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趙欽州一醒來就看手機，可是還沒有收到回複，便忍不住想這人是怎麼回事，明明前陣子還有事沒事發信息，自己回複慢了他還要計較好久，這兩天卻像人間消失一樣，聯係都不理的，該不是真的在為那天邀約被拒的事生氣？早餐是跟趙晉州一起吃的，趙晉州昨晚應該休息得不好，臉色有點差，那些傷因為沒擦藥看起來仍然有些觸目驚心，趙欽州幾次偷偷看他，最終因為心虛才沒有再問什麼，心虛是因為他昨天撒了慌。事實上，關於裴展這個人，趙欽州已經騙過趙晉州幾次，雖然他的出發點無疑都是不希望因為自己惹出任何麻煩。安安靜靜吃完早餐，趙晉州照例回房間關上了門，趙欽州默默收拾好兩人的碗筷，也回房間待著。中飯前的這段時間他通常會看一會兒書，但今天心裡裝著事，看不了兩頁就又不受控製地惦記起來。跟趙晉州打架的人是裴展嗎？他們為什麼而打？趙晉州受的傷看起來挺嚴重，裴展呢？不回信息會不會跟他的傷有關……趙欽州越想越坐不住，打定主意不再繞圈子，直接發信息給裴展。“昨天趙晉州也去航展了，他一臉傷回來問我認不認識你，你們是不是打架了？ ”“不知道你怎麼不回信息，我有點擔心，因為我知道晉州的脾氣，他有時候挺急的。或者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如果是，能麻煩跟我說一下嗎？”裴展頂著一頭濕發從洗手間出來。他昨晚鬨到快天亮才回，在沙發上窩了幾個小時，剛才是被自己一身煙酒臭生生熏醒了，不得已起來去洗了個澡，然後又軟泥一樣癱回去。胃還是痛，真夠操蛋的，裴淵算是給他鍛煉出一身毛病來了。手機在茶幾上閃了一下，裴展盯著屏幕等待下一次閃，果然又有信息進來，掃到名字的瞬間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小慫包看來是真憋不住了。用腳把手機扒拉過來，看完信息，裴展笑過之後又陷入片刻的凝思，趙欽州說有點擔心，所以他擔心什麼？擔心他還是擔心他找趙晉州的麻煩？跟趙晉州互不相讓地乾過一架之後，裴展雖然不爽，卻也沒想繼續糾纏，他不是黏糊的性格，事情過了也就算了。但趙欽州這幾條短信，讓裴展突然有了新思路，他倒是不打算跟趙晉州怎麼著，但既然趙欽州這個大哥難得這樣勇敢，竟主動攬責，他沒有理由不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懶得短信來短信去地浪費表情，裴展翻身趴在沙發裡，徑直撥了串號碼。“喂，喂？”趙欽州幾乎立馬接起，“是我。”裴展忍笑，故作冷漠道：“看不懂你寫的什麼東西。不過你們家可真夠可以的，一個兩個都是無賴。趙欽州，我他媽快死了，你等著看你寶貝弟弟蹲大牢吧。”趙欽州果然嚇得聲音變調：“什，什麼？你怎麼了？也受傷了嗎？”“少他媽給我裝，你弟那拳頭有多硬你他媽不知道？”裴展說著誇張地嘶了口氣，瞬間仿佛氣勢都弱了下來，有氣無力道，“趙欽州，你不是要聽你弟怎麼牛逼嗎？那你過來，現在立刻馬上，晚了我隻能報警。”裴展說完果斷把電話掛了，又發了條帶地址的短信，然後趴著一通狂笑，可惜肚子不爭氣，笑一下都扯得痛，最後還真就窩成一團哼哼唧唧。被切斷電話的趙欽州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當然知道趙晉州的拳頭有多硬，他像趙承德，不說天生神力，但確實是從小被看好的能乾重活的好身板，況且他還學過武術，一般人真不一定打得過他。可要報警，當然也是不能的！趙晉州還是學生，很快還可能要讀研究生，如果因為打架，被人報警留下不良記錄，那他的前途豈不是……趙欽州不敢往下想，心慌意亂地從椅子上躥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也沒想到更合適的辦法，索性橫下心從櫃子裡找出衣服穿上，順便又揣上他的那些積蓄。因為要出門，中飯肯定是沒辦法做了，還有爸媽那邊也需要趙晉州幫忙送飯，趙欽州懷著生氣又愧疚的心情敲開趙晉州的房門。趙晉州扶著門掃了趙欽州一眼，沒什麼情緒地問：“乾嘛？”