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飛出去很快影兒都不見了，趙欽州還在地上坐著，倒是沒有受太大傷，但剛摔下時他下意識用手撐了地麵，手掌因此擦破了一大塊皮。趙欽州小心把擦傷處的沙子泥土弄出來，血也馬上湧出來，又沾上水，傷口更是火辣辣痛得鑽心，他忍耐一會兒，歎口氣從地上起來。其實還是走運，那車沒長眼，真撞到了就不是手上這點傷了，這種後怕像巨石一樣壓在趙欽州心口，直到到了家樓下才不得不強迫自己放下來。上樓時趙欽州收到一條短信，以為是裴展問他到沒到家，實際卻是另一個沒有名字的號碼，內容簡單卻讓人看不懂。“不要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離他遠點！”趙欽州停在樓梯間，反複讀了幾遍短信，可惜還是看不明白。什麼是不屬於他的東西？又離誰遠一點？這個號碼是誰？又憑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不懂！不過眼下他也不想費這個神。回到家，趙欽州正開門，門卻從裡邊打開了，趙晉州赫然站在門裡，一臉凝重地盯著人。不是說今天不回來嗎？怎麼又……趙欽州愣了幾秒，回過神跟趙晉州打招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淋雨了嗎？”趙晉州卻問：“你去哪了？”“我？”趙欽州支吾，“我就是，出去了一下……”趙晉州突然提高聲音，幾乎算是吼道：“所以我問你去了哪裡？”趙欽州搞不懂趙晉州怎麼剛回來就這麼大火氣，他去哪裡又沒有妨礙到誰，就算要做晚飯，時間不也還來得及嗎？這麼一想，他也有些不高興，隻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依然好脾氣地笑著，說：“就在附近，走走。”趙晉州不說話，但他不說話有時候比說話更讓趙欽州膽怯，因為那代表他心裡一定有事，而這事還跟自己有關。“晉州，”趙欽州不想猜來猜去太難受，乾脆問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麼？要不，你直接說吧。”趙晉州的視線從趙欽州臉上轉移到手上，問：“手怎麼弄的？””不小心，摔了一跤。“趙欽州甩了甩手，笑道，”破一點皮，沒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自己差點被車撞的事，就怕趙晉州會問出更多的問題來。然而即便這樣，趙晉州還是有疑問，問道：“趙欽州，你那個朋友出院了嗎？”“還沒有 。”趙欽州反應還是慢了一點，隻好笑著補救，“應該，也快了，我不知道，今天，還沒有，跟他聯係……”趙晉州點點頭，鬆開扶著門的手，似乎是要結束這場盤問了，趙欽州心裡暗暗舒了口氣，把手藏到身後低頭進門，前頭趙晉州卻又突然回頭，問：”姚樂樂得了什麼病要住院？“”啊？”趙欽州反應不及。趙晉州又問：“不是姚樂樂？““是，是她……”趙欽州被趙晉州的回馬槍殺得陣腳大亂，已經毫無招架之力，純粹硬著頭皮往下編，“就是發燒……我也不知道……”趙晉州一個急轉回身，滿臉怒容地盯著趙欽州，喝道：“趙欽州，你繼續編，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故事來？我告訴你，姚樂樂這兩天好吃好喝，不知道玩得多開心，你去醫院見的是她的鬼魂嗎？”趙欽州徹底愣住了。趙晉州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見過姚樂樂？但他怎麼會見姚樂樂？媽媽說他肯定是談戀愛了，所以那個人就是姚樂樂嗎？如果是真的，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嗎，畢竟他們兩個都那麼優秀……因盤問而起的不悅已經被隨之而來的一個個問題所取代，想到趙晉州可能跟姚樂樂在一起，趙欽州又情不自禁地高興起來，對趙晉州的怒氣也視而不見，笑著問他：“晉州，你跟樂樂，是不是，那個，談戀愛了啊？媽說你，就是……”“就是什麼？”趙晉州氣得兩手都握緊了拳頭，但又不得不克製著，暴躁地吼斷趙欽州，“我現在在跟你說你的問題！趙欽州，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的？還是從很久之前你就已經在騙我們？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去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還有，我回來給媽打過電話，你還要繼續說你就是出去了一下嗎？”