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酗酒(1 / 1)

有了裴展這筆救命錢,蘇荷的狀態倒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好,隻是畢竟受傷嚴重,醫生暫時無法判定她什麼時候能醒。趙欽州還是時刻守在醫院,即便醫生護士都說沒必要,甚至跟他保證會儘全力看顧好蘇荷,他依然堅持隻有親自守著才能安心。裴展理解他的心情,勸了兩次後就不再勸了,但他也有他的堅持,趙欽州本來人就瘦瘦巴巴,在醫院熬這一陣子更瘦得沒人樣了,他真怕他媽還沒出來他就倒下了,便說要在醫院對麵那間酒店長期開了一間房,方便他隨時過去休息。趙欽州背了幾十萬的債,不願裴展再給他花錢,死活不同意,還把裴展氣得甩手走人。裴展這幾天都在醫院泡著,好不容易回趟家,裴媽抓著他就哭,以為他得了什麼病瞞著家裡。“我能得什麼病啊,”裴展哭笑不得,“您就不能盼我點好嗎,上次說我不找人是有病,這次我倒是真找人去了,你又說我有病,我病了您高興還哭什麼?”裴媽一巴掌拍裴展胳膊上,但捕捉到他話裡的意思,來不及罵人,先欣喜地問:“找人去了?怎麼還找到醫院去?是小趙嗎?那孩子身體看著是弱些,那他有沒有事?我要不要去看看他?”裴展伸手摟著他媽歎氣,畢竟是親媽,又這麼通情達理,便不忍心再瞞她,將蘇荷的遭遇大概說了,裴媽聽得連連抹淚,感歎好人怎麼沒好報,這車禍沒長眼。“是菩薩沒長眼。”裴展糾正他媽,“您不天天念經祈福嗎,怎麼就沒福澤到您身邊這些人?”裴媽被問得一怔,又一巴掌拍裴展手上,罵道:“你閉嘴!你和你哥能平平安安事事順遂,這不都是菩薩庇佑。”裴展嘻嘻哈哈跑開,他還有自己的煩心事,他媽幫不上他,但想來想去,倒是有人可以幫。趙欽州守在醫院的第十一天,下午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他不想接,就掛了。對方沒多久又發了信息過來:“請問是寂靜無聲嗎?因為有朋友推薦您的畫,我看過一部分,覺得很有意思,想問問您有沒有意願合作。如果可以,期待您的回複。”畫?趙欽州乍一看到這個字,心裡狠痛了一下,這原本是他最喜歡也最擅長的事,如今卻已經被忘得一乾二淨。不過比起媽媽,畫畫又算得了什麼呢,就像趙承德說的,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工作,純粹就是浪費時間。趙欽州拿著手機在牆邊坐著,到底還是放不下,所以也一時狠不下心刪除信息。不料那個人又發信息過來商量:“您可能有您的顧慮,但老實說我很喜歡您畫畫的風格,溫暖,風趣,但又不顯得淺白,這很難得,所以我還是懇請您考慮合作的可能,至於報酬您放心,我們絕對會在市場之上,相信您對興趣之餘再有一些收入不排斥吧?期待您的回複!”趙欽州來回讀了好幾遍這條信息,終於還是動心了,沒錯,他是為了錢動心,因為他需要錢,而他一直苦於沒有掙錢的能力和機會。他琢磨著回了信息,告訴對方他現在的處境,因為人在醫院,沒有大塊時間創作,如果對方在時間上可以寬待的話,他願意試一試。趙欽州怎麼也沒想到人倒黴到了極點,原來還是會有轉運的可能,儘管最後談好的合作方式跟自己的想法有差距,但如果有持續的訂單也不失為一筆長期的收入。趙欽州抽空回了一趟家,他畫畫的東西都在家裡,而且在醫院這麼久,他也確實需要回去清理一下自己。老舊樓房裡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趙家發生這種事,家家戶戶都挺關心,趙欽州一回家就被樓裡撞上的鄰居攔著問長問短。趙欽州平時跟這些鄰居就沒有什麼交流,鄰居們對他的評價也隻是蘇荷的心肝寶貝,現在蘇荷生死未卜,鄰居關心完還不忘替趙欽州操心:“這要沒了你媽,以後你可怎麼過活哦……”趙欽州前頭好能耐心聽著,感激鄰裡友好,聽到這裡卻急了起來,白著臉瞪人:“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媽還在,她會好的,您這麼咒她,不好!”鄰居被瞪得一愣,接著就翻了臉,罵道:“我一片好心,說你媽不在你怎麼活,這是咒你媽嗎?彆人說你傻我還不信,這人話都不聽懂,不是傻也是蠢。”趙欽州又不是才認識這個鄰居,這樓裡喊他傻子聾子最凶的就是她的孫子,小孩兒都是大人教出來的,她倒好說她好心。不理這人沒完沒了的碎嘴,趙欽州低頭回自己家,開門前又是一陣心酸,這個家雖然窮雖然破,可十幾天前還是他最幸福的所在,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有蘇荷的家都不像個家。