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州不明白裴展這些小動作是什麼意思,但以他對這個人的了解,猜他無非又是拿自己尋開心,不過尋開心還不算太壞,總好過他不高興了又不知道做出什麼來。有了幾次這樣似有若無的碰觸,趙欽州已經知道留個心眼,餘下的時間裡再不去拿爆米花,也絕不往裴展這邊靠近半分,整個人坐得筆直,像個認真聽講的三好學生,直到電影結束。頭頂的燈光亮起來,旁邊那個獨自看電影的男人還靠在沙發裡沒動,裴展往那邊瞄一眼便果斷放棄了同樣的打算,率先起來,拿上還剩大半的爆米花桶往外走,趙欽州也隨後跟上。出了影廳,裴展停下等趙欽州走上來,把手裡的東西塞進他懷裡,趙欽州想推辭,裴展挑眉一笑:“這不你買的嗎,不要我就扔了啊?”趙欽州才不舍得浪費,馬上接過來抱著,下意識又要往邊上躲。可惜他的心思早被看穿了,裴展在影廳裡忍住不動手動腳是顧及有旁人在,現在出來了他便肆無忌憚地又勾上肩膀,還故意往人耳後吹氣,壓著嗓子笑說:“怎麼翻臉不認人,電影剛看完,現在就想躲我了?”“不是躲,就是,你能不能……”“不能!”裴展打斷趙欽州,越發收攏手臂,故意板起臉說,“彆忘了我才是債主,你是不是最好聽我的?我現在想找地方坐坐,你有什麼想法?”趙欽州是真不習慣被人這樣摟著,剛才來時已經忍了一路,這會兒本想打個商量,卻還是被拒絕了,他一說不過二打不過,就隻能聽之任之。裴展果真帶又把人帶到旁邊的咖啡館,這次倒沒叫趙欽州請客,自己去前台點了單,回來後就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地盯著趙欽州看。還彆說,小慫包長得挺好看的,細皮嫩肉,比起姚樂樂那張花大價錢辛勤保養的臉並不差,五官也都挺會長,尤其是眼睛,他還沒見他身邊哪個兄弟長成這樣,笑時含情,反之則又那麼無辜……要說差點意思,怕就在嘴唇上,血色太淡,隨時都把人襯出幾分病色。裴展想入非非,剛才在影廳自己但凡狠一點,大概已經嘗到這張嘴的滋味,也就能驗證那次夢裡讓他欲罷不能的並非他的想象。任誰被裴展這吃人似的目光盯著恐怕都不自在,趙欽州尤其坐立不安,有種再被盯下去自己就要燒起來的錯覺,他暗暗給自己鼓氣,主動打破這詭異的沉默。“那個,現在沒事,要不把帳,算一算吧。”他一隻手在袋子裡纂緊那些錢,似乎又多了點底氣,“我帶了錢,你說怎麼算,我聽聽。”裴展從遐思中回神,不過依然老神在在地半癱著,不理趙欽州的催促,卻反問道:“相親相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結婚?”趙欽州沒料到裴展突然又問這個,而且也不理解他怎麼這麼關心,不禁一愣,但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不怎麼樣,還沒相,怎麼知道,以後的事。”“還沒相?”裴展謔地坐起來,身體前傾,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衝口道:“不是都要結婚了?怎麼又說還沒相?難道不見人就結婚?”趙欽州被裴展大開大合的動作嚇得往後躲,確定他隻是好奇,並沒有彆的舉動後,才穩住心神說:“沒,沒有的事。”裴展追問:“沒有什麼事?沒有結婚的事還是相親的事?說清楚點。”趙欽州不懂歸不懂,見裴展這樣性格人的原來也八卦,不禁有些好笑,搖頭說:“你跟樂樂,果然是好朋友。是她跟你說,我要結婚了?我隻是,是我爸讓我,去見一麵,我還沒去呢。”姚樂樂上午在電話裡是怎麼說來著?裴展回想了一下,可惜他好像隻記得“趙欽州要結婚”幾個字,彆的前因後果細枝末節一概想不起來。不過管他呢,重點是結婚這事八字還沒一撇,而這一撇捏在趙欽州手裡,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畫下去。“你是怎麼打算的?“裴展再次靠回椅背上,見趙欽州不說話,心裡冷哼,嘴裡卻笑著說,“我要是你,結婚其實也不錯的。”趙欽州看著他。裴展故弄玄虛地一笑:“不明白?”趙欽州果然搖頭,他便笑道:“你想啊,你現在還年輕吧,二十多歲得多熱情,要不了多久就該弄出個孩子來了,你也彆想養不起,你爸媽賣菜總有點積蓄,幫你養老婆孩子肯定沒問題。再不行你不是還有個弟弟嗎,你弟一畢業就能掙錢,掙多少先不說,畢竟這年頭錢也不好賺,但總不能看著你的孩子喝不上奶粉用不上尿不濕吧,他大不了去外麵賺賺外快,現在很多人就喜歡大學生……”趙欽州聽得皺眉:“你彆,彆亂說!”“我亂說什麼?”裴展越發來勁,再次湊近些問:“你小子難道不孕不育?”“你……”裴展沒給趙欽州說話的機會,乘勝追擊道:“我實話說了吧,我以前一哥們就是這樣,二十歲就被家裡綁去結婚了,現在生了四個小孩兒,這些小崽子們還不爭氣,總生病,這個好了那個又病,他們家玩算有錢了,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不過你跟他不一樣,你會畫畫,又做主播,雖然現在人氣不怎麼樣,可運氣這東西誰說的準呢是不是?所以我的建議是,該結婚就結婚!就怕過了這村沒這店了。”趙欽州緊抿著嘴,視線落在桌子上,似乎是在認真思考裴展的建議,不過他隻要不那麼輕信人-事實上他確實不信—就聽得出來裴展這分明滿嘴胡言。且不說他有沒有那麼一個被綁去結婚然後生四個孩子的哥們,就是有,他那個圈子裡的人還會為養幾個孩子頭痛?還說趙欽州不同,明裡誇他強途無量,但轉頭又變成要靠運氣……趙欽州想不了太多,但光想想自己看病就能把趙承德氣到什麼樣兒,要是再添個老婆孩子一起花錢,趙承德估計更沒個好了。再說趙晉州,做哥哥的從小到大也沒給過他什麼,反而受他不少照顧,他有讀書深造的願望,卻因為錢跟趙承德僵持不下,這種情況下他絕沒臉麵等著弟弟輟學接濟自己。趙欽州反複咀嚼,算是有了一點朦朧想法,家裡氣氛不好固然讓人難受,但這隻是短痛,遠不及自己一時軟弱聽天由命踏進不合宜的婚姻,那才是後患無窮。裴展審時度勢,見趙欽州眉眼間緊一陣鬆一陣,心中不免竊笑,他可沒有什麼“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的覺悟,他隻知道人傻就不適合結婚,他這還是為趙欽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