 1)

天色甚早,宋關雎的馬車到城門的時候,蕭玉和已經到了。他等在馬車前笑臉相迎,想著又過了一日,再是多大的氣,也該消了。“宋大人,陛下經費撥得少,下官提議,咱們共乘一輛,你看如何?”宋關雎在馬車假意補眠。蕭玉和耐著性子,半天聽不到馬車內的動靜,黃棋便說了話,“蕭大人,我家大人嗜睡,多半又睡著了。“大人且不用擔心,這馬車是宋府的,小的也吃的是皇糧,不用單獨補助。大人還是快些上車,出發吧。”黃棋這話說得蕭玉和隻想打人,心裡男人家的上位感自是受了打擊,這副模樣的宋關雎,簡直又恢複了之前初見她的時候的模樣,孤傲又冷漠,拒人於千裡之外。“也是,宋府的宅子都是陛下賜的,陛下賞識得緊,倒是蕭某多慮了。”蕭玉和故意提高了聲音,要說宋關雎睡著了,他是十萬個不相信,不就是不想同自己說話麼?他倒要看看,到最後到底是誰先受不了說話。轉身欲走。“蕭大人。”後頭傳來一聲軟糯,猛一轉身,竟是掀了簾子的春紅。蕭玉和不明就裡,春紅跳下馬車拿了自己的包裹,怯生生地走到蕭玉和麵前。“蕭大人,大人,”春紅羞澀地停頓,“大人將小的送給您了。”蕭玉和一時沒有緩過神來,黃棋在馬車上,驚訝地張大了嘴,“春紅管家?”雖然在朝楚,主子贈送奴才之類,實屬常見,但是春紅一直都是跟著宋大人的,整個宋府,他們這幾個都是皇上派去的人,可以說也隻有春紅才與她最是親近,沒曾想,她竟然把春紅給送人了。“黃棋,府裡我已經交接給衫子,日後他就是宋府的管家了。”春紅解釋,自發地站到了蕭玉和身後。“宋大人,這果真是你的意思?”蕭玉和低聲問,聲音不大,卻也剛剛足夠宋關雎聽見。宋關雎半晌才發了聲,“黃棋,快些走吧,莫耽擱了時辰。”此去江城,就是在路上行走都得兩日多,路途遙遠,宋關雎並不想過多耽擱。蕭玉和心裡一陣酸楚,卻又氣憤不已,自己這般巴巴地討好她,莫不是就為她送另一個女人來嗎?一時氣憤,本想把春紅給她推了回去,剛想開口,黃棋卻已經駕了馬車,驅車而走。蕭玉和的悶氣隻能咽回了肚子裡,三兩步跳上了馬車。“大人,那個人怎麼辦?”還沒得坐穩,駕馬車的行文就在問,蕭玉和沉著臉,如今是不可能再叫她回宋府的,帶上她卻又諸多不便。“把你的腰牌給她,叫她先回去找管家安頓下來,一切等我回府再說。”“是!”“大人,我家大人……”春紅有話要說,卻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宋大人要小的給您一封信!”蕭玉和麵無表情地撩開簾子,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拿來。”春紅顫顫巍巍遞過去,一不小心碰到他手指的溫度,臉色又是一陣緋紅,“大人此行路途遙遠,需得保重。”回答春紅的,隻是被關起來的簾子。她識趣地退至路邊,讓他們先行。行文駕馬車極快,黃棋又知道宋關雎容易暈吐,也不敢來得太猛,所以不肖片刻兩輛馬車就開始並駕齊驅。“大人,我們是按我們的速度走,還是與宋大人他們一道?”蕭玉和掀開簾子看了看旁邊的馬車,裡頭的宋關雎依舊是沒有一點動靜,氣得蕭玉和把簾子放下,“徑直走,若是誤了時辰,自然是他們的事。”蕭玉和緊緊捏著手裡的信封,春紅給的信上寫的是蕭盛親啟。拆開來,裡麵還有一張信封上,上頭明明白白寫下了:和離書!蕭玉和雙手微顫,再是好脾氣的男人,看到自家夫人寫了這等玩意兒怕是都難以自控。繼續拆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蕭玉和隻覺得心頭似是有火在燒,真是恨不得跳到她的馬車上去問問她,到底他是犯了什麼罪,要這般莫名其妙的就拋棄了他?聽見馬車走遠宋關雎才挑開了簾子,臉上神情淡漠,一臉決然。江州城,那是宋關雎的老家,那裡,有她的老宅宋府,以及她的母親——明淑!宋關雎如今對蕭玉和並不想過多的關注,她本就不求姻緣,莫說她往日裡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就說如今,她每月食皇家俸祿,就是府中眾人開支,也是記在皇家賬上。說來,除了那些貪墨的官員,怕是就屬她宋關雎最為富有了。“老師看起來頗有心事?”八皇子龍亦然一直都在車內,他看著宋關雎對蕭玉和愛答不理,倒是覺得奇怪。