趙欽州整理了一下心情開門進去,已經是傍晚,拉著窗簾的客廳沒有一點光線,他打開燈,卻被沙發上同一時間坐起的人嚇得心臟失跳。是趙承德!可是他這個時間怎麼會在家,不是應該在市場嗎?而且晚餐時間往往生意最好,他這是……難道市場把攤位收回去了?如果攤位真的被收回去,那家裡連唯一的經濟來源都斷了,雖然醫院那邊暫時還可以應付一段時間,但以後呢,以後蘇荷出院修養,家裡日常開銷,不都成了問題?趙欽州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膽顫地走近些看趙承德臉色,想著問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卻先被沙發上地上茶幾上橫七豎八的酒瓶子震住了。趙承德喝酒了!何止是喝酒,這麼多空瓶,啤的白的,他這絕對是把酒當水喝了,這麼多酒,也不可能是一天喝完的。趙欽州站在原地不敢動,他現在也不敢再問趙承德什麼,因為他知道趙承德酗酒會有什麼後果。他現在真後悔為什麼回來,早知道他就應該待在醫院,再不然接受裴展的好意也好。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趙承德已經看到他了,正半眯著眼盯著自己。趙欽州感覺自己有些腿軟,以前的記憶不斷地湧來,他曾經是—其實應該一直都是—趙承德的出氣筒,但凡他有什麼不順意,都會把他關起來打一頓。趙承德是個大老粗,沒怎麼讀過書,脾氣跟力氣一樣大,在趙欽州很小的時候,他倒也扮演過幾年好父親,隻是那些趙欽州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被趙承德關起來打是在蘇荷給趙欽州配助聽器之後,因為他不小心摔破一個碗,趙承德趁蘇荷不在家,將他反鎖在屋裡狠狠抽了一頓,是真的抽,用他的皮鞭,將衣服掀起來沒有一點阻擋地抽得遍體鱗傷。那時候趙欽州已經十幾歲,雖然心智不如同齡人,但在維護家庭和睦上卻有著天生的責任心,他沒跟任何人說起挨打的事,而這也成了之後很多年裡,趙承德肆無忌憚的理由。那些留在皮膚上的秘密,此時都鮮活起來,成了實實在在的痛,趙欽州控製不住地渾身發抖,但這並不能讓已經喝得爛醉的趙承德清醒一些。趙承德酗酒就要發瘋,他從沙發上歪歪倒倒地起身,一邊招手讓趙欽州走近,一邊口齒不清地問他死回家做什麼。“我,我回來,拿東西。”趙欽州心裡很想跑開,腿卻不聽話,他攥著手心解釋,“爸,今天醫生,說我媽,數據不錯……”趙承德就手抄起沙發上的一個酒瓶就扔過來,好在差了準頭沒砸著人,他因此氣得破口大罵:“你媽你媽,你媽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個掃把星,從小就克這個家,現在連你媽都被你克得躺在醫院裡,還不曉得是死是活。”趙欽州不敢頂嘴,隻小聲說:“我媽,會好的,一定會好的。”趙承德已經走近了,鉗子一樣的手揪著趙欽州脖子裡的領口將他往沙發裡旁邊牆上一推,又操起門邊的拖把劈頭蓋臉打下去。二十五歲的趙欽州當然不是十四五歲的他,也不再是十八九歲,他上過班做過直播交過朋友,已經是個有自己想法的成年人。他不願再次淪為趙承德的秘密出氣筒,他可以跟他講道理,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阻止趙承德這明顯帶著報複心理的瘋狂舉動。趙欽州試著抓住拖把不放,趙承德似乎對他的反應很陌生,畢竟幾年前這樣的事一次也沒發生過。他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瞪著一雙被酒精和怒火燒紅的牛眼,足足盯了趙欽州幾分鐘。趙欽州趁著這個空檔忍痛央求:“爸,爸,彆打了,我,我還要,回去看我媽……”他還是傻,這麼久都沒發現就是“我媽”這兩個字刺激趙承德瘋狂的神經。果然,趙承德再次狂躁起來,扔開趙欽州抓著的拖把,直接赤手空拳上陣,他常年在市場卸貨搬菜,雖然五十多歲卻依然一身結實肌肉,動起拳腳來格外狠,隻是畢竟喝得太多,速度和準頭都打了折扣。就是因為這一點,趙承德累得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他才再次幸運地撿回一條命,一秒都不敢在家多留,拿了畫畫的平板就忍痛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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