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州沉默著將裴展拉起來，低頭看了趙承德幾秒，趙承德這頓揍確實挨得不虛，鼻血湖了滿臉，嘴角破了皮，顴骨上的腫脹看樣子沒個幾天消不了。“心疼了？”裴展推推趙欽州，沒好氣地說，“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吧，要不是趙晉州給我打電話，我都懷疑我下次還見不見得到你。”“晉州給你，打電話？”趙欽州扭頭看裴展，苦笑道，“我沒，跟他說……對了，我手機被砸了，你幫我，給他發信息，告訴他，我沒事……”“腦袋都開花了還叫沒事？那有事是不是得……”裴展突然打住，無奈地看著趙欽州，“要說你自己跟他說，我怕我會忍不住想罵人。”趙欽州無聲地對視幾秒，蹲下身去扶地上的趙承德，裴展看著就嫌棄，便懶得幫忙，退到一邊跟那些圍觀的鄰居道謝，雖然隻是圍觀，正是有他們在，趙欽州這條小命才能留下。人群陸續散了，趙承德也被趙欽州扶進屋裡，但這人氣性大，又或者根本就是死要麵子，都被捶成豬頭了，嘴巴卻一點也不知收斂，不僅大罵裴展，連他老趙家也被他翻出祖宗十八代。趙欽州不想讓裴展看趙承德這幅瘋癲樣，索性關了臥室門，出來站在客廳裡，裴展則抱手靠在門邊，一臉深沉地看著他。裴展不喜歡趙欽州這樣逆來順受的軟柿子性格，但反過來說，趙欽州這種任何時候都顧著家人親情的善良又恰恰是最讓他動心的地方。因為裴展的目光，趙欽州站著都有些不自在，低下頭抱歉道：“對不起，我爸他，喝醉了，就是這樣，你彆介意。”裴展冷哼：“我可沒你那麼好脾氣，今天就算了，下次他要還敢對你動手，我保證打得他滿地找牙！”“今天這樣，就夠了。”趙欽州頓了頓，想起來什麼，抬頭問裴展，“你不是說，你這幾天，在出差？怎麼，回來了？”“出差還不讓回了嗎？這不還好我回來了，趙晉州以前都恨不得咬我，今天居然給我打電話讓我來看看，趙欽州，”裴展說著又來氣，“趙晉州也出差，你打給他就沒想著打給我？”裴展這氣簡直生得離譜，趙欽州都被逗笑了，說：“我打給他，是因為，有事要說……”“對，對，你跟他就有事說，跟我啥事沒有所以話都不用說了對吧？趙欽州，你想想哪次不是我主動給你發信息打電話，你跟我打過幾次？就不說彆的，我還在你那菜攤子上掛著職，你做老板的難道就沒個話交代？”裴展嘴皮子利索，一頓搶白讓趙欽州徹底閉了嘴，無奈地由著他繼續數落，但趙欽州一旦成了悶嘴葫蘆，裴展也就有些興意闌珊，漸漸住了口。沒人說話時氣氛似乎也突然變得微妙起來，趙欽州低著頭尚沒太大感覺，裴展就覺得自己剛才這通牢騷活像個二百五。姚樂樂之前斷言，裴展情商智商都不算低，低的是戀愛商。裴展對此嗤之以鼻，自詡比姚大小姐高明不少，現在看來還真的是自戀蒙蔽了雙眼。自我嫌棄了一會兒，裴展受不了地打破沉默，喊趙欽州：“喂！”趙欽州抬頭看過來：“怎，怎麼？”裴展見他那一臉戒備就來氣，翻了個白眼問：“你那腦袋這麼包一下就行了嗎？”趙欽州下意識地摸摸傷口處，回道：“這個，可以了，王阿姨，以前是護士，她幫我，處理了。”裴展猶不相信，趙欽州想什麼他太了解了，不就是怕花錢唄，每次提醫院都跟要他命似的，那什麼王阿姨就算以前是護士，家裡要什麼沒什麼，還能有醫院處理得那麼好？“走，去醫院！”裴展起身，順便看了眼手機，不容置疑道，“不管怎麼樣，腦袋可不是彆的，你這會兒覺得沒事，萬一傷口處理不好引起彆的毛病，我可不想背這個鍋，到時候趙晉州也跟你爸似的發瘋咬人，我找誰說理去？”裴展話雖這麼說，這會兒心裡對趙晉州倒沒那麼厭惡了，甚至還覺得那小子也算是個能屈能伸的好漢，關鍵時刻掂得出輕重。知道趙欽州是個什麼性格，裴展才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點，就算不考慮自己的腦袋，他總不會讓趙晉州再誤會點什麼。不得不說這聲東擊西的法子還算管用，趙欽州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順從地上了裴展的車。又是外傷，又是意外，而且又是指名道姓地讓半夜三更接診，王主任給趙欽州處理完頭上的傷口，頂著一雙熊貓眼求裴展放過趙欽州。“就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你要跟他有深仇大恨，乾脆給他個痛快，也省得我老人家來回辛苦。”