趙欽州艱難道：“那個，我有急事，要出去，中午飯……”趙晉州皺眉打斷：“什麼急事？”“你，你不知道，畫畫的事，”趙欽州忍著臉上的熱度，儘量說得有底氣些，“有人喜歡，我的畫，約我談合作，這是個，機會，我不能不去。”“知道了。”趙晉州不耐煩道，“麻煩。”趙欽州飛快從家裡出來，剛下樓又收到裴展的短信：“十點半，不到就不用來了。”十點半？可現在就已經十點了，他總不會以為他能飛過去，況且他住的那什麼國際公寓，他聽都沒聽說過，還不知道怎麼找過去。趙欽州急出一身汗，邊往外趕，邊給裴展回電話，裴展剛一接，他就喊起來：“我出，出來了，在路上，可我不知道路，十點半到不了……”電話那頭的裴展早已經被肚子折騰得窩火，聽到這話，火一下子竄起來了，衝手機裡罵了句“打車啊傻瓜”，就把手機摔了出去。趙欽州被吼得渾身一顫，卻半點沒敢耽誤，緊趕慢趕到路邊攔的士，好在運氣還不錯，很快上了車，不用二十分鐘就到了公寓門口。不愧是國際公寓，門口保安儘職儘責好一頓盤問，又要看身份證，趙欽州出來得匆忙，根本沒想到帶這個，越急又越記不起號碼，大冬天了冒了一頭汗。“是裴，裴先生讓我來的，”他幾乎求著保安說，“他可能，可能受傷了，我怕他，有事……”裴這個姓畢竟不多見，況且裴展這種公子哥兒，進進出出都難免招搖，這保安顯然也知道他，聽趙欽州一說，又看了那條寫了門牌號的短信，便不敢再攔著。趙欽州來不及鬆口氣，直到上了樓到達門口，抬手敲門前才做了下深呼吸。他不是不怕，剛才在樓下耽誤幾分鐘，裴展未必相信，也未必肯理解，可又能怎麼辦呢，來都來了，硬著頭皮也要見啊。隔著一條門的客廳裡，裴展依然還在沙發裡趴著。事實上他剛才迷糊了一會兒，結果又被肚子鬨醒了，還起來嘔了幾口，以為吐完會好些，誰知肚子反而更痛了，而且已經不是之前那種隱隱作痛，而是尖銳的刺痛，他現在簡直懷疑昨晚喝的酒有問題，搞不好是洪見東對他愛而不得所以痛下殺手。虧得他還有精力想這些，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裴展像個懷孕十月的孕婦，掐著肚子從沙發裡慢騰騰起來，嘴裡罵罵咧咧：“死傻子，這麼久才到，是想給我收屍呢。”趙欽州因為敲門不開，又貼得門上從貓眼往裡看，什麼都還沒看著，門卻被陡然從裡拉開了，趙欽州猝不及防間失去平衡，一下往裡撲過去。“啊……”“操！”兩人幾乎同時發出驚叫，趙欽州是驚惶，而裴展的憤怒裡顯然還帶著顫音，因為對麵突如其來的衝擊，他本能伸手護著人，然後自己不幸做了肉墊，承著兩個人的重量落地差點沒讓他靈魂升天。“趙欽州！”裴展痛得臉都變形，伸手將人從身上往下拽，一邊痛罵，“我他媽是傷員病號！沒看到嗎？還不快給我起開！”趙欽州哪裡料到會有這變故，本來就怕，摔這一下更是把僅有的一點勇氣也摔沒了，正不知所措，聽到裴展這一聲吼，頓時又亂作一團，剛起來又因為手上失力跌了回去。有一瞬間，裴展真以為自己要命喪當場了，不禁懷疑他到底是招了個人過來差使，還是給自己找來個黑白無常。“你他媽能趕緊地，給我滾一邊嗎？”裴展說話都抽著氣，連扒拉人的力氣也沒有了，眼裡痛得沁出淚來，簡直有些可憐兮兮，“老子快要被你，壓死了……”眼見著裴展的臉色真是前所未有的難看，趙欽州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他是真怕自己這一撞把人給撞出個好歹來。“你，你怎麼樣？”他手腳並用地從裴展身上下來，卻不敢走開，跪在一邊想碰人又不敢地半舉著手，結結巴巴地問，“撞到，哪裡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裴展抬手把趙欽州的手拍一邊，忍著痛沒好氣地瞪道：“你這是謀殺！你們趙家人是不是都這德性，都不帶說話的就直接上手？”趙欽州又擔心又沮喪，顫著嘴唇辯解：“當然，不是！我沒有，想到…… 是你突然，開門……”裴展看他那樣子都快哭出來了，真是氣得發笑，忍了一會兒，把手伸過去，矜貴道：“還愣著乾嘛，扶你爸爸起來，我這一把骨頭都給你撞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