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直播(1 / 1)

因為各種緣故-起初當然是因為回避裴展的騷擾,之後是因為趕上生病—寂靜無聲的直播已經停了好多天。當趙欽州懷著一種類似奮發圖強的心情重新上線時,竟發現始終不曾突破兩位數的粉絲竟多了不少,如今終於達到了百位級彆,儘管他其實並不在乎這個。恢複直播的第一個晚上對趙欽州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彆,不需要預告,不需要準備,沒有任何儀式可言,就如往常的每一次一樣,他所做的不過是打開電腦連上直播,然後拿出自己視如珍寶的平板,開始埋頭工作。相比“畫畫”“創作”這樣的字眼,趙欽州內心裡還是更願意把他所做的事看成是正兒八經的工作,因為這會給他一種他並非浪費時間,也並非毫無用處毫無希望的感覺。今天的工作內容,趙欽州出於對趙晉州獲獎一事的感觸,臨時決定畫一個新故事。但說是故事其實也不準確,他隻是突然想用繪畫的方式,記錄一些他跟弟弟之間或有趣或意義非凡的瞬間。蜜峰跟蜈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物,在自然的世界,無論屬性還是習性,它們都不會被視為一類,然而在趙欽州的童話世界裡,他們是性格迥異卻又彼此依存的朋友。蜜蜂性子急,聰明,一貫把持行事的大方向,除此之外,他最擅長的是發號施令,嗡嗡嗡,永不停歇,蜈蚣則是與之完全相反的樣子,雖有百足卻行動緩慢,而多足又造成少嘴,常年悶聲不吭。一瞬間的靈感迸發,讓趙欽州根本無暇顧及直播間裡的動態,他沉浸在對蜜蜂與蜈蚣這對歡喜冤家的構思中,而他們每一次互動都讓他忍俊不禁。這天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正是春季出遊的大好時機。蜜峰期待出門已久,於是興匆匆來找蜈蚣,蜈蚣對蜜蜂的提議沒有反對,隻是他的順從卻沒有讓他的行動變得更敏捷一點,因為他有上百隻鞋子要穿,有時剛穿上這一隻,另一隻又掉下來,蜜蜂預料中地急了,忽閃著翅膀在蜈蚣頭頂上嗡嗡地催促,蜈蚣點頭如搗蒜,終於把自己纏成了一團……趙欽州很快就畫出了草圖,然後就是修改和著色,他大膽地選用了明麗又歡快的顏色,因為那是春天和快樂的色彩。然而撕開這層童話的夢幻外衣,事實卻令人難過。那次趙晉州臨時興起提出請趙欽州看電影,結果卻因為趙欽州找不到助聽器而導致計劃泡湯,之後趙欽州就再沒享受過那種榮幸。在趙欽州專注工作的同時,直播間裡比往常不知熱鬨多少,留言的人史無前例地多起來,但無一例外都將自己定位成了媽媽阿姨或者姐姐粉。“乖仔剛才是不是笑了?是吧是吧,哎喲乖仔可彆這麼笑了,媽媽的心臟要化了。”“樓上那位姐妹怎麼說話,醜人才不笑,咱們好看的當然要多笑,看我們仔笑一笑,本社畜阿姨垂死驚坐起,覺得元氣又回來了。”“你們願意做媽媽做阿姨請隨意,本少女隻做姐姐,乖弟弟快給姐姐笑一個,muamua!”對粉絲們七嘴八舌熱烈到溢出屏幕的討論,趙欽州隻在起身找資料時掃了一眼,然後報以詫異又羞怯的一笑。網路的某一端,也即一號稱“任逍遙”豪華網咖的某台台式機前,裴展將手裡的鼠標狠砸了一下,氣憤道:“靠!笑什麼笑!禍害!”看著直播間裡那些“不堪入目”“恬不知恥”的駭人言論,裴展沒心情再上網了,儘管他今天斥巨資“包夜”的首要目標,其實是做一個裴淵要求的什麼鬼調查表,而從他落座到窩一肚子火出來,之間的三個多小時裡,他的調查表僅完成了“調查問卷”四個字。裴展從烏煙瘴氣的網咖出來,又一腳踏入一個更大的混沌世界。