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歡(1 / 1)

趙欽州難以置信地盯著手機,心也早就亂了。這是什麼意思?這人從那地方回來了,所以來找他算賬來了?可是他們之間的帳該怎麼算?他沒有實實在在欠他任何東西,可為什麼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欠了他,以至於看到清帳兩個字都內心打鼓?怎麼辦?該不該下去?不下去的話,那人怕會不會直接找上門來?可是下去又該怎麼跟他談呢,原本就不清不楚的東西加上自己的笨嘴拙舌,最後隻會越來越糟糕吧?就在趙欽州左右為難舉棋不定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過這動靜說是砸們更合適,他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凝神又聽了聽,砸門聲還沒有停下,他隻能按下心頭不安快速出去開門。謝天謝地,門外不是那個裴展!而是樓下某戶鄰居的小孩,外號叫皮猴的,因為太搗蛋,這樓裡的人見了他就沒有不頭痛的。趙欽州一口氣剛放下又提起一口氣,他可是吃過這小孩不少悶虧,聾子啞巴這些外號也就屬他叫得最歡。他隔著門看他,儘量把話說流利完整些,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我才不找你。”皮猴人小脾氣不小,仰著臉用鼻孔看人,“樓下有個男的找你,讓你快去,不去他就自己上來了。”知道躲是躲不掉了,趙欽州認命地答複馬上下去,皮猴甩胳膊就往樓下蹦,但隔著幾級台階又回頭往上喊:“喂,你怎麼又不啞巴了?”趙欽州無奈地看著他,小孩不耐煩等,罵罵咧咧轉頭跑了,他也回屋穿上外套,又從衣櫃最裡邊掏出一個罐子來,裡麵還有千把塊錢,都是蘇荷隔三差五給他零花的,但他平時少有用錢的地方,就攢下來了。揣著一肚子忐忑下樓來,在樓道口碰到正要上樓的王阿姨,他因為心裡裝著事沒留意,人都過去了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又沒有打招呼,回頭還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裴展就在小區外的路邊等著,的士已經被他打發走了,實在等得不耐煩還點了支煙抽上,這會兒煙抽了大半截兒了,才總算看到一個單瘦的畏畏縮縮的身影從轉角走出來。慫包!裴展心裡哼道,自己又不是真吃人,至於怕成這樣子嗎?他把煙叼嘴裡,兩手插兜悠哉地往前迎幾步,然後擋在埋頭走路的趙欽州麵前。兩人幾乎麵貼麵了,趙欽州倏地停下腳步抬頭,驚覺到這危險的距離,又趕忙忽退一步,疑惑又戒備地看著裴展,支吾道:“我來了,你要,要怎麼,清帳?”裴展沒說話,卻突然抬手,趙欽州不明所以,本能地就要躲,裴展卻隻是撥了撥他額上擋著傷口的頭發,他剛一眼就發現了,但看到這麼大塊疤還是有些意外,因為傷口平整,不像是意外摔出的結果,就難免聯想到他身上那些傷痕。“怎麼弄的?”裴展收回手問。趙欽州卻把被撥開的頭發重新拉扯下來,避開問題催道:“你說,清帳,就快點吧。”裴展皺眉,他不喜歡趙欽州眼下表現出來的狀態。之前電話裡其實已經好很多了,能開玩笑,偶爾還敢回懟他,但再見麵,他好像又變回最初的樣子,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傳達著想要快點逃離的信息。這不是裴展想要的結果,他不管不顧拋下剛有眉目的工作,千裡迢迢跑回來,絕不是想看趙欽州重新將他當成災難的樣子,而至於他想看到什麼,他也沒有清晰的概念。“急什麼!”他說,取下嘴裡的煙丟到腳下踩滅,仰頭望樓上,狀似閒聊地問:“幾樓啊?你爸媽不在家?”“不在。”趙欽州始終警惕地瞄著人,手在口袋裡緊緊拽著那些錢,忍不住又催,“你到底……”“去你家吧。”裴展收回視線說。趙欽州意外地半張著嘴,好久才意義莫名地道:“啊?”裴展好笑地看著他:“這什麼意思?不願意?”趙欽州當然不願意,不然剛才也不會急急忙忙趕下來,可這話要親口說出來又很難,畢竟他也不是沒有教養的人,該有的待客之道他還是知道。他的沉默被理解成了默認,裴展倒也沒生氣,轉頭又提議:“不去你家就跟我去個地方吧,我跑一天路累死了,找個地方坐著聊,咱倆的帳也得慢慢算才能算清楚不是嗎?”“去哪?”趙欽州問,“太遠不行。”裴展板起臉:“要麼跟我走,要麼去你家,你選一個吧。”趙欽州就怕裴展變臉色-偏偏他每次都說變就變—於是示好似的說:“這附近,有個賣場,可以喝東西,我請你。”“這麼好?”裴展似笑非笑,說著惡作劇地直接抬手摟上人肩膀,不由分說帶著往外走,“早這麼聽話多好。”一路上裴展話不多,他正琢磨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在不嚇到趙欽州的前提下,讓他心甘情願—至少不這麼膽戰心驚—陪他消磨一會兒。