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暈了,怎麼可能,這才多久的事,怎麼就,就……渾渾噩噩地離開市場,又在出口處站了好久,他回頭望裡看,想象蘇荷站在攤位後笑著招呼客人的樣子,不禁鼻頭泛酸,又提起心來,蘇荷是趙欽州的天,天塌了,不知道趙欽州現在怎麼樣。在市場也沒問到去向,裴展灰心喪氣回到家,被裴媽問起蘇荷狀況,他都不忍心告知實情。晚上久沒露麵的姚樂樂打電話過來,裴展正為找不到人抓耳撓腮,跟跟姚大小姐也沒好氣,敷衍幾句就要撩電話。“誒,”姚樂樂卻不是能被隨便敷衍的人,攔著裴展不悅道,“你什麼意思,還為我跟裴淵的事生氣呢?這都多久了,我一部新戲都殺青了,你還在氣,你屬河豚的嗎?”“河豚礙著你了要被你擠兌?”裴展還是要死不活,心裡卻小小地顫了一下,河豚這東西,也隻有趙欽州畫出來的才沒那麼討厭。“問你個事,”裴展過會兒問姚樂樂,“你這段時間跟趙欽州聯係了嗎?”“趙欽州?”姚樂樂意外地揚高聲音,頃刻化身八卦小報記者,問裴展,“裴二少,你對趙欽州好像有點關心啊?”“關心怎麼了,他不是你朋友嗎,還是利用完就不是了?請問你上次跟聯係是什麼時候?”姚樂樂沉默了幾秒,笑道:“好像真有陣子沒聯係了,但你不也知道嗎,我春節沒過完就進組了,這兩天才回來,這不第一時間就先來問候你嘛,免得你再瞎吃醋。”裴展哪裡聽不懂姚大小姐的調侃,當初就是因為嫌她“移情彆戀”趙欽州,他才跟小慫包扯上關係。不過現在不是埋怨或者謝恩的時候,裴展想了想,問姚樂樂:“你跟你那林博士還處著嗎?要還處著,幫我打聽個事唄,讓林博士問問趙晉州他們家地址,是新搬家的地址,不是原來那個。”姚樂樂馬上驚奇地問:“你問他們家地址乾嘛?還有,你怎麼知道他們家搬家了?”裴展在告不告訴姚樂樂趙家變故之間猶豫,但想到畢竟要通過姚樂樂去打探消息,不告訴反而容易讓她莽撞犯錯,要戳到趙晉州痛處事情就沒法辦成。權衡利弊後,裴展還是把他剛知道的事大致說了,姚樂樂的反應跟他一樣震驚,而且不願相信。“你確定你沒有搞錯?”姚樂樂嚴肅道,“人命關天的事,瞎說會爛舌頭。”裴展回道:“爛心肝都行,隻要你告訴我這事是假的。”兩人都是一陣沉默,姚樂樂大概是信了,其實也不得不信,畢竟誰也不會平白無故咒人家。姚樂樂重重歎了口氣,問裴展:“知道我最早怎麼關注趙欽州的嗎?”“還不是因為你那個林博士。”裴展懶散道,“你們女人就是麻煩,多簡單的事,結果繞那麼大圈子,我可是把趙家兩兄弟都得罪完了。”“彆扯那些,我就是想說,我最早關注趙欽州,是因為有一次直播他撩起了衣袖,他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我也有一道,在差不多的位置。”裴展當然知道趙欽州手腕上的那道疤,那至今還是他沒問出來的秘密,他也知道姚樂樂手上的疤,隻是沒想到姚樂樂竟然是因為這個才關注趙欽州。“我那時還不知道他有個弟弟就是趙晉州,他們倆長得一點都不像,後來趙晉州在直播裡露臉我才知道。那都是後來的事,一開始我是覺得趙欽州那麼好看又有才華的人,怎麼也會像我一樣做傻事,從那時開始我就關注他了。”姚樂樂一口氣說這麼多,又自嘲地笑道:“後來纏著他做朋友,確實是我動機不純。唉,說這麼多都是廢話,趙欽州最近肯定很難過,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趕緊動用你的魅力,去打聽他們家現在住哪,找不到人,說再多也沒用。”裴展心情急切,不想姚樂樂這種時候居然還能聞出他的不尋常,話頭一轉,問道:“裴展,你不對勁啊,好多次你都比我還關心趙欽州,怎麼,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麼想法?”有,有特彆特彆多的想法,想把他抓過來打一頓,問他為什麼躲著他,有事也沒想跟他說,但又想把他拉進懷裡抱著,什麼都不乾,就抱著護著,不讓他再受一點苦。好在隻是電話,不是視頻,裴展這愁腸百結鐵漢柔情才沒落到姚樂樂眼裡被她嘲笑。但姚樂樂是誰,是自詡比裴媽裴淵甚至裴展自己都更懂他的人,他這短暫地沉默就足以讓她知道他的答案。“你不是吧?”她自欺欺人地推翻自己的直覺,“怎麼可能,你不是一直都挺看不上他嗎,人家不招你惹你,你都能把人嚇破膽。”