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州眼下顧不上什麼雄鷹，他怕癢，裴展一直咬他耳朵，他就一直躲，又不敢動作太大，擔心碰到裴展的傷口和紮針的手，可這麼小幅度地躲來躲去，倒成了裴展眼裡的某種情趣。“喂！”裴展同樣受不了地警告他，“彆亂動。”“那你放開我，這樣，很難受。”趙欽州單純得跟小孩兒似的，裴展自然不以為他說的彆有用意，但他就願意這樣理解，還要拿來逗他，不但手上沒鬆，又用額頭蹭了蹭趙欽州的臉，笑著問：“你難受什麼，我才真難受吧？你再動動就要走火了。”趙欽州哪還敢動，小聲求饒：“彆這樣，待會兒，被人看見，不好。”“看見什麼？我們又沒做什麼。”裴展嗤笑，見趙欽州身體蹦得僵硬，耳朵也紅了，越發得意，心裡像蕩開一湖春水，都要溢出來了。“喂！”過會兒他叫他。趙欽州大氣不敢出，聲音都憋在喉嚨裡：“什麼？”裴展問：“你平時都喜歡什麼？吃的用的玩的，都說來聽聽。”趙欽州現在就想起來，能正常地坐著或者站著說話，但他不敢一而再碰這“雄鷹”的爪子，對於他的問題，他也沒想，隨口說：“都一樣，我沒有，特彆喜歡，或者不喜歡。”“沒有嗎？你再想想。”裴展收緊手臂，將人壓到胸口，垂眼似笑非笑看著他，“現在想，而且要給我好好想，想到了跟我說。”趙欽州不懂他又玩什麼花樣，但總歸不敢忤逆，便略想了想，如實說：“畫畫。這個，你知道啊。”“除了畫畫，再想想。”“書？”趙欽州為自己的靈感得意，“我喜歡，看書，繪本，畫冊，這些都算吧？”裴展想起他那次給他讀的什麼葉子的書，還說什麼人跟人不同，人是跟人當然不同，要都千人一麵了，那他喜歡這個跟喜歡那個又有什麼區彆？所以正是因為人跟人之間千差萬彆，趙欽州有不同於洪見東洪見西他們的特質，他才喜歡他。“那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裴展笑著問趙欽州，“必須回答。”但這顯然是為難趙欽州，他對裴展的了解，僅從他的蠻橫糾纏開始，比最初不太好的印象相比，現在算是好了那麼一些，除此之外，他的愛好理想之類，他都無從知道。“喝酒？”趙欽州選了最保守的回答，畢竟裴展幾次打電話都是在喝酒，“跟你的朋友一起。”裴展心裡大罵傻子，嘴上卻笑著應和：“也沒錯，喝酒泡吧， 人生快事。不過我就不能喜歡點彆的嗎？你再想想？”趙欽州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來了，隻好認輸：“我想不到，要不，你自己，說吧，你喜歡什麼？”裴展看著他：“我喜歡你！”“啊？”趙欽州瞪大眼，愣了愣才笑，“你才不，喜歡我。你就是，看我好說話，拿我尋開心。”裴展前一秒剛為自己終於說出這句話而誌得意滿，下一秒就被趙欽州的自作聰明氣得想打人，而且就打他，敲開他的腦袋瓜子，看看裡邊是不是真裝了漿糊。他要尋開心，找誰不好？漂亮的，會說話會來事的，有錢有品味的，他又不是找不著，卻偏費了這麼多話繞這麼大圈子，就為了逗他玩？可是趙欽州真要立馬就接受了，然後巴巴地粘上來，那他就不是趙欽州了。“你看我像尋開心嗎？”裴展正色問，“等一天一口粥都吃不上，這是尋開心的事嗎？”趙欽州還是笑：“你真記仇。不就是粥，我等下……”“我喜歡你。”他頓了頓，給自己氣樂了，又說，“我他媽就是喜歡你這幅傻不愣登的勁兒。趙欽州，你聽著，我拿你尋開心，是因為你能讓我開心，但前提是，我喜歡你，懂了？”趙欽州隱隱約約轉過了點彎，可還是不懂，喜歡就喜歡，也用不著這樣鄭重其事，就像他喜歡趙晉州，就從沒這樣說出來過，喜歡林祺喜歡姚樂樂也一樣。不想因為這個問題讓裴展不高興，他乖巧點頭，笑道：“謝謝，你喜歡我，總比，討厭我好。”裴展皺眉，拿手抓趙欽州頭發，不滿道：“你這什麼意思？什麼叫喜歡總比討厭好，合著在你這裡，我的喜歡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有也行，沒有也沒事，你是這麼想的嗎？”“我，我沒想，這些，我就是想……你讓我，起來說話吧，我……”趙欽州話沒說完，因為有人敲門，他沒聽到，裴展先見著人了，反倒又把趙欽州往自己身上壓了壓，這才鬆了手推著人起來。來人是洪見東，最不受待見的人，竟然帶了一捧俗不可耐的紅玫瑰，斜靠在門邊對著屋裡笑。裴展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趙欽州不明所以，隻知道逃過“一劫”便很高興，邊從床上下來，邊整理身上衣服，還想跟裴展說什麼，但意識到氣氛有點怪，轉頭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人，頓時愣住了。