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欽州心裡十萬個不願意跟裴展聊天，尤其電話聊天對他這種聽力缺陷人士根本就是受罪，半夜三更的，不僅要豎著耳朵聽，還可能要扯著嗓子喊，吵到爸媽或者鄰居都不好。可要直接掛電話，趙欽州還沒這個膽，他現在多少知道裴展是個什麼脾氣，就打定主意能順毛就絕不忤逆，但這也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能做。“喂？”他躲在被窩裡，被子蒙著腦袋，把話筒拉遠一些，“聽得到嗎，好像，信號不好，喂？喂？”“該死！這鬼地方！你等下，我找個地方說。”“喂，聽不到……”趙欽州哢噠掛掉電話，不過沒敢就此丟開手機，因為裴展肯定還會打過來，他先下手為強地發了條短信過去：“不好意思，是我這邊信號不好，時斷時續。正好也太晚了，你明天也要忙吧，早點休息，晚安。”裴展已經下床走到窗邊了，正撥電話，看到屏幕上方的文字，猶豫一下到底還是住了手。他倒不是考慮自己明天忙不忙-反正也是瞎忙，而是想到趙欽州直播時好像還在咳嗽，估計感冒沒好，就他那小雞仔似的身體熬幾夜搞不好就為藝術獻身了。“我當然忙得要死，不然被你害得丟掉的幾百萬的單怎麼補回來？行了，下次老子打電話記得接，想賴賬你就小心點。”“哦，我又，沒想賴賬。”趙欽州嘴裡不忿地嘟噥，手裡還是乖巧回道：“知道了。”“乖乖睡覺去，爸爸再忙會兒。”信息發出去，裴展捏著手機靠在窗邊笑出了聲，這還不是上次在醫院撿的便宜，不沾白不沾。不過想到天亮又要麵對一團亂麻，笑容馬上凝滯了。說來裴家是裴展爺爺一手創立和扶持起來的，後由裴展爸爸發揚光大，等傳到裴淵手裡時已經是家大業大，產業涉獵廣泛，除地產和酒店等核心行業，幾年前因裴爸患病激發了裴淵踏足醫療行業的決心，如今這一業務也是展翅待飛的狀態。裴展這次被派遣到這個偏遠小城，與其說是拓展業務，其實恐怕還是為了磨練他的心性，然而裴淵就算要懲罰這個不務正業的弟弟，說的自然還是漂亮話。“是人都會生病，大城市的人生病要治，小地方的人生病也要治，我們不掙窮人的錢，我們隻是把醫療和健康的科學理念傳遞出去。”裴展當初乍一聽這話就不以為然地笑起來，掙錢就是掙錢，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但這幾天他有事無事往街上閒逛，又去本地唯二兩家醫院—一家綜合醫院，另一家竟然是骨科專門醫院—看到的情形不說門庭若市，病人確實不少，愁眉苦臉哭哭啼啼，他當初那點輕慢心情就真沉了下來。裴展當然沒有懸壺濟世的本事，也沒這個雄心壯誌，但人在黑暗中就難免向往光明，不管願不願意，他現在已經身處這個地方，不做點什麼就回去，彆說裴淵不允許，他自己也過不去。可是心願是一回事，要怎麼做他卻毫無頭緒，也隻能走一步是一步，能做到什麼程度就看他能忍受多久。裴二少在這種“決意拚一把”以及“我他媽什麼都不懂”的矛盾心情下睡了個囫圇覺，隔天竟被姚樂樂大小姐的連環call吵醒。“乾嘛呢？”姚樂樂還是一副大姐大口吻，“我回來了，什麼時候見個麵？”裴展已經醒了，想起他們自從上次為了趙欽州鬨掰後就沒怎麼聯係，不免揶揄：“喲，姚小姐這是什麼意思，紆尊降貴求和還是體恤我等流放人員貧寒孤苦呢？”姚樂樂在那頭笑：“少惡心人。愛見不見，本小姐的空閒時間有限，沒有你裴二少還劉二少王二少等著我召見。”裴展反唇相譏：“你倒是完全沒把裴淵放在接見名單裡。”“不勞你操心，我跟裴總心意相通，不在乎這種繁文縟節。不過我倒想問你，你怎麼還在趙欽州的粉絲群裡，乾嘛呢，賴著不走了是吧？我約了他下午逛街，要不要我直接問他你怎麼欺負他了嗎？”這要是以前，彆說姚樂樂要翻臉，裴展也要先翻臉了，畢竟他們二十幾年的交情，怎麼也不能不如一個小傻子，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小傻子雖然還是小傻子，不過好像傻得沒那麼討人嫌了。這樣想著，裴展笑了，說：“你隨便問，問出來了我飛回去給你隨便抽。”裴展這樣信心滿滿，卻不是因為自己什麼都沒做過，而是他不管做什麼做多少，依趙欽州的性格都不可能跟姚樂樂告狀。不得不說裴展在拿捏趙欽州這件事上可以說是天賦異稟十拿九穩。趙欽州按照約定跟姚樂樂見了麵，地點就在他們第一次線下見麵的那條商業街，兩人剛碰頭，他就被姚樂樂當街撲過來的大擁抱給弄得手足無措。“這，這樣不好，被人看到。”趙欽州麵紅耳赤，不敢正眼看人，“你可是，明星。”姚樂樂攀著趙欽州手不放，笑得明豔動人：“明什麼星？流星嗎，我還沒火呢，等哪天大火了再說。”說是逛街，其實還是找地方喝喝東西聊聊天，姚樂樂在劇組待了快一個月，雖然日子也不差，可就是少了這點自由自在的氣氛。各自聊了自己的近況，趙欽州順帶提到弟弟趙晉州拿獎金的事，言語間都是驕傲和喜悅，姚樂樂聽了也跟著笑，問他：“你弟這麼厲害，長得也挺帥，在學校肯定有不少人追吧？”趙欽州搖頭：“我媽，也說他有，但他不說，我就不猜，反正那是，他的事。”“你就不擔心？”姚樂樂又問。“擔心，什麼？”趙欽州笑了笑，“用不著，我擔心吧，他什麼事，從來都，自己做主。”姚樂樂撐著臉若有所思地望著趙欽州笑，她沒真的求證裴展的態度問題，話題於是又回到趙欽州的繪畫上，她一直很喜歡他的風格，童真，俏皮，處處充滿善意，他心裡的世界是真的比現實世界可愛太多。個把小時後告彆，姚樂樂又預約下次一起吃飯，趙欽州不願次次都是被請，可如果大手筆請姚樂樂，姚樂樂不會同意，他自己也會有點吃力，想了想他倒想到個主意，幾經猶豫後才說出來。“你說讓我上你家吃飯？”姚樂樂將詫異掩藏得很好，隻驚喜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你家？我這算不算超級粉絲，追星還能追到偶像家裡去？”趙欽州羞赧糾正：“我不是，什麼偶像，你也不是，粉絲。就是朋友。”“對，朋友！”姚樂樂誇張地摩拳擦掌，“好期待去看你直播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