宋關雎微微歎了口氣,“八皇子此番出走,貴妃娘娘怕是不知道吧?”八皇子笑了笑,一張古銅色的臉看起來異常俊朗,似乎是被刀劍削刻一般,棱角分明。“老師莫不是想著把我送回去?”“送回去是不可能了,”宋關雎微微閉了眼,皇上這邊才下了旨意,八皇子轉身就出現在宋府,能這麼快得到消息,怕也是皇上默許了的。再把八皇子送回去,可不就是忤逆了皇上嗎?宋關雎如今都在懷疑,多年前八皇子能與項將軍成功逃出皇宮,不知道是否也是皇上從中作梗?“隻是八皇子有個極愛你的母親,當顧及母親心事,不該惹她傷心、擔憂。”每每談及母親二字,宋關雎往往不喜歡睜眼,她是個沒有母親的人,這心裡總歸是說不儘的遺憾酸楚。姑姑待她極好,隻人這種生物,缺失了的,往往就便越加渴求,渴求不到,就會在心裡形成一道口子,稍微一刺激,就會鮮血如注。八皇子覺得自家老師難得這般傷愁,“老師的母親,不在了?”八皇子此話一出,惹了宋關雎眼中濕潤。“是的,自我一出生,便沒有母親了。”聲音落寞哽咽,也不知是在傷心沒有母親,還是在傷心方才給蕭玉和的那一封書信。她終究是不配得到愛之一物的人,沒有勇氣去愛自己所愛,也沒有能力去接受彆人的愛,參雜了半點其他的東西,她便棄如敝屣。宋關雎想起小時候,在宋府大院裡,除了姑姑院子裡的人,就是隨便一個丫鬟小廝都能恥笑於她。有一回她想娘親想得緊,悄悄跑去了母親的院子,遠遠看著。路過的丫鬟們紛紛議論,“快看,那個,又在那裡看大少奶奶,真是可憐,連她娘都不要她。”“快彆說了,大少奶奶最忌諱提及她,可彆被大少奶奶聽到,又打你板子。”宋關雎聽了這話就飛快地躲開了,跑到一邊,自己嚶嚶地哭。宋關雎那個時候太小,不能明白母親,可是越長大,她似乎越能明白些。也許,真的是因為自己身帶殘疾,又是個女兒身,這副模樣養在身邊也隻能遭人恥笑,母親,怕也是不得已罷。宋關雎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心底深處,她依舊在期盼她的母親,哪怕給她一個淺淺的擁抱,亦或是一句“乖乖”的輕喚。八皇子並不曾想這話提及了自家老師的傷心事,“老師,委實抱歉。”見著宋關雎眼角有淚珠滑落,不免心生愧疚,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這宋老師,想來她母親是她極傷心的一處,八皇子一時間竟有些自責,何苦問得那般直接?宋關雎猛地吸了一口氣,咽了口口水,努力地遏製住眼淚。“無妨,不過是陳年往事,殿下是個有福之人,得陛下重視,還有母親嗬護,殿下自己也是爭氣的,此番隨我們外出,殿下需得小心些,江州城,實屬於龍潭虎穴。”宋關雎心裡有些擔憂,江州城是什麼樣的地方,陛下心裡是明白的。若是他當真屬意八皇子為儲君,按常理來講,該不會狠心要他跟著。就是要體察民情,攬得民心,也大可選一處遠離是非之地,何苦要將他往那些地方推?唉,百官心裡都在猜想,八皇子會是下一任儲君,可如今看陛下所為,宋關雎是越發的想不通了。“老師覺得江州城的事棘手?”八皇子這些年沒了初見時候的抵觸,倒是穩重了不少,大多時候還能與宋關雎聊上許久。宋關雎睜開眼,眼裡沒了眼淚,隻有亮晶晶的神采。“江州城是黑奴的老巢,那裡名義上是朝楚治國,實際上早就被黑奴控製。”宋關雎短短三句話,龍亦然卻聽出了其中厲害,也許是習武之人的天性,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老師,你有何打算?可有需要我配合的?”宋關雎瞧了眼八皇子,“隨機應變吧……”她對江州城也不了解,那裡具體是個什麼狀況,她的印象也隻停留在小時候的街道繁華中,隻希望這一次前去,可以幸不辱命,收了銀錢回來吧。如果她所料不錯,如今項歸蓉早不在都城,回了漠北。按黑奴的計劃,大約是要這江州城與漠北,將都城形成夾擊之勢。如此一來,皇上就會腹背受敵,他們此行最好是能把江州城的大權收攬,這樣才能增加一些勝算。想到此,不免又是一陣頭疼,江州情勢不明,縱使手裡握著欽差聖旨,怕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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