洪見東拿著花走進來，視線從趙欽州臉上一掠而過，然後笑吟吟看向裴展，打趣道：“二少這院住得不錯啊，有滋有味，看來恢複得也不錯。”裴展不怎麼客氣地問：“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彆來煩我？”洪見東好像沒聽到裴展的不滿一樣，臉上的笑絲毫不減，眼睛把屋裡掃了一圈，有些遺憾道：“是我的錯，忘了拿個瓶過來，不過這花也就這會兒還能看，久了就該扔。”“我對這玩意兒過敏，麻煩你怎麼拿來的還怎麼拿走。”裴展語氣冷淡，“洪少也不用說這些七裡八拐的話，我裴某人喜歡不喜歡什麼，心裡有數得很，“這話說的真沒給洪見東留情麵，但洪見東也不是尋常人，不然也不能追著裴展這麼多年，碰的釘子都論噸了，還不待氣餒的。“沒事，你不喜歡我就帶走。”他神色如常地笑著，視線轉向趙欽州，將他上下打量一遍，招呼道，“趙先生，好久不見啊，你看起來還是這麼，氣質不凡。”趙欽州對洪見東沒什麼印象，聽他這麼說還詫異了一下，但又想他是裴展的朋友，看過自己的直播也有可能，便禮貌回道：“您好。”洪見東靠在窗戶邊，手裡的花也順勢丟在窗台上，他拍了拍雙手，不緊不慢道：“不知道趙先生還記不記得，咱們見過麵的，本人對趙先生可是印象深刻。““洪見東！” 裴展警告地喊了一聲。洪見東看過去，笑著問：“怎麼了？二少不用這麼緊張吧，我就想著吧，趙先生既然是你的 ‘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敘敘舊沒什麼不對啊？”裴展並不吃這一套，斷然道：“他是我的’朋友’，但不是你的，所以你如果想玩什麼把戲都可以收起來了，聽懂了嗎？“洪見東表情微變， 但很快又笑起來，轉向趙欽州，不無遺憾道：”看來我是沒這個榮幸結交趙先生這樣的朋友了。“趙欽州自始自終就沒怎麼聽懂這兩人話裡話外的意思，什麼朋友什麼把戲，就覺得那是他們之間的事，跟自己沒關係，也便樂得杵在一旁，等機會跟裴展打聲招呼就要回去了。見洪見東這麼特意跟他說話，趙欽州不好不理，忙擺擺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在裴展幫他解了圍，對他說：“你不是要回去嗎？走吧。”“嗯，我正要說，那我先，回去了。”趙欽州忙點頭，頓了頓又說，“保溫壺留著，我把碗，洗好，你晚點，還可以吃。”“走吧走吧，這裡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看著辦。”裴展實在不喜歡洪見東看趙欽州的眼神，偏偏這傻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反正是對危險沒一點意識。對於裴展這副保護幼崽似的表現，洪見東隻是笑，趙欽州則是完全置身事外，衝裴展說聲“注意手上”，又對洪見東點點頭就出去了。這邊洪見東已經拍著巴掌笑起來：“趙先生這麼純情，怪不得二少現在一顆心都給了他啊。那時候怕是二少也沒想到吧。”裴展枕著一隻手，懶散地看著洪見東，問：“你想說什麼？”“就隨便聊聊，好歹咱們也是從小到大的哥們，二少不用剛戀上就把我們這些人全往外趕吧？再說了，我記得這趙先生是搞直播的，現在還玩呢嗎，你說你也不跟大夥兒說一聲，我們彆的做不了，給捧個場總還做得到是不是？”裴展視線落在洪見東臉上，雖然沒有特彆表示，但那架勢也像要透過他的臉皮看進心裡。他知道洪見東是什麼人，也知道他絕不會無事捧所謂的場，但不管對方想做什麼，都是他允許的。“洪見東，”裴展冷麵冷聲道，“他是我的人。”洪見東神情一怔，臉上的笑也飛快分崩瓦解，瞬間垮得不成樣子，跟裴展對視幾秒，終於還是有些訕訕地拍了拍窗台上的花，說：“二少，你這是一點情麵都不打算給了啊。”從醫院出來前，趙欽州都不知道外麵已經下雨了，而且下得還挺大，他沒帶傘，也不敢就這麼冒雨往外走，怕又淋出感冒，就隻得在醫院大門外的樹底下等著。雨被風吹得直往人脖子裡鑽，趙欽州覺得冷，又把羽絨服的帽子往下壓嚴實些，但這時節的風雨對瘦的人一點都不友善，他幾次彆吹得站不穩。然而還有更不友善的事，這時突然衝過來一輛車，幾乎擦著他的身體飛出去，他儘管沒被撞上，到底還是被嚇得往邊上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