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州愣住了,這次是因為徹底明白了裴展的意思,從他親那一下,到他說的這句話--他是他的寶貝?他喜歡他?可是……可是這怎麼可能?!他們可都是,都是男的啊。但裴展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玩笑,或者說,他從沒看到他這樣深情過。趙欽州低頭躲開裴展的視線,心裡因為找回助聽器而來的幸福感很快就被慌亂取代了,他現在覺得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就隻能裝啞巴,反正這正好他最擅長的。裴展卻不給趙欽州縮起脖子做鴕鳥的機會,他低頭,他就把他的腦袋捧起來,他不看他,他就往他嘴上啄一口,直到趙欽州終於受不了,不得不正臉麵對自己。趙欽州耳朵早紅了,彆著臉低喃:“你,你彆,這樣,我……”裴展倒也沒有強迫趙欽州看自己,又在他臉上輕輕印了一下,啞著聲音問:“你不喜歡嗎?”趙欽州緩慢搖頭:“不,喜歡。”裴展怔了一下,有種心臟被抓起來的難受,但還是笑著問:“喂,趙欽州,你是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這樣碰你?還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不喜歡我碰你?”“我,我不知道。”趙欽州還是扭著臉,聲音都有些發抖,“我沒,沒想到……”趙欽州的緊張是真實的,他這甚至已經算得上是恐懼,雖然跟生日派對上的反應相比要平靜很多,可本質上還是一樣的。裴展看得出來,所以才會覺得自己像是從高處一腳踏空,然後掛在邊沿搖搖欲墜等到命運的判決。他喜歡趙欽州,從沒有喜歡一個人像喜歡他這樣,願意費那麼多心思花那麼多耐心去哄他逗他,會留意他的任何小表情小動作,會為他遭遇過的那些不幸不公憤憤不平和難過……但這些,卻隻是他一個人的感受,以至於這整件事,眼下看來就像一部電影,他在自己的內心裡拚命演繹荒誕喜劇,趙欽州卻是屏幕外一個提不起興趣的觀眾。裴展看著趙欽州,趙欽州還是不看他,他笑了笑,到底還是收回了手,翻身到旁邊耷著腦袋坐著。過一會兒裴展突然輕笑兩聲,故作輕鬆道:“趙欽州,你剛才說的我不信,我覺得你現在應該還沒搞清楚狀況,你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是什麼,所以我現在把這個問題交給你,你慢慢想仔細想,有答案了再告訴我。”趙欽州回頭看裴展,見他儘管笑著,表情其實還是有些受傷,再對比他剛才那得逞的得意樣子,心裡便有些愧疚,隻是他不能點頭,因為他不確定自己“仔細想”過後答案會跟今天不一樣。沉默地對視片刻,裴展率先轉開視線,拍拍膝蓋從地上起來,從沙發裡撈起自己的外套往肩上隨意一搭,對地上的趙欽州說:“起來,送你回家,不是還要給你那寶貝弟弟買夜宵嗎?”趙欽州忙從地上起來,因為自知有愧,連看人的勇氣都沒有,緊緊攥著手裡的東西低頭往外走,從裴展麵前經過時還側了一下身,像是要刻意拉開一點距離。裴展看得又難過又好笑,難過的是自己“十年”奮鬥,一朝又被打回原地,好笑的是小慫包還是小慫包,一旦沒了那點熟人的安全感,馬上又變得畏手畏腳。“喂!”裴展惡作劇地突然在趙欽州耳邊大叫一聲,見趙欽州果然嚇得渾身哆嗦,馬上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借機搭上他的肩,打趣道,“嚇到了?嚇到了也活該,誰叫你讓爸爸沒麵子。趙欽州你有種,敢拒絕我的人你還是第一個。”趙欽州全身都繃緊,隻差走路都順拐了。其實這也挺奇怪,之前裴展動不動就摟肩搭背,他也沒覺得什麼,怎麼聽他說了那樣的話後,自己哪哪都不自在了呢?被裴展徑直帶上了車,又繞去酒店拿了一份外帶,然後送回家,趙欽州全程都像墜在一個夢境裡,一半是吃喝拉撒的真實,一半是雲裡霧裡的虛幻,而這虛幻裡都是裴展身上那種淡淡的清香。到了趙欽州家樓下,裴展給趙欽州開了門,趙欽州下來,他看了看他,擺擺手就回到車上。沒有再見?趙欽州微微一怔,走上去扒著車窗玻璃,朝裡擠了個笑,說:“謝謝你,今天……”“謝就不用了。”裴展比了個手勢,“早點給我個答複。”看著車子掉頭遠去,趙欽州略愣了回神也回了家。