裴展對姚樂樂這番評價不予置評,訕笑道:“我要有你這遠見,估計今天咱倆這電話也就不用打了。”姚樂樂問:“什麼時候的事?不會是……”“是,就你跟我翻臉那會兒,說來都是你的錯,你要不為了他跟我翻臉,我才懶得理他。”裴展一頓搶白讓姚樂樂唏噓不已,又連連歎氣,為裴展這不知是好是壞的緣分捏一把汗,但她終究沒說,她了解裴展,守身二十多年才情竇初開,能有這一天都不容易。這通推心置腹的電話過後,姚樂樂果然通過林祺去打探趙晉州家的地址,但林祺居然也不知道趙晉州家發生這麼大事,還是姚樂樂好一頓叮囑,才讓他不至於開口就露陷兒。姚樂樂隔天就裴展回複,可惜還是失望,趙晉州防備心出人意料地強,就是林祺問,也一個字都不肯透露。“趙晉州找到工作了,最近老不在學校,林祺找他都很難,”姚樂樂解釋,又歎氣,“他也挺可憐的,之前一直想讀研。”裴展已經被打擊得麻木了,對趙晉州的遭遇提不起半點同情,反而因為這個人的自私和蠻橫對他越發沒有好感。鬱悶兩天,裴展還沒想出辦法找人,裴淵卻已經看不過他無所事事了,把人叫到辦公室訓斥,說他無紀律不負責的毛病又犯了,這次打回文溪就彆想找借口往回跑。“我失戀了,”裴展自暴自棄地往椅背上一靠,散漫地看著裴淵,“我失戀了,失戀了不想做事不行嗎?我又不是你,天生工作狂。”裴淵聽得一怔,接著嘲諷道:“你失哪門子的戀,人家答應過你嗎,沒開始的事談什麼結束。”“你懂什麼!你連自己未婚妻都可以瀟灑讓人,你懂什麼事叫感情嗎?”裴展急赤白臉,是真被裴淵的不屑激怒了,他可以被他苛責做事不力,卻不能認同他質疑他的感情,儘管他說的也不勸錯,趙欽州確實還沒答應他。“你幫我找我吧,”裴展顧不上慪氣,懇求道,“上次你不是說你認識他們那個市場的人嗎,幫我問個地址,不行就要趙承德的電話,他們肯定有,但我去問他們不肯給,怕我是什麼仇家去鬨事的。”果然有心插花花不開,無心栽柳柳成蔭,或者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功夫,裴展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被裴淵叫來訓斥,竟然想到這個關係來。裴淵不置可否,凝眉問裴展:“問到了然後呢,你準備做什麼?”“你希望我做什麼?”裴展吊兒郎當地笑,“我也沒談過,不然大哥你教我。”裴淵目光一沉,說:“這件事後,希望你不會再有彆的借口翹班,我還是那句話,項目不完你不回。”“知道了。”裴展翻了個白眼,心裡早把裴淵這狐狸罵了七八遍。裴淵還是有點手段的,至少是有人脈,三教九流都有他的人,比起裴展幾天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還一無所獲,他隻打了幾個電話就換來一張寫著趙家新租房和老家的詳細地址。裴展拿到紙條時簡直一竄三丈高,就差跳到裴淵身上大喊世上還是大哥好。迫不及待離開公司,裴展開車呼嘯而去,但他的心飛得更快,恨不得已經見著趙欽州人了。趙欽州下午才從老家回來,他自己本來還沒想回,因為不舍得留他媽一個人在老家。況且昨晚回煞,他眼睜睜守了一晚上,也沒見到老人們言之鑿鑿的“神秘”,他以為多等等也許還能見著。但趙承德不同意,就連老家那些親戚也都表示為難,他們雖然沒說為什麼,趙欽州卻明白他們是把他當成負擔,還是負責不起的負擔。趙欽州向來不願讓人為難,便隻得跟著趙承德回來了,回到這個沒有蘇荷,也沒有半點他們過去一起生活的回憶的地方。房子幾天沒住人,客廳裡的狼藉還是那天的樣子,屋裡的黴味似乎又更重了些,還隱隱夾帶著什麼東西腐爛的臭味。趙承德是不會管這些的,過去沒有收拾打掃的先例,現在當然也不會打破這個傳統,再說他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一不掙錢二不養家的趙欽州就應該負責這些瑣碎。“還愣著乾嘛 ”趙承德爛泥一樣癱在沙發裡,隨手拿過一個易拉罐往趙欽州身上丟過去罵道,“擺出這幅死樣子給誰看,沒有你媽,你也沒魂了是吧?眼裡沒活,要不要我幫你摳出來喂貓?”趙欽州從臥室門邊回身,沒什麼表情地看著趙承德,卻什麼也沒說,低頭走過去收拾茶幾。門鈴突然響了,接著又是敲門聲,饒是趙欽州聽力有限,也被這霸道的噪音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