裴展想分辨兩句，又閉口不言，趙欽州受傷雖然不是每次都因為他，但誰叫自己沒有把他圈在身邊看顧好呢，這也算是他的失責吧。好在趙欽州傻人有傻福，頭上被劃開的口子不算特彆深，除了貧血又遭遇出血有點麻煩，其他問題不大。拿了藥從醫院出來，裴展問趙欽州什麼感覺，趙欽州垂著手站住，望望天，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困。”他笑，是真困，眼淚都出來了。裴展望著他的臉，心裡湧過無數個念頭，這人這麼傻，自己怎麼就偏栽在他這個坑裡出不來了，又想他的單純幸虧是遇著自己，不然……其實已經沒有什麼不然，傻也好單純也好，都是這個人了。“去我家吧。”裴展沒頭沒腦來一句。趙欽州不解：“為什麼？”裴展皺眉，理所當然道：“現在幾點了，回你家你還想睡嗎？去我家至少沒人吵你，好好睡一覺，把今天流的血養回來。”“不，不用了，我回家，也能睡……”趙欽州本能地拒絕，又急著解釋，“反正，快到點，去市場……”趙欽州現在被迫成了一家頂梁柱，就算身體不適或者受傷，也沒想過不去市場開市。但他這麼一說卻觸了裴展的逆鱗，裴展當即沉下臉來，問道：“去市場掙錢，然後給趙承德買酒，喝醉了好繼續對你發瘋？”“也不是，是我真的……”“我不管你真的假的，我說了，現在跟我回家！”裴展氣衝衝來開車門坐上去，見趙欽州站著不動，便摁著喇叭不放，趙欽州這麼怕事的人，僵持不了幾秒就隻能舉手投降。趙欽州隻當裴展要帶他去的是他之前去過的那個什麼國際公寓，卻不想去的是裴展跟他媽他哥住的地方。虧得是這個時間，該睡下的早睡下了，偌大彆墅裡也碰不到人，趙欽州的拘束才好那麼一點，由著裴展給他安排住處。“我這床夠大，再睡幾個都不成問題，”裴展把人領進門，不無得意地介紹，同時不忘給趙欽州一些彆的選擇的，“客房倒是也有，但阿姨這兩天不在，我得叫我媽起來給你收拾。”趙欽州整個人都是僵的，臉上還得維持禮貌的笑容，製止道：“彆，彆麻煩，你媽，我就在這，沙發上，也可以。”“沙發？”裴展往沙發看一眼，“沙發是姚樂樂買的放在這裡，說是她的專屬，我反正不用，你想睡當然沒問題，大不了回頭讓她大小姐再買一個。對了，你要不要現在打電話跟她說一下，說不定她的潔癖到你這就好了呢。”裴展邊說邊把手機丟過來，又說：“順便跟你那了不起的弟弟報個平安，就說你現在在我這裡，讓他放一萬個心。”趙欽州手忙腳亂接住手機，但他哪好意思真的給姚樂樂打電話討睡一晚沙發，就是真要打給趙晉州，他也絕不好意思說自己跟著裴展來他家了，趙晉州是急脾氣，說不好又是一場天大的誤會。雖然裴展一副坦蕩蕩做什麼都由著趙欽州的樣子，但趙欽州卻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根本彆無選擇，裴展比他聰明太多，又確實是在幫自己，他除了感激著接受他的好意外，似乎也做不了什麼。把手機還給裴展，趙欽州硬著頭皮商量道：“要不，還是你幫我，跟他說聲吧，讓他彆擔心，樂樂的沙發，我不動了，人家女孩子，我又一身臟，不好。”裴展已經在床邊坐下，兩手後撐，衝旁邊努努嘴，說：“怕臟就去洗個澡，注意腦袋上的傷，彆碰水。”趙欽州跟著往那邊看一眼，耳朵都燥熱起來，他倒是想洗，但這是裴展家，他又沒有衣服，這人也沒說給他拿的意思，反而倒像等著看他的好戲。“我，我還是……”趙欽州一緊張越發話都說不利索，尷尬道，“不方便，我不睡了，反正也要，天亮了。”裴展哪裡看不出趙欽州想什麼，他那想洗又害怕的心思都露在臉上，看著是有意思，不過他也就是想逗逗而已。“行了，我給你拿衣服，我的，大一點你就將就著穿吧，你的衣服我拿去丟洗衣機裡，明天早上你就能穿了。”裴展說著真起身去開了衣櫃門，翻翻揀揀的找了一套家居服出來丟給趙欽州，又越過他進浴室幫他把熱水開了，這才出來說：“浴液那些隨便用，毛巾架上藍色那條是新的，去洗吧，你要搞不定我很樂意幫忙。”“不，不用，我自己，可以。”趙欽州逃也似的進了浴室，裴展家跟他家不在一個層次，他乍一進去就忍不住想到紅樓夢裡的劉姥姥，隻有他想不到的，沒有人家沒有的，隻一個浴室都比他家原來的客廳大。驚訝歸驚訝，趙欽州卻沒敢在浴室多待，衝衝洗了個澡，換上裴展的衣服時渾身又冒了一身汗，感覺比被他當麵看著還不安。終於從浴室出來，裴展還在床邊坐著，不過顯然也已經洗過澡，身上換了睡衣，正拿毛巾有一下沒一下擦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