“我，我……”趙晉州這一串話就跟錘子一樣，砸得趙欽州暈頭轉向，腦子裡一片空白，再想辯解也找不出詞了，況且趙晉州現在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樣子，像極了喝醉酒耍酒瘋的趙承德，他本能地縮起肩膀，連跟人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說話！”趙晉州喝道。趙欽州還是低著頭不應聲。他還能說什麼呢？趙晉州應該什麼都知道了，之所以還追根問底，不就是想讓自己承認撒謊，讓自己為沒有聽他的警告而愧疚，為跟裴展牽扯不清而領受責罵？但這些他現在已經深有體會，趙晉州不喜歡裴展，比裴展不喜歡他更甚，他們之間互存偏見，自己跟裴展的聯係就算事出有因也不可能被理解，而他原本就沒打算跟趙晉州說這些，現在更不會用來自己開脫。趙晉州得不到回應，突然伸過一隻手來，命令道：“手機給我！”趙欽州抬頭，不解地看著趙晉州，許久笑著問：“給你，做什麼？”“讓你給我就給我，我倒看看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們。怎麼，不能看？”趙晉州理所當然的樣子讓趙欽州有一瞬間的傷感，自己才是大哥，即便不是，也是早就成年的可以擁有隱私的大人，但顯然趙晉州並不這麼認為。趙欽州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遞過去，幾乎有些心灰意冷地笑笑，說：“你想看，就給你看，看完，記得給我，我先進去，換衣服。”沒等趙晉州說什麼，他把手機塞進他手裡就回了自己房間，羽絨外套有防水層倒不至於濕透，但摔那一下把衣服後擺弄臟了一塊，他打算換下來清理。收拾好出來，趙晉州還在客廳沙發上坐著，電視被打開了，正播本地晚間新聞，趙欽州為了避免跟趙晉州視線碰撞，低著頭飛快走過。“你的手機！” 趙晉州陡然出聲。趙欽州停下腳卻不看他：“你看完，放那就好。”趙晉州把手機丟到茶幾上，冷淡道：“我沒看。該說的話我很早就已經跟你說過，聽不聽是你的事，我就算看你手機也改變不了什麼。”趙欽州轉頭看趙晉州。趙晉州關了電視，起身又說：“但我還是提醒一句，姚樂樂沒你想的那麼好，跟她玩一起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你要是不想被賣了還幫人數錢，那就離他們越遠越好。”趙晉州說完走開了，趙欽州目送他進了房間，才走去茶幾邊拿自己的手機，看到手機屏幕上有一條未讀信息，心裡頓時又一陣緊張。信息是裴展發過來的，好在沒有存名字，也沒顯示短信內容，趙晉州應該不知道是他，他說沒有看手機大概也是真的。趙欽州往趙晉州房間看了一眼，心情有些複雜，趙晉州這一會兒風雨欲來一會兒又雨過天晴，搞得他完全跟不上趟。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他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到實處，點開裴展的信息，說他剛喝了剩下的粥，味道比中午差了一點，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吃完了，又問他明天準備給他做什麼。明天？明天肯定是不能去了，趙晉州今天都這樣了，他明天要還去不是擺明了跟他對著乾嗎？他可沒這個膽量，而且真鬨到那地步對誰都沒有好處。想來想去，趙欽州還是給裴展回了信息：“明天來不了，我得去市場給我爸替班，他有事去不了。對不起，真不是我不願意給你送飯，你要想吃，我寫下步驟你給阿姨照著弄也一樣。”趙欽州還真把排骨粥和香菇雞粥的步驟一一寫下來發給裴展，但裴展隻回了三個字：“真麻煩！”醫院裡，裴展把手機丟開，又拿起下午趙欽州畫的那張畫，看一眼又嫌棄地丟開，沒兩秒又撿回來繼續看。要說這趙欽州最近膽子是真肥了，說話雖然還是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可其實應該並不怕他吧，不然還敢畫這樣的畫嘲笑自己？還有這畫，怎麼看怎麼都讓人喜歡不起來，要是讓人知道畫裡這鼓著肚子跟皮球似的河豚是他，裴二少的臉麵將要往哪裡放？可是再一想，趙欽州畫什麼不一直都這麼誇張？趙晉州那隻臭蜜蜂又醜又魯莽，蜈蚣雖然笨了點，但笨拙得坦誠，也就沒那麼討人嫌，自己好歹是隻河豚，體魄可比蜜蜂大出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就連趙欽州這樣的小傻子，也知道誰才是真把式，誰又空有一張嗡嗡嗡個不停的嘴。因為趙欽州的真知灼見，裴展突然覺得這畫也沒那麼難看了，而且似乎越看越順眼，越看越有那麼點撩撥心弦的意思。足足端詳了十來分種，因為裴媽推門進來，裴展終於不安不願地把畫折了幾折藏進錢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