他拖著步子走在一眼望到頭都是矮破舊的街上,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拿手機慢悠悠撥了個號碼。電話通了,但沒人接。居然!小傻子看來是被吹捧得膨脹了,居然敢不接電話!裴展駐足盯著手機看了片刻,不死心地再次撥叫。他其實並不是無事可做,正好相反,或者說在裴淵等人的期待裡,他正夜以繼日鑽研這片早被他視為一文不名的潛力市場。然而所有人都可能成為迎難而上的勇士,裴展卻絕對是那個即便身臨深淵也要先看看有什麼可玩的人。裴淵用他的遠見卓識打翻了裴展的如意算盤,他現在所處的這個鬼地方,一沒酒吧二沒夜店,就連稍微像樣一點的商場都沒有,電視能搜到的頻道日複一日播送本地家長裡短,每天二十四小時像被無限拖長,他因此不得不為打發每一分鐘的無聊而絞儘腦汁。看趙欽州無聊的直播竟是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然而就這點樂趣,竟然還被一群隻會叫囂“乖仔”的女人破壞殆儘。乖什麼乖?!如果真乖,就不可能不接他的電話!裴展越想越氣憤難平,在午夜的街頭狠狠踢了一腳路沿,然後悲催地發出一聲狼嚎。趙欽州是去翻一本繪本了,這也是他的珍藏之一,他擔心自己靈感爆發之作因為某個疏忽而落下抄襲的嫌疑,好在仔細之後並無相似,他鬆了一口氣,不禁又暗笑,這世上他跟趙晉州是獨一無二的兩兄弟,他們之間的吵鬨友愛也一定不會與任何人重合。重新回到電腦前,照例掃一眼直播間,現在是一點四十分,往常這時候他早已經下線了,今天算是為靈感讓步的例外,卻沒想到這個時間還有這麼多素不相識的人因為他而討論不休。“我敢說乖仔今天心情一定很好,因為從今天的畫裡,我能感受到一種叫愛的神秘東西。”“姐妹這話說得,我猛一看,嘿嘿,懂的人自然懂。”……趙欽州難得地被留言逗笑了,至於她們追問蜜蜂跟蜈蚣是不是隱喻弟弟和他,以及有沒有後續等,他一概不回答,隻打了幾個字過去:“謝謝大家的喜歡,晚安。”回到床上躺下,手機就在枕頭下壓著,趙欽州有所感知似的拿出來,赫然看到幾條風格再熟悉不過的短信。“小傻子今天很開心嘛,還能找著北嗎?”“怎麼想的畫蜈蚣,我最討厭那種東西了,想到那麼多腳就覺得惡心,還穿鞋,我靠,要吐了,不怕跟你說,老子就是因為這個從來不吃蝦。”“喂我問你,你家小弟弟是不是脾氣不太好啊,我還挺喜歡跟有脾氣的人玩,你覺得怎麼樣?還有你爸媽賣的那些菜檢疫合格嗎,這年頭不接電話不會死人,吃壞東西可真會死人的。”趙欽州看到手機上十幾條未接電話和短信,困倦化作頭痛,卻還不能忍著不舒服給他回信息。“不喜歡我畫的東西可以不看啊,而且蜈蚣從來不會主動招惹人。我媽的菜當然有檢疫證,不然怎麼會做了十幾年,你彆因為不喜歡我就亂說。”終於收到信息的裴展從自己住處的一米二的小床上鯉魚打挺坐起來,熟練地撥出號碼,在被接起的瞬間沒好氣地質問道:“乾嘛這麼久不接電話?!?趙欽州被嚇得手抖了一下,支吾道:“我沒,沒聽到。”“彆人說你好看你就聽得到?”“那,那是,看到的。”趙欽州想象一下裴展被頂撞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慢吞吞解釋,“我的手機,有時聲音很小,你下次,有事,可以在電腦上,敲我。”裴展的火爆脾氣在趙欽州麵前無處可發,隻能冷哼一聲:“誰有空守著看你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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