趙晉州已經回來了,不過似乎沒等趙欽州的“夜宵”,自己煮了麵條,正邊吃邊看電視。見趙欽州回來,趙晉州扭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吃飯。他生氣了,趙欽州知道,其實從昨天看到裴展的請柬開始,他似乎就不打算再理自己了。趙欽州走過去把帶回來的食物放到茶幾上,暗暗努力幾次,陪著笑說:“晉州,這是我……”趙晉州啪地把電視關了,然後端著麵碗離開客廳回自己房間去了。趙欽州看著被踢上的門,臉上的笑慢慢垮了下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把一切都弄得特彆糟糕。讓裴展失望,讓趙晉州痛恨,讓爸媽去做他們本可以不去的交際……就像他爸說的,他的確什麼都做不好。趙欽州把東西收起來,洗漱完回房間,本來這個時間該直播畫畫了,但他現在心裡亂得很,坐在電腦前,滿腦子也隻是這些事。他錯了嗎?拒絕裴展是錯?罔顧趙晉州的警告是錯?還是搞直播才是錯誤的根源?如果他隻是獨自畫畫,也許一切混亂就不會發生?趙欽州在翻來覆去的自我檢討中睡過去,又被客廳裡異常的響動驚醒,他披衣下床,發現是他爸他媽回來了。趙承德顯然酒還沒醒透,進門都還東倒西歪,趙欽州忙衝上去幫蘇荷扶人,一邊問怎麼這個時間回來,還拿這麼多東西。“這些啊,都是裴老板裴媽媽非要給的,說是些很好的補品,要我拿回來給你補補身體。”蘇荷笑道,又問趙欽州,“你昨晚回來也沒跟媽發條信息,還是裴展打電話到房間說已經把你送回來了。剛才也是他送的我們,這個時間我也沒辦法請他上來坐。”趙欽州心裡小小地顫動了一下,馬上若無其事地回他媽:“我昨晚,找助聽器,有點累,回來就睡著了。”“真的是去找那東西了?”蘇荷驚奇地問,“我昨天還想不能吧,裴展怎麼知道你在哪裡丟的東西。那找到了嗎?”“找到了,我也沒想到,還能找回來。”趙欽州高興道,一麵故意略過他媽那個問題,他可不敢讓他們知道那次發生的事,昨晚的事也不能。因為找回心愛的寶貝,而且預料中地因為年代久遠和長久不用而功能失靈,趙欽州接下來特意找了人嘗試修複,隻是結果並不如願。“早該換了,”蘇荷安慰趙欽州,“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市場也會放兩天假,到時候我陪你去配新的。”趙欽州堅決不肯:“不用配,我現在,也不影響,生活,我聽你們,都沒問題。”又是車軲轆話一樣各持一詞,蘇荷有蘇荷的道理,趙欽州有趙欽州的顧慮,誰也說服不了誰,就隻好暫時置之一邊。自從小年夜分手後,這幾天裴展都沒有再聯係趙欽州,短信電話還是直播上的私聊都沒有,他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樣。趙欽州在日複一日的忙碌跟枯燥中,時不時會想起裴展,想起他從前的惡形惡狀,想起他不知緣故的照顧體貼,想起他突如其來的告白。他從沒想過這樣的經曆,會像惦記媽媽一樣惦記另外一個人。他沒有戀愛過,沒有相思的概念和覺悟,他甚至不知道他在想那個人是否故意冷淡或者真實消失時,其實也是在關心那個人的心情。他在生氣嗎?是因為自己那天的表現嗎?他不是說他回複,那意思難道是在自己回複之前,他就不會再聯係嗎?在重重疑惑和焦慮中,趙欽州的直播竟然被人舉報了,理由是他的直播內容涉及不堪話題,以及慫恿粉絲送禮,而舉報的結果是在平台核查事情並出結果前,他將不能進行直播。這是除夕前一晚,趙欽州對著那封平台通知發了好一會兒呆。舉報無疑是無中生有,趙欽州的直播連互動都很少,也不涉及畫畫和分享食物之外的內容,根本不可能存在不堪話題。至於慫恿送禮更是無稽之談,直播一年多,趙欽州除了得到姚樂樂的大筆打賞外,很少再有其他粉絲打賞,而他本人也從不看重這個。他想不明白誰會舉報他,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做,他不過是個不到一萬粉的小號,沒想到竟也會成為某個人下手扼殺的對象。這是無妄之災,好在趙欽州並不依賴直播,他的初衷是畫畫,即便沒有直播他也一樣可以畫,這也成了他並不急於辯白的原因。除夕過後就是春節,日子熱熱鬨鬨又繁瑣累人,趙欽州徹底把直播丟到一邊,隻偶爾想起來少了一個私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