而趙欽州自然也沒說話,一是茶壺煮餃子有口倒不出,一是身邊這人的舉動讓他捉摸不透,生怕自己一個字就會引爆他的壞脾氣,所以還是“乖”一點好。賣場離趙欽州家有十幾分鐘路程,裴展剛才打車來的路上就看到過,確實不怎麼打眼,但已經是這一片看起來最有商業氣息的地方了。裴展直到商場入口還沒鬆開趙欽州,如果不是各有心思,他們倒真像兩個感情甚篤的兄弟久彆重逢,隻有勾肩搭背才能表達彼此之間的喜愛和歡喜。“幾樓?”裴展駐足,四處張望,“我突然有個想法,咱們看電影吧,隨便什麼,我就想去補個覺,你呢安心看你的,其他等我睡醒了再說。”趙欽州心裡有一萬個“不’湧過,他不想看電影,更不想跟裴展看電影,再說他沒有助聽器,電影對他來說一定不是享受。“還是,直接找地方……““我看到了,電影院!”裴展終於鬆手,往前一指,高興之情溢於言表,“看電影不用你請客,但飲料還是得你買,這是你說的,我不能不給你這個機會。”裴展說完就往前去了,趙欽州即便不樂意,也隻能跟上去,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吐槽兩句,什麼不給他機會?明明就是沾了他便宜,卻還說的好像是給他的恩惠,這人的無賴程度可見一斑。腹誹間,趙欽州還是去旁邊的櫃台買飲料,他幾乎沒來影院看過電影—趙晉州說請他那次最後並沒看成—對影院裡的這些東西便有一種類似敬畏的心理,買什麼飲料,配什麼零食,隻好人家推薦什麼他就買什麼。裴展的電影票也買好了,他拿著票小跑過來的樣子跟往常留給趙欽州的印象大相徑庭,不再是凶神惡煞的,也不是嘲諷鄙夷的,而像是一個心裡揣著美好所以整個人都充滿活力和熱情的小年輕。不過他本來也不大,趙欽州隱約記得姚樂樂說過,總之是比自己小,他抱著爆米花和可樂靜靜看著這個不同的裴展,一時間倒忘了剛才心裡那股彆扭勁兒。“買好了,運氣不錯,下一場馬上開始。”裴展語氣都是高興的,又看趙欽州捧著的東西,還知道幫忙接過兩杯可樂,繼續說,“快放寒假了,現在上映的都是什麼青春愛情劇,我本來想看個動作片居然沒有,將就看吧,反正應該對你胃口。”“我都,可以。”趙欽州說,心想反正也輪不到他選擇。兩人檢票進入影廳。這小賣場的影院居然也有vip廳,雖然比不上裴展跟身邊一眾狐朋狗友常去的那種,但幾個人的包間加上所謂的真皮座椅,倒也值得一試,況且他本意就不在電影。落座後影廳的燈光還沒暗下去,裴展有機會將各個角落都掃了一遍,前排靠邊有一個人,而他倆的座位在後排靠裡,這樣的間隔不能說不讓人滿意。趁電影還沒開始,裴展貼近趙欽州耳邊問他:“以前來過嗎?”趙欽州往另一邊側了側頭,稍微避開耳邊的熱風,搖搖頭表示沒有。裴展早看到了趙欽州的動作,說話時又故意貼過去,儘用氣聲問:“怎麼不看,離你家這麼近?”趙欽州沒法再躲,忍耐道:“沒時間。”這時影廳上方的燈光突然暗下去,前方屏幕跟著亮起來,電影要開始了,裴展坐回去,趙欽州這才鬆了口氣,又往邊上挪了挪屁股,徒勞地想拉開一點距離。電影是關於男女主角分手又再續情緣的故事,趙欽州平時看的書和畫的畫本大多傾向於兒童文學,說幼稚也好,單純也好,總之少有接觸成年人的情情愛愛,然而這並不是說他完全不懂,反而是知道所以難免羞澀。影片中有一幕男女主角重萌情愫一起出遊,卻因為淋雨不得不共處一室,兩人對對方的向往悉數集中在彼此的凝視中,此時窗外電閃雷鳴,室內也仿佛同樣火花閃閃。趙欽州沉浸在電影的氣氛裡,黑暗似乎都不足以掩藏他的羞澀和緊張,他需要做點什麼,於是伸手去拿擺在座位中間的爆米花,卻不想另一人的手也恰好伸進來。裴展如他自己所說,對電影本身確實毫無興趣,但說要補覺也是胡扯,畢竟在那個當下,他還沒有想到能對趙欽州做什麼,然而一旦跟他同處黑暗當中,看他目不轉睛盯著屏幕,因為劇情又不時會心微笑或者蹙眉的樣子,他這整個白天纏綿於心頭的模糊念頭才終於清晰起來。他裴展,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裴二少,竟然,也許,好像,似乎喜歡上了趙欽州。可是為什麼,裴展卻沒有分出心思細想,他現在也跟電影裡的男主角一樣,正處在一種蠢蠢欲動卻又不得不自我克製的心理階段,至於在瞄到趙欽州朝爆米花桶伸手的瞬間同時伸手,隻是他的本能反應而已。裴展抓住趙欽州的手,趙欽州扭頭不解地看他,他便歪頭湊過去輕笑道:“不是你請我嗎,自己都快吃完了。”“哪,哪有!”趙欽州不服地又往米花桶裡探頭,裴展故技重施地也同時探頭,果不其然,趙欽州在抬頭試圖辯解的瞬間,他的額頭先撞上了裴展的嘴唇。儘管隻是額頭,但肌膚相親的瞬間,以及在對上趙欽州充滿愕然的眼睛時,裴展還是感覺到了來自內心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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